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克列斯特
噠噠噠噠噠噠。
步槍槍口火花迸濺，彈殼叮叮噹噹砸在腳邊，精準而致命的子彈疾風驟雨籠罩機械化人獸，一直打到槍膛卡殼，青煙直冒為止。
喻丞身側全是癱倒的人獸，堆積成灰白色地毯，有的甚至沒斷氣，顫抖著掙扎。
只見機械化人獸迅捷如風，就像空中懸停閃動的蜜蜂，一邊輕鬆規避子彈一邊緊盯他下步動作，耐心而穩健。
喻丞面無表情，心卻逐漸沉落。
對方就像老練的獵人，正慢慢蠶食他的體力、精力，逼迫他有可能潛藏的底牌。
從剛才的對話來看，機械化人獸應該繼承了原身『同化者』相關記憶，是否認出他是深潛者，或者『同化者』本身的性格就始終如此穩健。
人獸說到底還屬於變種怪一類，與普通人類有何種親屬關係，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們變異。
原本喻丞只把這當做后啟示錄的世界觀設定，但『同化者』出現后，一切就看起來沒那麼簡單。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喻丞處於劣勢下風，情況不容樂觀。
啪！
他用槍托砸趴一頭撲上來的怪物，腳底死死踩著對方口水橫流的嘴，嫻熟的換彈上膛。
機械化人獸在皎潔月光下隔著大波同類與喻丞目光觸碰。
它又咧嘴笑了笑，吐出低沉的字元：「來啊，殺我啊！」
喻丞收起槍轉身就跑。
逃跑、賣隊友、黑吃黑——是他成為深潛者后最為熟練的三項技能。
只有傻子這時候才頂著大波怪物拚命，幻星又沒強制要求做任務，先等他戰略撤退一波，來日再做了斷。
砰！
巨大的槍響乍現，喻丞一個軲轆前滾翻，子彈擦著邊濺起一束泥土。
機械化人獸重新抬起狙擊槍，已經瞄準眼前逃跑的『懦夫』！
喻丞豁然加速，手握斷刀『覺』在普通人獸群里橫衝直撞，徑直跑進一個被炸穿屋頂的鐵皮集裝箱倉庫。
面對狙擊，在視野良好沒有遮蔽的曠野就是當靶子。
除了『同化者』變成的機械化人獸，其他同類看起來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如今之計，最好是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人獸群平息再做打算。
庫房到處是銹跡，但喻丞發現似乎有完整的電路，一直從外面延伸到屋頂。電路走線極為突兀，就像是後來者在原本的庫房廢墟上安的。
轟隆隆.……
庫房出口位置的鋼架水泥結構突然塌了下來，堵住了他出去的路，剩下只有進來的方向，而機械化人獸已經進來了。
「好傢夥，還會瓮中捉鱉。」
他拍拍頭盔，當機立斷順著電路延伸方向往上爬去，如果他猜錯，恐怕就要和人獸群決一死戰了。
為了節約子彈，喻丞總算掏出托卡列夫贈送的『提卡』，塞入滾珠子彈，開始往氣膛內加氣。
他瞄準機械化人獸的時候，後者也瞄準了他。
砰！
噗！
子彈近乎同時出膛，一者清脆嘹亮，一者沉悶厚重。
機械化人獸的子彈打穿喻丞的頭盔，甚至擦破他的頭皮，最後在頭盔上留下大道划痕。
而喻丞的反擊卻好像偏得很遠，在機械化人獸的視野里，就連閃避都沒有必要。
咔嚓！
念頭未落，它手中的狙擊槍突然解體。
滾珠直接把槍械打得彎曲下去，彈夾瞄準鏡四分五裂。
喻丞對它笑了笑，一段助跑爬上前往樓頂的豎梯。
從一開始他就瞄準狙擊槍，單靠滾珠子彈不一定有人獸的機械化身體硬，只要對方無法繼續阻礙他，目的就已經達到。
「懦夫！」
機械化人獸怒吼，喻丞身子卻消失在豎梯盡頭。
爬上屋頂，普通人獸就少了很多。
「嘿，跑過來，我給你降起重機！」
彈牙的俄語在這種時候就顯得尤為親切。
喻丞抬頭，看見港口唯一還屹立的吊塔上出現個揮手的人，他正端著槍，幫忙狙擊衝過來的人獸。
「克列斯特？」
他朗聲問道，後者回應。
「先爬上來再說！」
克列斯特槍法不錯，追上來的人獸基本都被一槍爆頭，塔吊龐大的吊臂突然旋轉，然後砸在庫房的屋頂上。
喻丞此前看到的電線正是從這裡延伸到塔吊之上。
他送了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
順著吊臂爬上塔吊，吊臂重新抬起，人獸們就只能在下面乾瞪眼，而機械化人獸卻消失不見蹤影。
「到上邊來！」
克列斯特放下槍招手，拉了喻丞一把。
「兄弟，你真是太令人吃驚了，那些怪物很難對付的，大橋教堂那邊的愚民一直沒法清除它們，甚至還要依靠那頭大鯰魚抵擋它們進攻，而你卻在其中殺了個七進七出，這太瘋狂了。」
克列斯特咧出一口老黃牙，他看起來四十或者五十歲，有很重的抬頭紋，髮型的標準的板寸。
身高不到一米七，看起來卻很精明精悍。
他帶著喻丞往裡走去，用水壺倒了一杯味道怪異的濃茶。
喻丞摘下頭盔，眉頭微皺。
被子彈打穿后，頭盔就沒防護輻射的作用，這對他活動區域是極大限制。
「遇見你很開心，如你所見，我就是克列斯特.……你是那列火車上的人？卡蒂亞告訴你們我的存在吧。」
他晃悠朝前走，就像市井上那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滾刀肉，看上去不好對付。
「當地人都不願意和異教徒說話，甚至沒怎麼交流你們就打起來了不是么.……哈哈，那些愚蠢的雜種，我在這裡很久了，這套流程早就熟悉。諧教團沉溺科技毀了舊世界，所以對聰明人很不友善。」
「我來邀請你加入我們。」
這句話喻丞早已打好腹稿。
「嗯哼。」克列斯特不可置否聳肩：「我從雙筒望遠鏡看見你們列車壞了，而我正好是一個機修工程師，天作之合，不過先別急.……下面的獸群短時間不會散去，我們可以慢慢聊。」
喻丞點頭，他也有很多問題。
關於那頭『同化者』人獸，這裡發生的生物實驗，「原住民」克列斯特知道多少。
「你怎麼住這裡？」
他勉強嘗了口濃茶問道。
「我？諧教徒把我關了起來，直到我同意去對付他們口裡的『電流惡魔』，才得到赦免。」克列斯特靠在塔吊欄杆上：「那玩意兒是種異常靜電現象，附近估計有個巨大的放射源，不過我沒去找。逃出來誰還替他們賣命？」
放射源.……
喻丞心裡默默計較，也許和機械化人獸脫不了干係。
克列斯特感嘆說道：「我已經厭倦這片地區——我準備到東部去，伏爾加河對面的地區對我而言還有大片機遇，我乘列車來這裡，在大橋上被諧教團截了.……幸運是我活了下來，然後等到了你們。」
「就算你不來找我，過段時間我也會主動找上門去，哈哈哈哈。」
閑聊間，喻丞看見塔吊下的地面上出現一個懸浮的巨大電團，像雲朵般飄動，所過之處焦糊一片。
塔吊的電燈閃爍幾下，亮了起來。
克列斯特收低音量：
「看到了嗎？那就是『電流惡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