23 青梅竹馬
樞都夏蓮的語氣稍稍有些憂鬱,散發出一股子文藝女青年的氣息。
一邊聽,結生一邊打量著自己這位編輯的衣著。
上身是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襯衫外套著一層厚實的鵝黃色毛衣,一條黑色的領帶從略有起伏的胸前垂落,看起來十分的幹練。
其實正常來講,這麽穿衣服的時候領帶都是墊在毛衣下麵的,免得它輕飄飄的到處晃,但樞都夏蓮卻反其道而行之,非要讓領帶外露出來。
下身則穿著長度剛好掩住膝蓋的卡其色短裙,裙子右側縫著三顆扣子,估計是最近流行的新款式。
哦,裙子這裏是清月結生之前在路上打量完的,他並沒有鑽到桌子底下去偷看人家的大腿。
——又不是什麽膽大包天的變態。
作為一名作家,有必要學會時刻觀察周圍的環境與人群,這有利於更快地發掘生活中的素材。
文學創作總是源於生活,所有生活中無人在意的細枝末節,最終都有可能成為創作內容的一部分。
“島上樞都家的分支很多,而主家隻有一個。”
“樞都未平是主家的次男,我家就是普通的分家。”
“他上麵有一個大哥,但那個大哥念完國中後就去了海外工作,連高中都沒讀,因為不知道他具體去了什麽地方,所以後來也沒了聯係。”
雖然結生是在一心二用,不過至少在表麵上,他的表情還是非常認真的。
從樞都夏蓮的方向看過來,結生略微前傾的上半身以及嚴肅的神情,都在表明他是一名合格的聽眾。
……
過了大約十多分鍾,樞都夏蓮的故事講完了。
她端著自己那杯咖啡,悵然若失地望著窗外的車輛。
結生坐在位子上,回味著她講述的內容。
一個很簡單的故事。
主人公就倆,樞都未平和樞都夏蓮。
因為二人同齡,所以從小關係就很好。
樞都未平在小時候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振興山愛島。
因為山愛島孤懸海外,很少和本州島有經濟上的往來,所以上麵島民的生活其實相當的貧困。
也就近幾年,由於國內外旅遊業的興起,島上鎮民的生活才漸漸好了起來。
但是,在樞都未平當時那個時候,生活過得都挺差。
他家的大哥會突然跑出去打工,也有可能是因為這個。
唯獨有些難以理解的,就是這位大哥後來不再聯係家裏人,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因為從樞都夏蓮的描述裏來看,這位大哥人還是非常不錯的,樞都未平在小小年紀就會有“振興家鄉”的念頭,也和這位大哥潛移默化的影響有關。
樞都未平念完國中後,就跟隨父母來了東京,由於家裏缺錢,他很快成為了極道。
畢竟這樣能賺快錢。
樞都夏蓮差不多也是同一年過來的。
島上沒有高中,讀完了國中要是想繼續讀書,就隻能跨海回來本州島了。
樞都未平說想當極道的時候,她是極力反對,認為這樣不會有出路。
但樞都未平不聽。
她問樞都未平忘了振興家鄉的夢想了嗎?
樞都未平回答就算是極道,也可以振興家鄉。
這話把樞都夏蓮氣笑了。
到了第二年,因為學業逐漸繁忙,她和樞都未平的聯絡也變少了。
再後來,她發現自己連樞都未平的電話都打不通……
至此,從小關係就很好的二人,變成了陌生人,在人生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樞都夏蓮的表情很失落,看得出來,對於這段關係,她一直都很珍惜,但最終的結果卻是相互疏遠。
從時間上說,他們是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從親戚關係上說,一個本家,一個分家,都是一個族譜上的親戚,不是外人。
雖然血緣關係已經很淡,但叫一聲“模範堂兄妹”,肯定沒問題。
在結生的角度看來,逐漸成長的兄妹會漸漸變得陌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上輩子他雖然沒有兄弟姐妹,但好歹見過人家兄妹的相處模式,放一個屋子裏都是恨不得揍對方一頓。
當然,也有那種相互之間關係親密的兄妹,不過畢竟是少數,大部分的兄妹在成年後,關係都會越來越遠。
而樞都未平和樞都夏蓮,也許就是少數的那一部分。
即使年齡變大,二人的關係也沒有疏遠。
如果不是因為極道,她和樞都未平也不至於此。
在樞都夏蓮的言語之中,結生聽得出她對極道的態度也和自己一樣,都是非常厭惡的那種。
結果,和她關係很好的樞都未平,主動往極道的方向靠攏。
極道,你真是害人不淺!讓多少親人反目成仇!
結生想起了前世一部名為《刃牙》的漫畫,忍不住用裏麵漫畫人物的誇張語氣在腦海裏吐槽道。
“所以,編輯你其實一直想和樞都未平重新聯係上?”
想過來,想過去,結生覺得樞都夏蓮給自己講的這個故事,就是在表達她現在仍舊想“拯救”樞都未平——讓樞都未平從極道的苦海裏脫離出來。
畢竟,說是故事,但其實都是樞都夏蓮的個人經曆。
“叫我夏蓮吧,同事都這麽叫我。”樞都夏蓮放下手裏空掉的咖啡杯。
“夏蓮編輯?”結生一本正經地問道。
“嗯。”
她點點頭,應下了這個稱呼。
“也有想和他重新聯係上的理由吧,但我也知道,這種事情其實希望渺茫,都工作這麽多年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誰又沒點固執的想法呢?”
“而且,也就最開始和他聯係不上,後來他好像在極道裏混出了頭,遊蕩的地區逐漸固定,想找到他也沒以前那麽困難了,有幾次我在大街上都碰見他了呢。”
她的臉上露出笑容,也不知道是真笑還是假笑。
“然後呢?”
結生非常自覺地“請求”樞都夏蓮繼續往下說。
“然後,然後他就轉身逃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麽惡鬼……”樞都夏蓮依舊笑著說,“他不願意見我,或者說,不敢見。”
“就像最開始的時候,我直接去他家找他一樣,根本找不到人,那邊父母告訴我,樞都未平自從當了極道,一個月都回不了一次家,能證明他還屬於那個家的證據,隻有家裏信用卡時不時多出的一串數字,和偶爾回家的時候突然發現衣櫃裏多了一個裝滿諭吉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