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槍火（一）
來生。
本該鼓吹喧闐的俱樂部十分冷清，音樂停了，客人們被告知今晚歇業。全夜之城都知道，這種時候意味著來生將會有大動作。
——來生的名氣，從不是靠虛無縹緲的江湖鼓吹捧出來。
羅格靠在吧台里，拿出了她最珍藏的酒。
「到出發的時間了，羅格。」
保鏢雙手背在身後，言簡意賅提醒。
羅格一邊喝酒一邊問：「其他人呢？」
「都已經準備好，浮空車在天台等你。」
保鏢回答，然後停頓兩秒：「我還是不明白你花大價錢買這塊晶元，不過再過一會，它就會失效。」
羅格吧台的酒杯旁，是剛剛解封的Relic晶元，紅色紋路如同流淌著血。
常規Relic需要特定溫度保存，否則會很快失效損壞，而桌子上這塊，顯然已經放了不短時間。
「走吧，通知其他人，可以動手了。」
她把晶元攥在手中。
「昨天那小子說得對，如果晶元里的混蛋在這兒，肯定會說『羅格，這是你欠我的』。現在他就捏在我手裡，只要輕輕用力，早就該入土的混蛋就會徹底斷氣。」
保鏢清楚這不是再對他說話，於是沒有應聲，只是按下電梯開關退到旁邊。
羅格上電梯前把剩餘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將晶元插入自己的個人連接。
「不過沒錯，我欠這個混蛋一次。」
「他既然能回來，有些事情就變了。」
所謂執念，意難平，結難解。幾十年過去，毫無改變。 ……
黑色的小麵包車熄了火，歪歪扭扭靠在郊區高速公路旁邊。
裹防彈衣的人兒從后轎魚貫而出，每人都檢查手裡的武器裝備，就像處刑人磨快自己的巨斧。
他們位置很好。路燈全壞了，因為幫派襲擊也鮮有其他車走這條道，NCPD主動無視，處於三不管地帶。從公路往外眺望去，隱約還能看見山頂忽明忽滅的燈火，這就是行動目的地。
「檢查通訊，在亂起來之前聽指揮。」
為首者摩挲兩柄手槍，就像手握殺生大權，冷酷而幹練的指揮。
「不就是打集體語音電話，還不如檢查有沒有話費。」
高大的壯漢小聲嘀咕，然後被狠狠瞪了一眼。
「育碧，注意時機，現在不是頂嘴的時候。」
大漢不情不願：「育碧收到。話說喻……任天堂，這是什麼鬼代號。」
「別問，你總不想在這種活還互相直呼大名，這可和你們平時的小打小鬧不一樣.……卡普空、頑皮狗，你們準備好了嗎？」
『卡普空』輕輕點頭。
『頑皮狗』肅然敬禮：「準備完畢！」
「那就出發，卡普空育碧，你們的任務是混入『來生』雇傭的傭兵，他們大概率沒統一指揮頻道，然後掩護我。」
喻丞貓下腰：「等槍聲響，我們就行動。」
桂忽地出現：「荒坂在這裡到處都是巡邏無人機和自走機甲，甚至每個牆角都有智能炮塔，療養院中心還有一大片信號缺失區域，整個系統獨立運行，烏合之眾傭兵絕對打不進去……任天堂隊長，要不給我起個代號？」
喻丞斜眼瞥她：「很好索尼，歸隊。」
「幼稚。」
桂吐吐舌頭，消失不見。
很快，變故就出現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療養院里有一道煙花般的流星衝天而起，熾眼的白光將夜晚照得如同白晝。
是高能照明彈，荒坂的守衛們提前察覺到異常，率先發難！
緊接著，爆炸從療養院大門轟然升騰。
火光與濃煙中，無數引擎咆哮，『來生』雇傭的傭兵們駕車湧入療養院，精準擊碎沿路每個攝像頭和無人機。
雖然傭兵們沒有指揮各自為戰，但能來這裡的都是夜之城有名的好手，最開始的時候，手段不會落下風。
還在山腳的喻丞幾人沒有溝通，默契從側面逼近療養院，正式入場。 ……
浮空車堂而皇之越過空中防線，洞開的車門中架設一把31重機槍，反器材級別火力，噴吐火舌向下掃射，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哇呼！爽！」
羅格握住機槍的槍架，口中叫著，彷彿變了個人。
韋蘭在駕駛室里，忍不住問：「計劃進展順利，不過咱們是不是太高調了？」
「高調？高調才好，要讓全體荒坂混蛋知道，老子又回來了！」
羅格叫囂著：「強尼·銀手向你問好.……等等，等等，不要，羅格.……」
轉瞬間，羅格恢復原樣，有些疲憊的坐到一旁。
「什麼感覺？」
保鏢忍不住好奇問道。
「就像酒喝多忍不住想吐。」羅格揉揉額頭：「很奇怪，不好描述。」
「你的生命體征穩定，晶元的確在慢慢侵蝕你的神經末梢，不過當前模式侵蝕速度比不過恢復速度，和那小子說的不一樣，你不會變成銀手，至少短時間不會。」
黑客尼克斯在傍邊操作電腦。
「我現在有點後悔把晶元插自己腦袋了。」
羅格捂臉，手抖著從包里那根煙點著。
「到達預定位置，全員就位。」韋蘭在前方提醒。
夜空中，浮空車裡幾人同時躍出車廂，張開雙臂飛身下落，最後在落地之前減速，融入消失於黑暗之中。 ……
整個療養院外圍已經只剩廢墟，殘垣斷壁里不知多少屍體歪歪扭扭散落。
荒坂守衛們已經組織起來，正在逐一掃落驅趕不速之客，槍聲卻越來越密集，有人逃跑又有人折返，火力一刻也沒停過。
一隻荒坂小隊呈扇形向外推進，左右兩側機甲護衛，黑客控制無人機充當眼睛，只需要幾分鐘，他們就能徹底盪清這片區域。
直到手雷從天而降。
佇立在隊伍最中間的指揮者四分五裂，其餘每位隊員顱頂都多了一個彈孔，機甲電磁短路般停在原地。
喻丞面無表情換彈夾，從二層的樓頂跳下。
V已經佔據高點架設狙擊，傑克環伺周圍護衛。
「不對勁，外緊內松，主公有詐。」
桂在他耳邊發聲。
「找賴宣位置，其他別管。」
喻丞當然知道有問題，目前為止荒坂有分量的指揮官一個看不見，甚至他們留在荒坂塔里的後門也沒有監測到求援報告。
整個荒坂就像睡著了一樣。
沿路往前，有些療養院有些區域甚至被整體劣勢的傭兵們打穿，搜刮一空。
「停會兒，抓個活口掃聽掃聽。」
喻丞意識到不能再蒙頭往前，療養院最中心是一棟六七層高的閣樓，有電梯直達埋在山腳的停車場，整座矮山在資料里顯示都被掏空。
閣樓被做了物理斷網，桂沒法提前偵查。
他在樓邊找到個被打斷腿，卻還活著的荒坂守衛，調整姿態后跑到他身邊。
「什麼人！」
守衛端著打空子彈的槍，色厲內荏。
「本部高級督察，編號RNG2200，士兵，我有幾個問題問你。」
喻丞掏了個小本本在他面前晃一圈，同時主動發送身份鑒定。
現在他有許可權，說他是荒坂三郎本人身份鑒定都能通過。
「督察大人。」
守衛陡然一松，彷彿看見救星。
「賴宣大人在哪？此處已經不安全，我負責配合指揮官護送大人轉移。」喻丞先給他打了一針急救止血器，然後問道。
「我不知道。」守衛搖頭：「我只負責外圍警戒，從沒見過賴宣大人。」
「那你們指揮官是誰？」
喻丞又問。
「是……」
守衛話說到一半，咽了咽口水。
喻丞心裡一沉，豁然轉身，就看見站在主樓門口渾身紅光的竹村。
「我們又見面了。」竹村神情陰沉。
喻丞慢慢起身，深呼吸同時掏出槍，今天他沒帶太刀，兩把手槍是他全部武器。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