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河邊踏青
林夏和石褀兩人共乘一騎,沿著河岸悠悠而行。之所以是共乘是因為,她不會騎馬。在林夏努力的以一種極其不雅的姿勢爬上了馬後,怎麽催它它就是不走,而石褀在一旁已經快要笑得撒手人寰。
林夏坐在石褀懷裏,身子微微有些僵硬。石褀也刻意同她保持了距離,然而牽著韁繩的那隻手卻一直不忘護著她的安全。
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河麵上波光粼粼,偶爾有魚“騰”的一下躍出水麵。林夏興奮的指著它對石褀叫:“娃娃臉你看,是魚!”
石褀在她耳邊低聲笑:“驢糞蛋兒,你是沒見過魚嗎?”林夏回頭瞪他一眼,忽而覺得好笑。他問:“你笑什麽?”
林夏搖搖頭說:“想我剛來的時候,還是白雪皚皚。伸出手來不消一會兒就要凍得直打哆嗦,可這一晃眼的功夫,竟然冰雪融化回暖複蘇了。”
石褀“嗯”了一聲,說:“可不,那時候你明明緊張得要命,還偏要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來,硬要鬥兩分氣勢出來。”
“我有嗎?”
“怎麽沒有?”他道:“別看你一打照麵就嘴上毫不留情,把王爺也數落了一番,可實際上內心裏脆弱著呢。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的能耐,要把你趕走似的。進了帷紡也是拚命學習,在凝香園不交朋友可那些人雖看你不順眼,倒也相安無事,這也叫本事。”
林夏“哼哼”兩聲,雖然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他說得都對。就是因為太緊張了,所以點火就著。現在習慣了這裏,想想三個月前發生的事自己都覺得好笑。林夏雖然一向爭強好勝不服輸,可從來沒有過那麽咄咄逼人的時候,想來確實是太緊張了。一下子掉到一個莫名的完全陌生的世界,舉目無親,對自己也毫無所知。不知不覺中自我保護的意識太過強烈,自己不覺得,可是旁人一眼就看透。
她問:“這些你怎麽看出來的?”
石褀笑了笑:“我哪有那麽厲害,這是王爺跟我說的。他還說,不要讓我將這些話告訴你,免得你聽了又要炸毛。”
林夏一愣,想著官府上下之所以都這麽善良,想來和他自身是分不開的。那些和他親近的人,無一不是溫暖體貼。她說:“我感激你們還來不及,哪裏又要發脾氣。當初指著他數落,還沒來得及道歉,他不怪我我已經很慚愧了。話說回來,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事的?”
“整個官府都是他的,他什麽不知道?再說,別看王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實際上他對你還是很上心的。來,下馬。”石褀一翻身當先下馬,然後伸出一隻手來遞給她。林夏剛把手搭在他手心上側過身來,隨後腰上就是一緊,整個人一輕,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他攔腰抱了下來。然後被他拉著一路小跑到河邊。
石褀彎腰撿了幾顆石子,揚臂揮手就向湖麵上打去。石子在湖麵上歡快的跳躍了好幾步,這才不甘心的沉下去。石褀一顆一顆的丟,陽光映在他的側臉上打下好看的陰影,林夏忽而覺得他這張娃娃臉也挺帥。
在他旁邊坐了,看他打了一會兒石子。初春的河麵還有些浮冰,風吹來仍舊很涼。他玩兒了一會大概也覺得冷,斂了衣襟在林夏邊上坐下。他笑說:“怎麽樣,我厲害吧?”林夏點頭,“嗯,厲害。”想了一會兒,她出聲問他:“你和王爺,認識多久了?”
他說:“從小就認識了。我和他一起玩到大,雖說我是他的侍衛吧, 不過他功夫比我強多了。”
“那你今年多大了?”
石褀偏過頭來看著林夏,然後一笑道:“十八,王爺比我大一歲。”而林夏麵上一紅,他倒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麽。“王爺從前也不是這樣的,是個有些較真的人。”石褀看著湖麵,忽然這樣說道。“也很安靜,白天經常卷了書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在角落裏,卻在夜深人靜時起來練劍。隻是在……之後,王爺消沉了三天,一改從前,變得溫潤隨和起來,逢人便示三分笑。那些年,外人都等著看官府的笑話,王爺掃了西北韃子的十個部落,這才將官府重新建了起來。”
林夏問:“那年,他多大。”
“十六。”
林夏默然。十六歲的孩子,突生變故斂了性情迎著各種目光,獨自領兵去往西北苦寒之地,蕩平外敵,以凱旋戰功保全官府一家。十六歲,就要周旋在虛情假意中。十六歲的時候,她還在上高中,和一幫姐妹終日無所事事的瞎晃,研究著哪個班的帥哥有沒有女朋友,想著今天放學之後去那裏玩。而官少憂,則在沙場上浴血殺敵,出生入死。
不過……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嗯?”石褀對我笑,眼睛都要眯起,“想到就說了,沒有為什麽。”
“石褀,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林夏說得認真,她想,無論官少憂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畢竟是他,給了我來到這個世上的第一份溫暖。
石褀隻是笑,露出整齊的小白牙來。“走吧,我們回去。”
這麽快就走有些出乎林夏的意料,不過想想也是,石褀特意把她帶出來,目的也不過是那麽幾句話。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就沒有再逗留的理由了。他一向分得幹脆。
回去稍微收拾了一下,林夏直接到大夫人那裏去請安。
大夫人笑著端詳了一會兒,出聲道:“想不到三個月過後,竟似換了個人一樣。要不是這小模樣我還記得,怕是以為來的人不是林夏。”
林夏回道:“奴婢倒覺得沒什麽變化,不知夫人此話從何說起?”
大夫人笑:“你現在出落得越發文靜了,看上去倒像是個大家閨秀的模樣。人沒變,氣質卻變了。”
她旁邊的侍女雲慧說:“可不是嘛。要知道,最不容易變的就是這個氣質了,妹妹你剛進官府的時候,可把我們都給嚇壞了。”
林夏啞然,“呃,是、是嗎?”
“可不是。”她道:“那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可真不像是個女兒家。”然後她掩嘴一笑道:“不過卻潑辣得叫人喜歡,並不生厭。宛平公主接連幾日都像是霜打的茄子,想著要見你好羞辱你,又怕見到你再被羞辱一番。每次看她那欲言又止的臉色,我就覺得好笑。”
啊,宛平公主,雲慧這樣一說她這才想起她來。說起來這三月間林夏倒是見過她幾麵,不過每次她都是在帷紡外徘徊,從不踏入。
林夏說:“她好歹也是個公主,我那日當著眾人的麵給她難看,其實這心裏麵還是很怕的。她要對我下手,我一個婢子能有什麽辦法。”
大夫人輕“哼”了一聲,很是不屑的樣子,“她這個公主,不過是占了官家的一點血脈罷了,名不正言不順。若不是皇上還念幾分舊情,哪裏容得她如此囂張。”
林夏一聽,似乎這裏麵還有別的內幕,這宛平公主的出身並不怎麽光明的樣子。林夏拿目光去瞟雲慧,發現她正不住的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問。於是林夏心中了然的點點頭,大戶人家裏總有幾件不光彩的事,又何況是皇家。
隻聽大夫人又道:“你放心,你既進了官府的大門,就是我官府的人。隻要你一天是官府的人,我們官府就會護你周全。”她的意思林夏聽明白了,就是說,如果你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一生衣食無憂。但如果不聽話亂出格,那就隻能把你暴屍荒野了。
於是林夏立刻裝出很欣喜的樣子來叩謝:“多謝夫人,奴婢省得。”
“嗯。”大夫人點點頭,然後問雲慧:“咱們這可還缺什麽人?”
雲慧答道:“倒還缺個園匠。”
“林夏,花圃苗事,你可懂一二?”
林夏一聽,那不就是種花的嘛,簡單。於是立刻恭聲道:“回夫人,奴婢略懂。”
於是就這麽的,林夏穿越後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園丁。
當她拿著小花鏟給園子裏花田鬆土的時候,才知道這有多難。花枝一個不留神會刮壞衣服,那些泥土黑漆漆的弄得滿手都是土腥味,還有看不見和看得見的小蟲,偶爾會帶出幾條肉蟲子來。於是她心裏麵再次嚎叫:為什麽別人的穿越都是非富即貴,而我要從一個毫無背景身份的丫鬟做起!
正拿蟲子出氣,忽而背後傳來一聲輕笑。“這些花蟲可是惹到你了,這麽恨的神情?”
林夏手上一頓,扭過頭去。一個藍衣少年正站在離她不遠處,眼角彎彎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林夏心中警鈴大作,又是一個美少年。不過看他的眉眼,似乎和官少憂有些相像。想了想皇家複雜的關係,她沒敢認。看著地上那堆被她挖出來的土和幾條無辜的小蟲,林夏一臉嫌棄的說:“它們是沒惹到我,不過我不喜歡它們。”
他一笑,道:“不喜歡的就要鏟除?”
林夏眨眨眼:“沒有那麽嚴重吧,隻是我不喜歡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去靠近的罷了。鏟除這個詞,說得太重了。”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然而未及開口,一邊石褀已經走了過來。“公子,王爺已在書房等候。”於是他點頭表示知道了,再看向林夏說道:“我還有事,等哪天得了空,再來找你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