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名聲相挾
“我忽然想起,今日進宮有些匆忙,沒有與爹娘說過。”許顏勉強撐出了一抹笑,邊說邊站起了身,神色略有些慌亂,“我便不在宮中多留了。”
一語罷,她就徑直的轉了身,快步的朝外走了去,腳步急匆的更似逃竄。
慕容世挑著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沒有再多說什麽。
倒是慕容錦,他略有些詫異的瞧了眼慕容世,開口問道,“梅子酒?皇兄剛提及的梅子酒是什麽?為何一提到這事,顏兒便……如此怪異?”
聽到慕容錦問起梅子酒,慕容世微提嘴角,低笑了一聲,而後便再次起了身。
他瞥了慕容錦一眼,卻答非所問,“夜色漸深了,多少有些涼,我們回房說話吧。”說著,他便率先一步,提步離開了亭子。
慕容世一離開,這四麵透風的小亭子裏一下子便隻剩下了慕容錦,慕容錦看著眼前還在嫋嫋升起的茶霧,眼中也漸帶上了些迷茫。
“皇兄,你等我會……”他開口喊了一聲,也起了身跟了上去。
初夏的風細細吹來,吹動了一池子的湖水泛起漣漪,久久未能停歇……
裝飾精雅的屋子內,沈飛燕端坐在銅鏡前,春梅垂著眉眼,細細的給她梳理著發絲。
“嘶……”沈飛燕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啪的拍了下桌子,轉身便將手裏的玉鐲甩向了春梅。
春梅下意識的一躲,玉鐲被砸在了地上,砸碎的聲音分外清脆。
與破碎聲同時響起的還有春梅慌亂的求饒聲,“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飛燕冷哼了一聲,看著春梅的雙眼都可以射出冰來。
她伸手,從頭上拿下了卡在一半的梳篦,猛地砸在了春梅的臉上,春梅這回不敢再躲閃,正正的被沈飛燕砸在了臉上。
她的臉上頓時就被砸出了一片紅塊,卻也不敢叫痛,隻接下了從自己臉上掉下來的梳篦,畢恭畢敬的舉過了自己的頭頂,遞給沈飛燕。
“真是反了你了!”沈飛燕瞧了春梅一眼,並未接過梳篦,反而是又猛拍了下桌子,帶著壓抑不下的怒氣,對著春梅發脾氣。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姐恕罪啊……”春梅慌裏慌張的不停求饒。
剛才之事確是她的過錯,她方才一心想著其他的事,為小姐梳發時有些心不在焉,所以遇到打結處,還以為是自己的頭發,拽著梳篦就是一頓猛拉。
容國女子向來以發為榮,各家小姐對於自己的頭發都是分外照料的,尤其是自家小姐,她此番猛扯,惹得小姐痛了不說,還硬生生的拽下了好些發絲,實在是……
沈飛燕嗤笑了一聲,“你此番不是故意的?那若是你故意了那還得了,可是要拿把剪子直接上手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春梅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能埋頭求饒。
或許是春梅這般的姿態讓沈飛燕覺得出氣了,她的臉色稍緩了些,她瞥了春梅一眼後便偏過了頭,然後開口就問道,“可是又出了什麽事?”
沈飛燕這忽然轉變的話鋒讓春梅一愣,趴在地上的身子頓時就不再動彈了。
沈飛燕睥睨了她一眼,暗道了句沒用的東西,然後就坐回了銅鏡前,“可是那王軒又來尋你麻煩了?”
春梅進門後到現在的不對勁,她其實都盡數收到了眼底,她早便想到了王軒的事,隻是春梅一直沒開口,她便也沒有提起。
剛才的那番脾氣即是因為氣春梅拉了她的頭發,也是氣她無用,氣自己這下的這盤棋開始有些不受控製。
今日白天裏的事,她也有所耳聞,這下好了,本該再等上些時日,那王軒才下場,可今日那容淮冒出了頭,王軒即是立馬就被趕下了台。
這般也就罷了,她反正也沒什麽損失,隻是這王軒似乎纏上了她。
試問,一個下棋的人如何能夠忍受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呢?沈飛燕心中也窩著些火。
“抬起頭來,說話。”沈飛燕見春梅一直都是俯著身子,絲毫沒有動彈的模樣,微皺起了眉,說話間又不自覺的帶上了絲嚴肅。
春梅被沈飛燕忽然提高了好幾個度的音量嚇了一跳,而後立馬直起了身子。
她略顯猶豫的瞥了眼沈飛燕,麵色有些躊躇,頓了許久後,她才緩緩開了口,“那王三公子的確又來找了奴婢,而且這次……他沒有找人遞信說好在那等我,反而是直接來了我們丞相府……”
“什麽?”沈飛燕一聽到王軒來了丞相府,立馬就繃直了身子,她緊盯著春梅,有些緊張的問道,“他是如何來的,可與爹爹或是府中旁人說過話?”
“那他倒也不是從前門大搖大擺的進來的,他是與另一個男子一同來的,讓後門的守衛進來找了我,直說是那男子是我遠方表兄,來尋我有事。”春梅低眉順眼的垂著頭,待說完這番話後,又似乎寬慰自己般的又補充了一句。
“奴婢與他們見麵是在後院,那會兒老爺還不在家,我也未見到其他夫人們的身影,他應當未與府中其他人說過什麽不對的話。”
“應當?那便不是肯定,是猜測了?”沈飛燕嘴上雖是如此說,可聽完春梅的話後,她本緊繃著的身子舒緩了不少。
想到王軒是來找自己幹什麽,沈飛燕又皺起了眉,眉眼間埋著不少的不耐,“他這次又要多少銀子?”
仔細算下來,今日距她散發王軒和慕容傾雲的消息那日,也不過就是十日左右,可也就這段時間,還不算王軒之前要的那些小銀兩,他便找她要了三次銀子,而且一次比一次多。
瞧著他那模樣,似乎還想長期找她要銀子,她是太好說話了,讓他將她當作了錢莊不成?
“他這次的要求有些奇怪。”說到此處,春梅的麵上略顯了幾分躊躇,稍作整頓後,她才道,“他說他想要與小姐見上一麵……”
沈飛燕哼笑了一聲,開口便反問,“要我與他見麵?他莫不是真瘋了不成,好好的拿些銀子便可適可而止了,還想要見我?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在這個關頭,她跑出去和王軒見麵,若是被有心人看見了,隨口說兩句再傳出去,那她要如何解釋?
在她眼裏,王軒此番提出想要見她,實屬居心不良。
春梅眨了眨眼,似是料到了沈飛燕會有如此反應,“奴婢也是這般回答那王三公子的,可王三公子說,他的確有事要與小姐見麵商議,倘若小姐不答應,那便做好長期給他銀子的準備,或者……或者做好名聲盡毀的準備。”
春梅越說聲音越低,一番話說完後,她的聲音便低的有些聽不見了。
沈飛燕聽了她的話後,眉頭就沒有鬆下來過,臉色更是變了好幾番。
屋內的氣壓忽然變得有些低沉,春梅吞咽了口口水,動了一下自己一直高舉著,有些酸痛的胳膊,試探的勸道,“小姐,奴婢覺著,王三公子此類人,即是說出了這般話,那便真的有可能去做,畢竟名聲對於他來言,並沒有什麽用處。”
說的難聽些,王軒現在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反正也沒有什麽好名聲,再多傳出那麽一兩句不好聽的話也不算什麽。
名聲與王軒來說沒有什麽用,可對於沈飛燕來說,卻是至關重要的。
沈飛燕咬了咬牙,眼底開始浮現些意味不明的情緒,許久後,她才鬆口,“那便依你所說,我去與他見上一麵,看看他到底是有什麽打算。”
倘若他的打算實在過分了……那她還真的要好好考慮下關於王軒這件麻煩的事到底該如何解決了。
“你找個機會與他約好時間和地點,記得找個隱蔽些的地點,不要讓人瞧見。”沈飛燕開口囑咐道。
“王三公子給了奴婢一張紙條,似是寫著見麵的時辰和地址。”春梅想了想,開口說道。
沈飛燕瞥了她一眼,緊皺著眉,“還不快拿上來。”
春梅應了聲是,立馬站起了身,因為跪了許久,她的膝蓋略有些發麻,卻也隻能緩下步子,慢慢的朝沈飛燕走去。
她將手中的梳篦平整的放在了梳妝台上,然後從袖子裏拿出了張折疊好的黃色紙張,微彎腰,恭敬的遞給了沈飛燕。
沈飛燕看了她手中的紙一眼,然後接了過去,在快速的掃了一眼後又合了起來。
她的麵色看上去沒有絲毫變化,可本略顯淩厲的雙眼卻明顯的緩了點,“還算他有些心思。”
他此次定的地方還算僻靜,倘若他定的是鬧市中的一家酒樓,那她要去赴約便是真的麻煩了。
春梅不知道裏麵內容,可見自家小姐這般模樣,便也知裏麵的內容是讓她滿意了,她略扯嘴角,正打算附和兩句,卻聽外麵傳來了說話聲。
“小姐在裏頭吧?”那是道略有些蒼老的聲音。
沈飛燕和春梅一對眼,當下便聽出了那聲音是沈丞相的。
沈飛燕將手中的紙遞給了春梅,朝她打了個眼神,春梅立刻心領神會的拿著紙條走到了燈燭前。
轉眼間,那張紙條便成了一堆灰,春梅細致的收起了那堆殘留的灰,撒到了窗戶外麵。
一陣風拂過,那些灰燼便隨著它徹底的消散在了空中,再尋不到蹤影。
見到這般場景,沈飛燕這才滿意的走向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