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年夜

  年夜，家家戶戶鞭炮響，煙霾的火藥味彌漫在所有呼吸間，幾乎使人錯覺般的以為，那即是除夕應有的味道。家下眾人都在樂嗬嗬的分糖吃果子，泛濫的熱鬧底下，她卻藏著令人心懷憂慮的蒼涼。 卓沅沅今夜興致並不高，至少不如往日。短暫的在鞭炮聲中立了一會兒，歪頭囑咐管家將紅包錢按時發給眾人。她隨即默默的轉回到屋中，空蕩蕩的屋子缺少了呼吸的暖意，卓沅沅百無聊賴的趴在暖塌上，暗戳戳的悲戚不知從何而起，濕潤的水珠便一顆一顆砸在手背上。 外間人群喧囂，話笑鬧聲同鞭炮聲融在一處，分辨不清，馥兒還處在愛熱鬧的年紀，跟著一群丫鬟在院子裏亂跑。仲衍則少年老成了一些，陪著姚母披著厚實的大衣立在中心處享受著眾饒恭維，頗感適意。 誰都沒注意到卓沅沅已經離開，除了姚京。 燭光在白色窗紙上亂晃，醉酒般迷離的紅色灑滿整片目光。姚京推門進來，瞧著卓沅沅那攤在床上嶙峋的脊背暗暗好笑，掌心覆在其上，溫溫熱。 “不是最愛熱鬧的嗎，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卓沅沅不出聲的淌著眼淚，直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她翻身起來，毫無緣由的推搡著姚京，咬著牙的哭腔孱弱又倔強。 “去吧去吧，你去和你家人開開心心的放鞭炮發賞錢，讓我自己一個人孤單單冷清清的哭會好了！” 姚京心翼翼的陪著笑，板過卓沅沅的肩膀，毫不嫌棄的用指頭抹去她麵頰上黏稠的淚痕：“這又是怎麽了，是不喜歡過年夜，還是怪我沒好好陪你。” 也許是姚京溫柔的動作勉強稀釋了內心的酸楚，也許是不良情緒在姚京身上得到了有效的宣泄，卓沅沅略感冷靜的抽噎著，一段話斷成了好幾截。 “相公嗚嗚對不起，沅兒……沅兒不是故意發脾氣的，嗚嗚嗚嗚沅兒就是有點想家了，想阿爹了，想各位哥哥嫂嫂了，相公你的家人都在眼前，可沅兒的家人卻離沅兒那麽遠，就連阿善都離開了。” 新一輪悲傷席卷而來，卓沅沅一麵絮絮叨叨的著，一麵大珠珠落玉盤似的往下掉眼淚。姚京一展膀臂將卓沅沅嚴嚴實實的攬在懷中，貼在她的耳邊，唇齒裏溢出無盡憐惜。 “沅兒，我知道你想家了，等過了除夕夜，我陪你回塗舟看看，好麽？” “嗯。”卓沅沅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雙手貓兒似的攀爬在姚京的身上，“我要給阿爹看看，我的相公，是世上最好的兒郎。” 姚京寵溺的任由卓沅沅這隻貓兒在懷中胡鬧，他低頭吻了吻她的耳畔，廣袤低沉的聲音悠遠的回蕩著，掀起心中一陣陣漣漪。 “我的妻子也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沅兒，信我，我們不會再分開了，任何人任何事甚至是任何神仙，都不能了。” 卓沅沅目光亮晶晶的，大大方方的在姚京麵頰上烙印上一個結實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