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生命置換
現在鬼醫元貞人已經到了鳳鸞殿，且此地偏僻，因太子妃病重無人來往，可謂天時地利人和占盡。
慕容錦起身去給鬼醫元貞開門時，鬼醫元貞眼尖的看到了他眼角處還未幹涸的淚痕。但他並未道破什麽，畢竟離別總是痛苦且悲情的，作為過來人鬼醫元貞心中明白。
看來慕容錦對許顏當真用情很深。
“你……”鬼醫元貞遲疑了一下，慕容錦此時是狀態有些差，他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對換血之術有所影響。
“無妨。”慕容錦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他等這一天當真是等了許久。他比誰都想趕快解了那可惡的毒素，讓許顏快些好起來。
換血之術有違天道人倫，所以操作有著巨大的風險。
想要舉行換血之術，便要先舉行一些繁瑣的儀式。這方法看起來瘋癲無比，卻並不是人們所認識的邪術，這是鬼醫元貞根據很久之前看到的一本古籍所還原的方法，此乃一古老儀式，需要借助自然的力量與上天的庇佑才能保證換血雙方平安無事。
“這個過程需要靜心，我不希望有人打擾我。”鬼醫元貞淡淡的說道。
慕容錦會意，支走了鳳鸞殿內所有仆人雜役，並吩咐門口的守衛不得讓任何人進入鳳鸞殿。
一切準備妥當後，鬼醫元貞雙手合十，衝著鳳鸞殿的方向拜了幾拜。鳳鸞殿乃東方，鬼醫元貞此番舉動便是拜天拜地。
天地萬物相生相克，鬼醫元貞自小研究醫理，明白隻要存在於世間便有能克製的物件。但他也對古籍著迷。
最早的醫理起源於古時的巫醫巫術，鬼醫元貞越吃你於這些東西，便越對天地之間冥冥的力量堅信不疑。他一邊研究著藥物的相克，一邊又對鬼神之事特別敬畏。
“願蒼天保佑兩個可憐之人。”鬼醫元貞閉著眼睛默默為二人祈福，他的側臉格外認真與虔誠。
方才還陰霾著的天空突然放晴，太陽透過薄雲之間斜斜的刺下來，照在幾人身上，將身後的影子拉的老長。
鬼醫元貞睜開眼睛，眼波之中已然變得平靜。他一言不發的開始布置起換血所需要的陣法。這個陣法由於是古時陣法，其中的符文有許多都是遠古文字，慕容錦看著這複雜的符文隻覺得玄妙又陌生。
為了今日之事鬼醫元貞顯然也是準備了許久，這陣法雖然晦澀難懂但他仍然畫的飛快，不一會便完成了最後一筆。
“坐到中間。”鬼醫元貞指著陣法圖中心的陣眼對慕容錦說。
慕容錦依鬼醫元貞所言坐到了陣法中間。低頭看去，精巧玄妙的布置密密麻麻以自己為中心向四周蔓延。一切的一切都告訴慕容錦這並不是夢境，換血之術真的要開始了。
將許顏的身子放在應當放的位置，擺正了姿勢之後，這陣法便是要正式啟動了。
鬼醫元貞用燙過的小刀劃破了許顏的手指，腳趾等部位，用一種特質的絲線纏繞住這些傷口。
隨後他走到慕容錦在的地方，將用特殊藥液浸泡過的紗布包裹住了慕容錦的全身上下。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鬼醫元貞低聲對慕容錦說道，換血之術太過殘忍，即使是他也是萬分不忍心。
“我可以的。”慕容錦蒼白的臉上都是堅定。
鬼醫元貞歎了一口氣，他既然要堅持便堅持罷。
慕容錦與許顏二人在陣法中遙遙相望，身上的絲線交接在一起。這換血之術還剩下最後一步，以血為引。鬼醫元貞無奈的割破手指，用自己動血液點燃了整個陣法圖。
陣法以一種神奇的方式運作著，包在慕容錦身上的紗布中的藥液開始發揮作用，將慕容錦的血液瞬間蒸騰出來。
他舊傷未愈，身上的傷口爆裂開來浸透了紗布，分外可怖。而這些流出來的液體通通順著纏繞在紗布外的絲線傳輸到許顏的身體之內。
二者的血液就這樣以一種奇藝的方式變換著。這場儀式需要進行整整一個時辰，這其中的幸苦恐怕隻有在陣法中的人才能體會的到。
鬼醫元貞心中著急的看著慕容錦，他的情況十分不好，隨時可能暈過去。
但許顏現在沒有什麽意識，鬼醫元貞隻能伸手扶著許顏，以維持她的正確姿態，讓血液能夠更順暢的流出來。
秋天的天氣就是善變，方才還晴空萬裏的露著太陽，不知何時飄過來黑壓壓的幾朵烏雲。原本有些陽光還好一些，現下天空驟然變色，隻讓人覺得沉悶而壓抑。暴風雨不知何時會襲來，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但坐在陣法之中的慕容錦卻是完全顧不得外麵天氣的變化，血液的抽離使他本就蒼白的麵孔更加蒼白了幾分。這紗布上的藥液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東西，藥力十分強勁霸道。慕容錦身上隻是簡單的裹了幾塊紗布，但他感覺自己猶如置身蒸籠之中，身上所有的血液與那汗水全被蒸騰出體外。
巨大的痛苦使他不能思考，他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對麵的許顏身上，仿佛這樣就能緩解體內的痛苦一般。男兒不能輕易流淚，可這感覺太過難受，慕容錦後槽牙都被咬出血來順著禁閉的嘴角蜿蜒流出，看起來好不淒慘。
身上的力氣被一絲一絲抽離，人若是沒有了血液還能繼續存在嗎？答案是否定的，慕容錦感覺體內所有的養分都被掏空，他像一顆被拔了根卻硬要活下去的樹。
繞是精神力量再怎麽強大，身體腐朽了便就是腐朽了。沒有了血液支撐著身體，慕容錦感覺意識漸漸模糊，眼前許顏的身影讓他越來越看不真切，但他還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許顏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豐盈起來，原本病中所帶的蒼白憔悴消失的無影無蹤，但與之相反的，慕容錦卻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破敗起來。
儀式漸漸結束，許顏隻感覺自己身體的周圍充滿了力量，這種感覺就像新生。她坐起身來睜開雙眼，卻剛好看到麵容灰白之色的慕容錦毫無生機倒下的那一幕。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許顏感到突然，她瘋狂的衝過去搖晃著慕容錦的身體，大聲哭喊:“慕容錦，你醒醒啊，醒醒啊。”
重獲新生的好心情全然消失，許顏看著眼前毫無生機的慕容錦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張。
感受到了心愛之人的呼喚，慕容錦費力的睜開眼睛，許顏怎麽這麽傻，用這麽大的力氣是要將自己搖散架。
慕容錦隻感覺到好累，他現在隻想好好的睡一覺。可是他看著眼前許顏的麵孔，心中的話是怎樣也說不完的。
“帶著我的愛與生命，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慕容錦費力的張了張嘴，說出這句話之後，便已油盡燈枯，永遠都不會再睜開那雙眼睛。
許顏呆呆的看著懷中的慕容錦，他可是慕國的二皇子。可他現在再也不複從前那般豐神俊朗，他此刻就像一個年逾百歲之人，身上的生機被盡數剝奪。慕容錦身上的紗布都是血，這些血液染濕了許顏的衣衫。誰能想到慕國的二皇子竟然會以這種不體麵的方法死去，當真令人唏噓不已。
發愣的時候，被一股力道推開。許顏望著玉妃發紅的雙眼，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玉妃。
麵前的玉妃這樣陌生，不似從前的優雅素靜，她這雙瞪著許顏的眼睛全部都是仇恨。
慕容錦所有的付出全部是他的一廂情願，怪不得許顏。可在玉妃這個做母親的眼中，麵前這個女人就是殺死自己兒子的仇人。
“錦兒的後事我這個做母妃的自會料理，太子妃還望自重，別忘了自己的本分。”玉妃這話說得咬牙切齒，都已經是太子妃了，怎麽還偏偏讓自己的兒子這樣癡心。
“玉妃娘娘，我……”許顏有些懼怕這樣的玉妃娘娘，想開口辯解幾句，卻不知道應當說些什麽。慕容錦確實因她而死，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玉妃沒有在理會站在一旁的許顏，她抱著慕容錦的身體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嚎啕大哭。眼淚從眼眶溢出，練成一條線來滴落在地麵上。
她哭的無聲無息，甚至從背後看去肩膀都沒有抖動一下，十分平靜。
可是這樣的玉妃卻叫鬼醫元貞心中有隱隱的不安，她是心中痛到極點才會這個樣子。鬼醫元貞從小就不會安慰人，他站在玉妃旁幾次想要開口又覺得不妥，閉上了嘴。最終他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玉妃娘娘，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人死不能複生”這幾個字在許顏心底炸開一道驚雷，她的視線又落在被玉妃抱著的慕容錦身上。從方才開始沒有人說“死”字還好，現在鬼醫元貞說了這個“人死不能複生”，卻殘忍的叫許顏意識到了慕容錦當真離開了她。
“錦兒，我的錦兒。”玉妃的眼淚流個不停，眼神空洞讓人看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