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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夢中再現

  慕容錦心中平靜無比,躍入青銅鼎之中那些藍色的液體包裹住了他。


  別看這鼎中之水表麵平靜,實則內裏無比霸道。鬼醫元貞說這易筋洗髓宛如剝皮抽筋般痛苦,慕容錦卻覺得他這樣說不夠貼切。他覺得自己仿佛被置在火中一般,渾身上下都是被烈火灼燒的刺痛感,明明是冰涼的液體,卻仿佛是在沸水之中。


  這感覺太過難捱,慕容錦禁閉雙眼,身上的痛覺卻更加清晰。


  好難受,渾身都很痛。


  他從前上戰場時其實並不與玉妃知曉的一般平靜,但他不敢說給玉妃聽。那時他曾經被逼入末路,身上被敵人砍了一道及深的傷口,血肉模糊。彼時軍中軍醫與他失散,實在無法,怕傷口爛掉,他的隨從幫用鹽水清洗了傷口。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種疼痛感,那種感覺就好像傷口從裏麵裂開,那些鹽粒子順著傷口鑽進了心窩中一樣。那痛癢鑽心,難受的緊。


  好歹那段日子熬了過來並未感染,回京之後慕容錦找了最好的醫生去掉後背的傷口,並非他愛美,而是他不想看到玉妃難過的樣子。


  那時的疼痛他自己以為是極致了,現在他才知道那樣的疼痛至少還能忍耐。眼下這般疼痛卻不一樣了,無孔不入的鑽進每一個毛孔中,痛的他神經都要麻痹。


  可是忍不了也要忍,鬼醫元貞畢竟說過在藥液之中待的越久便洗的越徹底,他不想體內的毒素對許顏有所傷害。


  慕容錦閉著眼睛耐心忍耐,幾乎要咬斷了後槽牙。這藥太過霸道,他覺得自己眼中都要冒出火來。


  “堅持住啊。”隱隱約約之中,他好像聽到了鬼醫元貞略帶擔憂的聲音。但具體說了些什麽,慕容錦已經聽不真切了。


  那火灼燒著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慕容錦無力掙脫,痛到麻木。


  眼前不知怎的又浮現出了許顏的樣子,看著她的樣子好像身上都不那麽疼了。


  第一次見到許顏之時,她才六歲,還是個小屁孩的樣子。那時自己同慕容世結伴玩耍,卻被許顏誤以為慕容世要欺負自己,上去便是狠狠的一圈。


  那是許顏那樣小,卻已經知道保護自己了。六歲的許顏那麽凶,獨獨對自己很溫柔。她梳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紅色的衣服要多喜慶有多喜慶,在別人眼中像個假小子,在自己眼中卻是可愛的緊。慕容錦總是問自己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許顏的,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愛上的許顏,但是他卻知道第一眼看到許顏他便喜歡。


  等到第二次見到許顏,她已經被關了很久禁閉,但是頑皮的樣子還是沒怎麽變。慕容世為了欺負她特意讓許顏來宮中陪同他,許顏那時還不知道得罪太子是什麽樣的概念,大大咧咧的就穿著同他們一樣的學生服出現在課堂上。慕容錦還以為她這次會收斂一點,畢竟慕容世已經在商量怎麽讓她難堪了。誰知許顏根本就沒有當回事,在課堂上堂而皇之的睡到流口水。父子那是嚴厲的眼神,即便他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一絲畏懼的。


  再後來慕容世與小妹帶頭欺負她,還有那個宰相的女兒,縱使那樣欺負她她也總是有方法讓她們吃虧,倒是古靈精怪的惹人喜歡。


  漸漸的,他們不再針對許顏,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相信也看到了許顏的可愛之處。自己與小妹實在是舍不得欺負許顏,慕容世表麵冷漠,但是也開始關心起許顏來。


  與許顏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的,他曾經以為上戰場,每日為處決事物怎樣與大臣治療周旋發愁便是他日後一定要過的日子。認識許顏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人可以活的如此無拘無束,原來他慕容錦也可以肆意灑脫的笑。


  每一天,每一夜,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心中想的全是她。年幼的他尚不知曉那便是愛情,他隻知道他們一起去禦花園下棋賞花玩鬧之時很開心,他卻不會珍惜那時的日子。


  時間過的很快,等到慕容錦知曉他對許顏是愛時,許顏與慕容世早已經連在了一起。那一日許顏穿著大紅色的嫁衣那麽美麗,一步一步走近慕容世。滿堂賓客為他們二人喝彩,祝他們幸福。慕容錦也是這其中的一員,隻不過他心中是酸澀的。


  從那以後,許顏便是太子妃了。慕容錦心中再不甘心,也隻能將這份心思收起來,隻要許顏開心,他怎樣都好。隻是那許顏身穿大紅色婚服的樣子實在太美豔,慕容錦心中總是有那麽一抹紅色的身影撓動他的心肝。


  不過這也都是後話,他怎麽可能去參加許顏的婚宴呢。那全部都是他的幻想,許顏婚宴那日,慕容錦由於心中太過抑鬱造成毒發,險些吐血身亡。


  太子宮中因為許顏與慕容錦的婚事而熱鬧非凡,二皇子的宮中因為二皇子險些死掉而熱鬧非凡。


  那時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掉了,眼前都是那紅色的身影。許顏將他當作很好的朋友,在婚服剛做完之後便興高采烈的拉著他穿給他看。他心中羨慕慕容世可以得到這麽好的許顏,心中也更加看清了自己的位置,許顏的好朋友,僅此而已。


  當時自己心中萬念俱灰,心中想著就這樣死掉也蠻好。就讓他心愛的姑娘在別人懷中安睡,他心愛的姑娘永遠都是最幸福的。就這樣死掉,倒也無牽無掛。


  慕容錦的抑製最消磨之時,許顏蒼白淒涼的麵孔猛地出現在了慕容錦的眼前,曾經那個愛笑明媚的姑娘已經變了。她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幸福,相反,她美好的生命就快要枯萎了。


  她痛苦的大哭,她抑製不住的嘔吐,她憔悴的模樣,無一不刺激著慕容錦的心,他痛的無法呼吸。怎麽慕容世可以那樣殘忍,許顏已經嫁給他為妻,他卻將她置於那樣的境地。


  不可以,自己不能死掉。幸好自己那個時候沒有死掉,或許上天讓他多活了這麽久,就是要讓他現在能救許顏。


  自己不能死掉,堅持的越久對許顏就越好。肉體上的痛苦已經達到極限,甚至開始灼燒神經。這種痛苦當真比下地獄還要可怕,慕容錦閉著眼睛耐心忍耐著,隻希望能夠熬過這次,自己受的這點苦便能讓許顏活下來,也算值得。


  鳳鸞殿之中總算還有人等著他歸去。


  在這青銅鼎之中時間仿佛都靜止了,時間變得及其難熬。倘若能暈過去倒也算好,但眼下慕容錦卻做不到。暈過去又會被痛醒,如此周而複始,痛苦不堪。


  鬼醫元貞眼睜睜見慕容錦沒有一絲猶豫便跳入了青銅鼎之中,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這到底是在意一個人到怎樣的地步,自己的生死痛苦全部不考慮,隻考慮所愛之人的生死。


  或許慕容錦的性格也不那麽像玉妃,慕容錦肯為了所愛之人放下一切,這等至真知性的樣子,當真讓鬼醫元貞也刮目相看。


  他曾經估算過尋常人怕是在這藥液中泡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經達到了極限,可這慕容錦進入這青銅鼎之中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還沒有半點動靜。


  心中有所疑惑的鬼醫元貞突然想到了他曾與慕容錦說過在這青銅鼎之中呆的越久便對將來治療許顏的病情越好。看看青銅鼎中已經靜止不動的人影,慕容錦不會當真那樣傻吧。


  心中想著,鬼醫元貞趕忙將慕容錦從青銅鼎之中撈了出來,在這之中待了這樣久,恐怕他體內的毒已經被洗的溫和的不能再溫和了。


  將慕容錦撈出來,濕淋淋的慕容錦麵帶感激的看了鬼醫元貞一眼,便因為渾身放鬆而突然昏了過去。


  “這孩子怎麽這樣傻。”鬼醫元貞小聲嘟囔著。


  濃密的桃花枝丫後麵,玉妃看著慕容錦這樣傻的做法早已經難受至極,在看到鬼醫元貞將慕容錦撈出來之後再也忍不住,從桃花枝丫後衝了出來。


  “錦兒。”玉妃抱著慕容錦昏厥過去的身體哭的撕心裂肺,一雙杏眼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手中慕容錦的身體突然被奪,鬼醫元貞抬頭一看確是渾身一僵。


  眼前的人還是喜歡穿素白色的衣裳,這正是他日日思念的玉妃。怎樣也沒有想到與玉妃再次見麵之後會是此番情形,鬼醫元貞一時不知道應當做何話語。


  眼前自己思念的女子正抱著慕容錦哭個不停,玉妃自小性子倔強不肯在他麵前落淚。鬼醫元貞甚少見到玉妃哭泣的樣子,可是眼下她哭的那麽傷心,鬼醫元貞很想為她抹一把淚。


  伸出的手僵在原地,鬼醫元貞心中嘲諷道自己這是在想些什麽,眼前這個人可是皇帝的女人,是他鬼醫今生再也碰不得的人。


  皇城之中大殿之上,九五至尊怎允許別人觸碰。


  許是太久未見到玉妃,鬼醫元貞心中有許多話要說,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錦兒暈了,快將他先扶到房中醫治。”倒是玉妃紅著一雙眼睛,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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