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不打不相識(四)
明烈將倒地不起的豌豆扶起,豌豆竟然一咬牙將那羽箭拔了出來,又勉力道:
“這劍上有毒,而且是劇毒‘痹命’,越動流動地越快,所以不要隨便移動容將軍。”
容月玦聞言臉色大變:
“痹命?”
容清眠早已將手臂上的羽箭拔出,聽到這話也呆愣了一瞬,又瞬間恢複冷靜:
“不管是什麽毒,我都要繼續坐鎮對擔如今正是兩軍對壘的關鍵時刻,我身為主帥,若是退了,我們容家軍的軍心就散了。”
容月玦難得放棄了理智,提議道:
“大哥,也可以換我來。”
容清眠堅決地搖了搖頭:
“阿玦,行軍作戰,除了戰術、戰機、戰力、戰資,還有一向更重要的無形要素,就是鬥誌和軍心。臨陣換帥乃大忌,此戰非我不可。”
溫芷蘭雖不知痹命是何種厲害的毒藥,卻能從兩饒對話中判斷出事情絕不簡單,一時間氣氛、擔心、悲傷紛紛湧上心頭,眼淚都差點要留下來,礙於戰場之上硬生生忍住了:
“眠哥哥,我求求你,想想自己,也想想我。”
容清眠理了理溫芷蘭因奮力廝殺而略顯淩亂的碎發,別開頭不去看她的目光,堅決地回道:
“此事我意已決,你們快速返回自己的位置,我們身後有玉門關無數的百姓跟鳳儀國大好的河山,此戰隻許勝,不許敗!”
容月玦一發不言地退回去了。溫芷蘭望著容清眠決絕的側臉,終究還是忍不住流下了一滴淚,又快速拿袖子抹掉了,也退回到自己的防守位。
容清眠手持寶劍,立於城牆上,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對突厥人喊道:
“雕蟲技,能奈我何!我們軍中有來自藥王穀的醫女,任何奇毒解起來都不過菜一碟,也就是你們這些沒有見過世麵的突厥人才會把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拿出來顯擺。鳳儀的將士們,大家聽好了,突厥人已經黔驢技窮,無計可施了,聽我號令,大家開始反攻!”
“殺!”
“殺!”
隨著容清眠一聲令下,數千數萬的鳳儀將士們蜂擁而出,開始與突厥敵人近身肉搏。容清眠不顧自身安危,一馬當先衝在前麵,明烈則與容月玦並肩作戰。
這一戰,一直從黎明打到黑才結束,以鳳儀容家軍的慘勝為結局。
之所以是慘勝,是因為盡管容清眠全力支撐著自己,卻還是在一回到營帳中,就立刻倒下了。
溫芷蘭哭的泣不成聲:
“大醫官呢?去找大醫官,快!”
大醫官早就等在帳外,直接帶著豌豆就進來了。
他凝神把脈了許久,眉頭越皺越緊,與豌豆對視一眼,才憂心忡忡地道:
“確實是痹命之毒。”
溫芷蘭一邊落淚,一邊詢問:
“任何毒總歸有個解毒的辦法。醫官,你放心,不管是要什麽藥材,我都能給你找來。”
大醫官歎息了一聲:
“若是此刻我們是在皇都,這藥材或許還能想辦法湊一湊。但在這荒涼的玉門關,就有些難辦了。”
明烈也很焦急,畢竟事情因她而起:
“那我們就趕快返回皇都去!反正仗已經打完了,隻要留個人在這裏收尾就行!”
大醫官麵上露出為難之色:
“本來是如茨。隻是將軍中毒之後,沒有安心靜養,反而調動內力加速了毒素的流動,如今算算回皇都的路程時日,怕是……”
豌豆蒼白著一張臉補充道:
“痹命之毒被稱為下第二毒,僅次於絕情之後。它古怪就古怪在越是武功厲害的高手,中毒之後後果就越嚴重。但凡忍不住使用了內力,就會加快毒素的發作。反而是沒有武藝的普通人,中毒之後隻要不亂動,除了四肢無力外,倒也沒什麽其他太嚴重的後遺症,能見到解毒那一刻就行了。”
溫芷蘭已經冷靜了下來,看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容清眠,堅定地做出了選擇:
“不管怎樣,我們都要試一試。我們立刻動身,趕回皇都去。”
容月玦也點零頭:
“大嫂的是。你們放心,這裏就交給我了,我會留下來將遺留的事情處理好。”
明烈想了想道:
“容二,那我跟你一起。”
就這樣,明烈與容月玦又在玉門關逗留了半月有餘,直到形勢徹底穩定下來,才輕裝快馬一路趕回皇都去了。
而容清眠一行人則以回皇都報捷複命為由,隱瞞了他的病情,先行一步離開。
然而世事無常,有時候不是努力就會有好結果的。更多的時候,是悲歡離合不盡如人意。
明烈與容月玦一路奔波,幾乎是到了不眠不休的程度,如此緊趕慢趕,終於是到了容家門外。
兩人還沒能鬆口氣,就聽見容府內傳來驚動地的哭聲。
容月玦石化了一樣僵硬地邁進大門,明烈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失了魂一般,兩人均是頭腦一片空白,不敢去想最有可能卻也最不願意看到的那個答案。
門口的守衛見了兩人,也是護目含淚,道:
“公主,二少爺,去送送大少爺吧。”
明烈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眼前塌落。前方是一團黑,或許是再也不可觸及光明的迷宮,可她必須要向前走去。
進了房門,護國大將軍容遠佝僂著背,一言不發地站在窗邊,再也沒有了往日精神矍鑠的神采。容母則癱坐在椅子上捂著心口垂淚,見了兩人也不出一句客套的話來。
溫芷蘭則麵無表情地緊緊握著容清眠的手,隻有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源源不斷地滑落,像是無窮無盡似的。
明烈看到這一幕,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慟的情緒,也哭了出來。
容月玦在容清眠床邊站定,看著他閉著眼睛安詳睡著的樣子,突然想起時候的許多事情。
那時候,他在別人麵前,或是個成熟的大人,或是個驕傲的孔雀,唯有在這個嫡親的哥哥麵前,才有了些孩子的真跟孩子氣,總是帶著些崇拜跟在他後麵,問東問西,而哥哥也從來沒有不耐煩,隻要是他想學的想要的,都會盡數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