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第一個目的地

  轟隆隆。

  嗚嗚嗚。

  無際的白色雪原上，一列火車飛馳，車頭上冒著滾滾白煙拖成一條，塵封已久的鐵軌重新震動，驚起灌木飛鳥，驅趕靠近鐵軌的警覺小獸。

  不知死活的變種怪們擋在鐵軌上，然後被沉重的鋼鐵洪流碾成肉泥。

  「父親。」

  安娜從駕駛室外推門進來，眼神忍不住的驚訝。

  米勒上校拍拍女兒肩膀：「所以，蓋格計數器沒壞對嗎？檢查結果如何？」

  「完全綠色，已經仔細確認過，斯傑潘、杜克他們也都是綠色。」

  安娜點點頭：「空氣質量正常、輻射含量正常、甚至紫外線強度還比莫斯科低，我們不用戴面罩了。」

  今天是一個艷陽天。

  自騎士團們經歷一連串意外唐突離開莫斯科后，已經過去三天，他們晝夜不息行駛了超過700公里。

  外界的情況比所有人想象都要好，只要遠離主要城市廢墟，大部分荒原郊外都沒有致人死地的輻射和太多威脅巨大的變種怪。

  當然，被寄予厚望的『西伯利亞大陸橋』鐵路線本身就是最大麻煩，他們不得不放慢車速，還幾次下車在葉爾馬克指揮下充當鐵路維修工人。

  不過所有人都依舊振奮。

  新的世界、廣袤的天空、潔凈的空氣……到處都與逼仄陰暗的莫斯科地鐵不同，用『白痴』的話來說，阿爾喬姆就是新世界的摩西，正在像聖經中描述的那樣分開紅海，他們則是摩西的追隨者，『紅海』對面就是他們要尋找的凈土。

  「按照地圖，我們快到伏爾加格勒了，長官。」

  葉爾馬克說道。

  伏爾加格勒，就是嘶大林格勒，原俄聯重要的工業城市，理所應當在戰爭中化作灰燼。

  「能避開城市么？」

  米勒上校問道，城市往往意味著輻射。

  「恐怕有些困難，最近的路線也要穿過近郊，然後從大橋橫跨伏爾加河。」葉爾馬克答道：「況且我們的補給不多了。」

  對所有人，包括喻丞，這次旅途的開端都過於倉促，食物、裝備、補給都沒有特別充分，大家沒有床鋪、熱水，只能擠在駕駛室牆角，剛開始還好，等熱情消磨殆盡，環境會很快摧垮士氣。

  米勒上校斟酌一番後下令：「放慢速度，讓外面放風那幾個小子回來，從現在開始我們要開始警戒。」

  「是，爸爸。」

  安娜敬禮，對喻丞笑了笑，重新走出去。

  喻丞回以笑容。

  他正坐在臨時用條板箱搭出來的桌子邊，一手捧著英俄詞典，一手調試眼前的無線電收報機。

  上校把尋找『方舟』的任務交給他，所以幾天來大部分時間，他都枯坐在收報機前。

  喻丞也樂得自在，起碼能有時間讓他學習俄語。

  「我們得談談，阿爾喬姆。」

  上校目送女兒走遠，拍了拍女婿肩膀，走到駕駛室側後方的小門外。

  喻丞放下書，跟在他後面。

  「抽煙么？」

  米勒上校靠在欄杆上向外張望，手裡是用舊報紙和某種植物自製的捲煙。

  喻丞搖頭，上校把玩捲煙一會，又收了回去：「阿爾喬姆，過去發生的事已經無法挽回……這不是道歉或者解釋。」

  他最終還是把煙點上：

  「是，我沒有阻止你到地鐵外面去，沒有告訴你外面還有倖存者，就連當時的我也沒有許可權去了解事情真相。」

  「直到半年前，我們炸掉黑獸巢之後，他們才找上我，告訴我這是『國家機密』，還要我幫忙訓練新兵，因為戰爭還在繼續！」

  「他們？」

  喻丞疑問道，他的俄語又比幾天前進步一點。

  「隱形守望者，以及莫斯科高層。」

  上校攤攤手。

  「世界大戰，他們說到現在都沒有結束，安全高於一切，所以我才讓你不要到處宣傳，你險些和地鐵里的人說漏嘴了。」

  他態度忽然強硬起來，擺出『長輩』、『長官』的姿態，把煙蒂一丟，提高音量。

  「你當自己是唯一的聰明人，普羅米修斯，能帶領所有人走出地鐵的英雄.……還記得那個干擾器嗎？你關掉它，萬一莫斯科暴露怎麼辦？核彈打過來怎麼辦？我一輩子都在守護地鐵里的人民，不管你因此怎麼看我，我也不曾後悔。」

  嘖，傲嬌。

  喻丞暗暗發笑，岳父大人噼里啪啦說一大通，說到底還不是怕曾經偉岸高大的形象在女兒女婿心裡崩塌。

  口口聲聲說『不是解釋』，實際表情已經掩蓋不住心底的慌張。

  「我明白。」

  喻丞點頭回答道。

  「但願你懂了。」岳父微不可查鬆了口氣，然後揮手驅趕：「回去繼續盯著無線電，至少要找到我們的目的地。」

  喻丞順從轉身，在原阿爾喬姆的日記中，上校永遠是不苟言笑的硬漢，但再粗糙的漢子也有內心細膩一面，只看能不能察覺而已。 ……

  喻丞回到駕駛室，安娜已經和葉爾馬克並肩站著了。

  「父親和你說了什麼，親愛的？」

  她歪了歪頭，笑意盈盈看過來。

  喻丞搖搖頭，表示沒什麼，又望著她：「你們呢？」

  「我？」

  安娜來到他身邊：「我正和老爺子聊他當時為什麼幫我們，還一起離開莫斯科。」

  葉爾馬克朝他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跟著那幫漢薩混蛋幹了差不多一年，他們告訴我氣象台和變種怪之類的事情，最開始我很高興幫得上忙。」

  「但是兩個月前，他們把一批人放上我們的歐若拉帶了出去，聲稱去另一個車站，但是我早就知道那個地方已經倒塌多年。如此往複了好幾趟，只有漢薩人自己回來，有天我測試完火車性能偷偷開車去了那裡，找到一個萬人坑，裡面堆滿發臭的屍體。」

  葉爾馬克表情明顯波動了一下。

  「漢薩人很快發現我，然後哄騙說那些人全是被處決的間諜。」

  喻丞和安娜對視，後者問道：「你當時相信他們嗎？」

  「哈哈，不得不信。」葉爾馬克冷笑：「守衛告訴我，只要我對外說出去，就死定了，如果有必要火車工廠所有工人都可以陪葬。」

  「那幫混球！」

  安娜跟著罵道。

  這時候，在車頭外放風的斯巴達們有說有笑走了進來，上校也抽完煙。

  「好了，小夥子們，我們該計劃下一步。」

  他拍拍手掃視：「阿爾喬姆，你找沒找到『方舟』的無線電廣播.……」

  話音未落，無線電台的白噪音突然消聲，變成清晰的文字。

  「注意，注意，這裡是特別修復委員會從方舟計劃基地發來廣播，但凡聽到我們廣播，仍忠於我們事業的，向集合點集合，坐標：18-5區，集合碼1811-79。」

  「這是……」

  米勒上校瞳孔一縮：「拿地圖！」

  「上校，在烏拉爾山脈！」山姆快速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