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代價是什麼
荒坂賴宣非常平靜，絲毫沒有因面前之人是來『刺殺』他而憤怒。
四倍最高等級的荒坂安保小隊，喻丞和小田拼了兩敗俱傷之後已經無力應對。
勝負已定……或者說功敗垂成。
「你是來殺我的。」
賴宣居高臨下俯瞰傷痕纍纍的刺客：「能從外面一路來到這裡，還面對面擊敗小田，不得不說你很強。
在我的國家，武士浪人死前都會把人生感悟、臨終遺憾寫成辭世詩，出於尊敬.……你還有什麼遺言么？」
苦笑之下，喻丞扯掉頭套：「沒什麼可說的。」
「是你！」
賴宣瞳孔一縮，他永遠忘不了那天，從牆后冒出來忽然給他一槍那個人。
正是因為他，自己重傷昏迷，沒機會趁公司混亂奪權，只得苟延殘喘在這裡。
「賴宣，好久不見，你過的好嗎？」
喻丞擠出個笑容，安保小隊嘩啦啦散開，呈圓形將他圍在中間。
「托你的福，過的不好。」賴宣有些失態：「我不認識你，誰讓你來殺我？失手后又來第二次。」
安保小隊中有些嘩然，他們聽出眼前這人就是傳說中殺死三郎大人的殺手。
這裡的人大多是從小培養的荒坂死忠，見到日思夜想的仇人，難免失態。不過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保持了極高的戰鬥素養，始終從每個方向瞄準敵人要害，只需等賴宣問完話，子彈就會想他打成爛泥。
「殺你？不，我是來救你。」
喻丞啞然失笑：「要殺你的話，真以為在紺碧我連補槍的時間都沒有？」
「救我，哈哈哈哈。」
賴宣彷彿聽到什麼可笑的事情。
「所謂救我，就是先把我打成殘廢，然後現在殺了不知道多少個安保守衛，提著槍闖進來？」
喻丞聳肩，他現在也是破罐子破摔。只有寄希望於圖窮匕見時，能抓住最後一絲機會。
「如果我從大門口通報，顯然沒機會見到你，特殊時期就得用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哼。」
賴宣冷笑，失去繼續聊下去的耐心。
他對醫務人員揮了揮手，護士就推著他輪椅往房間裡面走去，就在轉身的一剎那，四面八方每一柄槍都同時開火。
必死之局！
喻丞不退反進，拼盡最後力氣沖向賴宣，為了談話，他們之間沒有阻礙，只有幾米距離。
可短短几米宛如天塹！
異變突生！
喻丞彷彿靈動的泥鰍，子彈彷彿長眼睛全然避開他，槍線編織成網，穿針引線從他身體的空隙飛過。他步伐宛若癲狂，眨眼間越過全部槍林彈雨衝到輪椅旁邊，然後一把扯開護士，把槍口對準賴宣額頭。
空氣頓時寂靜。
「放開賴宣大人。」
護衛們齊刷刷又調轉槍口，關閉自動瞄準，小隊長臉色鐵青。
「哇哇，小心，我設定的疼痛神經反應，只要我感到痛……比如子彈打到我，手指就會反射扣下扳機，你們想好。」
喻丞露出笑容，他又賭對了。
神經反應什麼都是瞎編的，甚至他指著賴宣腦袋的槍都早已沒有子彈。
不過，荒坂一方的人不敢賭。
[特工]LV.3特質——[集中]，6秒內大幅提高神經反應速度。
就像科幻電影里的子彈時間，他能看清每發子彈的脈絡，然後有足夠空隙思考躲避路徑，就連神經命令傳導到四肢的速度都被加快無數倍。
每個專長到LV.3，都會有小質變。
「你想要什麼。」
賴宣喉嚨蠕動，強作鎮定，哪怕被指著頭也沒露怯。
「我想要單獨談談。」
喻丞輕笑道。
「不可能！」安保小隊長反應激烈：「給你最後的機會，放下武器！」
喻丞湊近賴宣耳邊：「你為什麼寧願縮在這裡裝瘋賣傻，也不願意回荒坂塔.……回日本？真正要殺你的人不是我，這點你很清楚吧。」
賴宣眼神一凝：「你還知道什麼。」
「很多。」
喻丞撇撇嘴：「所以我才說，我是來救你的。」
賴宣垂下頭，似乎正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沒有人催他，場面就這樣始終僵持。
良久之後，他才慢慢抬起頭：「所有人退出去，我要和這位先生單獨談談。」
「賴宣大人！」
小隊長驚呆。
「出去，你們現在是我護衛，就要聽我命令！」這種時候他又重拾荒坂家的威嚴。
幾番猶豫后，安保小隊大部分人都從喻丞身後的大門離開，只是門沒有關、小隊長始終保持武裝站在門邊，好像這已經是最大程度的讓步。
喻丞見狀似笑非笑：「現在你連手下的護衛都指揮不動。」
「他們不是我的人，支持我的董事在歐洲和南美，夜之城和本部都是我父親的部下。」
賴宣坦然回答，然後問道：
「怎麼稱呼？」
「『小丑』。」
「那麼『小丑』先生，你準備怎麼救我？」賴宣開門見山。
喻丞從旁邊抓了塊被炸碎的木板，墊在屁股下：「看看這裡，我們能看到的一切，都是巨企公司出錢建的。一個閉環，圈地養羊，再從羊身上收羊毛。你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不斷反抗你父親對吧。」
「你來找我就是要討論哲學問題？」
賴宣目光始終放在他身上，並沒有產生波動。
喻丞搖頭：「我很清楚你想做什麼，奪權，控制荒坂公司，然後掀起新一輪企業戰爭，把所有公司，軍用科技、康陶、生物技術.……統統拉下水一起完蛋，想法很好，就是不切實際。」
賴宣一怔，這些想法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人怎麼知道？
「憑什麼不切實際？只有現存秩序崩潰，人們才能從廢墟上建立新秩序。」
「然後呢，戰爭、圈地、發展，十幾年後新的公司又出現，指望又冒出來個『賴宣』拉著他們又完蛋一次？」喻丞聳聳肩。
「你搞錯了一件事，現存的人們，只生活在公司統治的世界，他們沒經歷過其他秩序，不知道『更好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人是經驗主義動物，後來的掌權者只會翻歷史書重建一套四不像新秩序，最後殊途同歸。」
物質決定意識，意識又培育對應的方法論。
單單還給世人一個百廢待興的世界沒用，還差了解放思想這個步驟。只有從根源告訴人們新世界會是什麼樣，才能真正點燃嚮往。
最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喻丞又想起大學的馬原課，都開始準備給賴宣介紹一下馬恩主義才反應過來自己跑岔路。
「咳咳，我也就直說了吧。」
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你躲在這裡，想必知道你父親荒坂三郎的謀划。他容忍你，只是因為把你當成他的新身體，意識的備用容器。」
「對，我知道。」
賴宣說道這苦笑：「直到我從本部帶出那塊Relic，了解到項目詳情，才明白父親究竟打什麼主意.……靈魂殺手，幾十年來，這件武器一直握在父親手裡，其他人都沒有資格使用和參與。」
整個『靈魂殺手』程序以及衍生物Relic，荒坂三郎一直當做手裡的王牌。
「那就對了！我幫你摧毀『靈魂殺手』的資料庫神輿，殺掉你父親。就和五十多年前一樣，荒坂會大亂然後衰弱，最後你以救世主的姿態回歸。」
喻丞站起，一隻手搭在賴宣肩膀上。
賴宣獃獃看著眼前人，不知他何來的底氣說這種狂妄台詞，不過還是下意識問道：
「那麼，代價是什麼呢？」
喻丞笑了。
「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