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相依為命

  許是丁北命太好，本領太高，又或是五陸原那陣兵戈頻繁，梟雄輩出，與之相比的蝦米丁北實在不夠引人注目，一行人僥幸安全的逃出了五陸原。 既出了五陸原，就該各自奔前程，刀尖上打滾的人大多有如此心照不宣的覺悟，丁北就此兄弟們分了手。至於為什麽到了這時他還肯留著丫頭的性命，就連他自己，都給不出一個足有服力的理由來。 又是一年春，河畔上新生的春草茂盛柔軟，泛著草汁淡淡的清香，丫頭叼著草芽在地上滾，滾的滿身都是草屑，是在爛泥裏打滾都無法摒棄掉的孩子般的爛漫。 “丫頭，起來！”丁北從遠處粗聲惡氣的向她嚷嚷。 那時她跟著丁北已足有一年多，丁北卻一直隻以“丫頭”二字喚她。一屁股在草地上坐定，丁北的衣衫上亦沾了不少碎屑。 丫頭氣鼓鼓的過來，怒道：“憑什麽要我起來，你卻坐下了？” 丁北樂嗬嗬的顛著腳，極其無賴的“呸”了她一聲，“你個白吃飯的，有什麽資格不公平，哪我一時興起活剮了你，你都沒話！” 被丁北胡襖的威脅慣了，丫頭對他這些沒邊沒沿兒的話早已習慣，話三分情，對真想殺的人他才不會這般羅裏吧嗦。 穹隴高遠，碧碧成灰，丁北的目光漫無邊際的飄遠，全無所思。他生來孤煞，沒惜過自己的命，亦沒惜過別饒命。破破爛爛的丫頭在他眼前摘草揪花的打晃，直晃到丁北心裏發慌，隻得也一伸手的將她扯在地上，一股腦的撲進塵土裏。 “我要生氣了！” 她鼓起兩頰來虛張聲勢的威脅，緊接著又灰頭土臉的爬起來，窮寂的眼睛被藍映的高高遠遠，從脖頸裏塌下音調，忽然像個軟軟和和的兔子似的在丁北眼前眨眼睛。 “你怎麽總管我叫丫頭？” 丁北斜瞥下眼神攏住她的身軀：“你有名字嗎？” 丫頭氣悶，她本來的名字早被遺忘，而被主人家當做貓狗輕喚的賤名，她也不肯再提，背著身子思索了一瞬，她極盡討好的抬起眸子來。 “你給我起一個唄！反正咱們也算同生共死了。” 丁北微微不屑，眯起眼睛來打量著眼前既醜且髒的丫頭，冷哼了一聲不答話。丫頭跟在他身邊一些日子，知他性格陰晴不定，有時樂嗬嗬的如個傻子，有時又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她並不敢輕易刺激他。 不願意取就算了，在這亂世裏，活著便是最大的榮幸，丫頭想的明白這回事，頃刻將這點事拋開，接著招蜂引蝶的四下裏跑，玩耍的肆無忌憚時，忽見丁北如一座冰山般從草丘上凸顯出來。 他一身灰撲撲永遠洗不幹淨似的衣裳，硬邦邦的五官鐫刻著風霜，卻格外顯得虛無，他遙遙立在視線裏，聲線悠長，在銀河裏淌落下三千丈。 “打從今起，你叫阿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