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封侯
沈老夫人是一個很要麵子的人，從不允許自己在外人麵前露出半絲狼狽之色，一直都維持著身為誥命夫人應有的尊貴。
但是此刻闖入紫宸殿的沈老夫人，發髻淩亂，神色慌張，腳步都有些不穩，看到雲景帝的時候絕望灰暗的眼睛裏升起一絲希冀的光，就像是看到什麽救星了一般。
“陛下，陛下，救救我沈家的孩兒啊……陛下，劉太醫醫術高超，老身懇請陛下許劉太醫出宮看診！”沈老夫人幾乎是撲在地上，神魂俱裂，哭聲沙啞，話都有些說不清了。
她現在腦子裏全是二夫人身下流血的畫麵，那是她盼了好多年的孫兒啊！
仁濟醫館的大夫全都說孩子已經沒了，但是她不信，一定還有救！
沈鳶安安靜靜地跪在一旁，盯著白玉石鋪成的地板，耳邊全是沈老夫人的祈求聲，心中泛起一陣心酸。
當年她命懸一線的時候，沈老夫人對她說，這個災星早就該死了。
當年沈虞雖秦王離開長安，沈老夫人對沈虞說，你最好死在戰場上，永遠都別回來。
想起這些的種種，沈鳶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握，隨即又淺笑著道：“望陛下恕罪，二夫人懷裏的男胎已被仁濟醫館的大夫確診了，已經無力回天，祖母年紀大了，受了些刺激才會如此激動，在陛下麵前如此失禮。”
沈鳶可以加重了“祖母”二字，語氣裏是濃濃的嘲諷。
聽到沈鳶的聲音，沈老夫人才發現她的存在，哭聲戛然而止，隨即是滔天的恨意，撲上去猛地掐住沈鳶的脖子，嘴裏咒罵，“又是你這個災星！又是你是不是？是你害死我的孫兒啊，你當初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還要回來！”
沈老夫人咆哮著，雙眼通紅，撲到沈鳶身上，死死地掐著她的脖子，沈鳶咬著牙，臉色不一會兒就憋的青紫。
“給朕住手！”雲景帝大怒，旁邊的兩個宮人連忙上去扯開沈老夫人。
沈鳶的脖子上留下猙獰的掐痕，眼神冷冽地盯著沈老夫人，氣息微喘，“求陛下給我們沈家一個公道，丹陽公主迫害我沈家子嗣，祖母傷心欲絕，現在還神誌不清。我沈家為國為民，滿門忠烈，憑什麽要被一個西涼的公主欺壓至此？”
“那你想如何？”雲景帝沉著聲問道，他倒是要看看沈鳶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丹陽公主的命是命，我沈家子嗣的命也是命，所以自然是求陛下賜死丹陽公主。”沈鳶說這話時，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害怕，幽深的桃花眸裏似是還隱藏著更深的東西，卻讓人猜不透。
“丹陽公主是西涼的和親公主，她若是死了，便是兩國的大事。若是犧牲一人，能換得國家安穩，那便是好事。”耶律丹陽不可殺，雲景帝不會為了一個未出生的孩子而去和西涼翻臉，“朕一會兒送些好生養的女人去忠義侯府，既然這男胎已死，那便是他沒有福分，你們忠義侯府再生一個，若是再次得男胎，朕便下旨將他封為忠義侯。”
聽了雲景帝的這話，沈老夫人的神智似是拉回來了一些，他們沈家還能再有子嗣嗎？
她曾經無數次去白馬寺求神拜佛，但是白馬寺的住持都說他們沈家在戰場上殺了太多人，殺孽太重，難出子嗣。
沈鳶依舊麵不改色，言語尖利道：“那為何不是殺了丹陽公主，讓西涼再送一個和親公主過來？先動手的人丹陽公主，於情於理都是西涼的錯，陛下這般做法與向西涼低頭有何兩樣。”
沈鳶的話音落下，整個紫宸殿都安靜了下來，偏偏沈鳶還像是沒說夠似的，繼續道：“兩年前與西涼的那場戰爭裏，讓西涼人害怕不僅僅隻有秦王世子，還有臣女的姐姐沈虞，陛下若是將家姐封為忠義侯，不就是在告訴西涼，我們大明從來都不怕他們。”
沈鳶再次叩首，高聲道：“臣女沈鳶代家姐請封侯位，並處置西涼公主，以揚國威！忠義侯府願與大明同在，大明戰，沈家戰，大明和，沈家守！”
“忠義侯府全部家產願充作軍餉，以慰戍守邊境的將士。”
不得不說，沈鳶的幾番話下來，雲景帝都要被她煽動了。年紀越大，便越想求得平和，卻忘了一味的退讓會讓一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騎到他頭上來。
“不！不能封沈虞，怎麽能讓女子繼承侯位！”沈老夫人慌了，見雲景帝已經動搖，連忙推開拉著她的兩個宮人，跪在地上，道。
“那祖母是想讓二叔繼承侯位嗎？”沈鳶問道。
“當然！”沈老夫人恨恨地瞪著她，一口應道。
沈鳶輕笑一聲，道：“姐姐十六歲擺擂台打贏了當朝武狀元，得了秦王殿下的青睞，十七歲隨秦王殿下出征，擊敗西涼，被秦王殿下提拔為副將。”
“二叔這一輩子又做了什麽？朝廷從不養閑官。”
雲景帝微微眯了眯眼，心裏也有了自己的思量。之前沈老夫人進宮時，便是想讓沈二老爺繼承侯位，忠義侯府因忠義而受皇室尊敬，所以當時他是想著不如便全了沈老夫人的心願，封他為侯，頂多就多發一份俸祿，還能為他在百姓口中贏的一個明君的稱號。
他從未有過要將沈虞封為侯爵的想法，畢竟百年來沒有先例，所以他也就沒有往這方麵想。
但是今日沈鳶這麽一提，他倒是動了幾番心思。沈虞是很優秀，比起當年的沈幕有過之而不及，雖為女子，在戰場卻是個所向披靡的狠角色，西涼人對她頗為忌憚。
“好，朕便破了這先例，沈鳶說的沒錯，朝廷從不養閑官，沈虞的功績也足以讓朕為她加官進爵。”雲景帝終於應道。
沈老夫人麵如死灰，沈鳶笑著再次叩首：“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授封的聖旨擇日便會送去忠義侯府，沈鳶走出紫宸殿，外麵已經飄著絲絲小雨，沈鳶卻覺得此刻自己心裏的烏雲在此刻被撥開。
她並未對二房趕盡殺絕，隻是想把屬於沈虞的東西拿回來而已，而二房的人侵占了這些不屬於他們的東西太多年，一下子要失去所有，讓他們難以接受。
“沈鳶！”
沈老夫人衝了出來，從後麵猛地扯住沈鳶，對著沈鳶的臉狠狠地扇了下去，沈鳶方才在想事情便沒有防備，被這力道甩在地上，泥水打濕身上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