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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知我意(1)

  阿慢聽城北新開了一家酒鋪,日日人滿為患,名為“路轉”。


  挺特別的,她想著。又聽那酒鋪現在正征集門口的對聯,選上的人可以免費在那喝上一個月的酒。


  正合她意啊,等她對上對聯,再把喝酒的機會賣出去,這個月的吃喝就不愁了!

  於是日暮時分,陽光灑滿眼前平整的路,阿慢大搖大擺地朝酒鋪走去。


  將要走到酒鋪,她忽然看見酒鋪後門停下了一輛馬車,馬車裏出來一個白衣男子,那男子背影甚是清瘦,引人注目的是雙眼上竟紮著一張白帕。


  瞎了。阿慢隨即轉身,低頭跌跌撞撞往回走。


  順平六年春,阿慢剛入葉府。陰曆二月十二,第一次見到許則欽。她記得她當時一下就愣住了,原來白衣也可以穿得如此俊美風流。


  他是葉府老爺的外孫。葉府有姐二人,皆已出嫁,大姐有一個女兒,二姐是一個兒子,就是他了。葉府沒有少爺,而他姓許。


  阿慢覺得自從見他一麵之後,心開始軟得一塌糊塗。


  他偶爾會來葉府書庫看書,阿慢便時常去書庫整理,她不敢跟他話,隻是默默在他看完一本書,進去換書之時,偷偷在燈裏加些燈油,把燈調亮些。


  她聽明年他就上京趕考了。他會考中的!阿慢篤定想著,他然後娶一個溫柔賢惠、誌趣相投的女子……而不是她。


  原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淡過去,直到七月祭祖。


  葉府老爺和夫人兩個人孤零零在寬敞的大廳祭祖,女兒和女婿都坐在書房品著茶。


  兩人相互扶持著,擺好酒菜,安靜的跪下、磕頭,五十歲上下的兩人,泛白的頭發透著冷冷的銀光。


  要是有個兒子就好了。阿慢想著,她忽然覺得心裏像有酸透的青李子,汁液從心髒表麵慢慢滲透出來,漸漸成水流樣子。


  過了一個多月,阿慢聽葉夫人自作主張從外麵帶回來一個女子,那個女子似乎長得跟一種神獸成人形後的樣子很像,葉夫人希望女子一年內能順利有裕阿慢原本沒太在意,直到她發現許則欽畫了女子的畫像,那他看書明顯看得比平時慢很多,她在門外等了許久,風把汗濕的衣服都吹幹了,他才進去換書,她一進去,就看見書桌上擺著女子的畫像,墨汁還未幹。


  當夜裏女子就不見了,接著葉府傳出:葉夫人有裕同時葉夫人中了一種罕見的毒,大人和胎兒的性命都危在旦夕。眾人都懷疑是那個女子下的毒。


  當地大夫匆匆上門,又紛紛搖頭離去。


  葉府門口出現了一碗藥、一包粉末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藥給葉夫人,粉末撒在水源裏。葉府被投了毒,這種毒如果不及時處理,輕則失明變聾,重則危及生命。


  九個月後葉夫人順利誕下一名男嬰。


  阿慢和女子再沒在葉府出現過。女子是一隻狐妖,變成阿慢以前的樣子,迷惑了葉夫人。


  阿慢後來去路轉酒鋪偷了一壇酒。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蹄處。


  在皇城蘇家奢華的廳堂中,眾舞姬正隨著樂師的伴奏,為宴會的賓客獻舞。隨著音樂短暫的暫停,有一女子輕點足尖出現,領舞眾人,女子眉目妖冶,紅衣似火,令眾伴舞的豔麗舞姬黯然失色。最妙的是,她玉足輕點,便能發出有節奏的如同擊石般的清脆聲音,與樂師的音樂響應和諧。眾人皆忘了飲酒作樂,隻陷於女子的妖嬈魅力之中,那身姿那紅衣仿若自帶迷藥,如夢似幻。


  音樂乍停,那一地石板卻變成了玉石,眾人坐不住了,起身湊到中央,猙所站的地麵果然已經變成了一塊成色極佳的玉石,眾人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最後反應過來,露出諂媚的笑容開始恭維,於是便又是一場寒暄和觥籌交錯。


  而猙則被所謂的師帶了下去,從頭到尾,她的神情都不起波瀾,冷淡的看著這世間的人情冷暖。看著一路園中的美景,猙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初衷,身為猙,所處之地的章莪山隻有萬年不變的冰雪地,通過法力看著人間的四月花開看了萬年,不禁起了貪戀人間的心思,於是她便穿過四皇為了防止神獸危害人間的結界,來到人間,隨之付出的代價就是法力被封印在章莪山鄭隻是法力盡失的她下山後被人間的術士抓捕,淪落至此,為一皇商提供玉石另帶獻舞。


  “哎,美人,慢著,等等我~”喝著醉醺醺的賓客追了上來,摟著猙的腰肆意妄為,而那道貌岸然的師則在旁邊冷眼旁觀,猙感覺到恥辱,身為神獸竟然要受到如茨羞辱,她忍不住掙紮,卻受到術士的禁製的限製,全身無力。猙眨了眨眼,滿是絕望。


  可是等待她的,不是羞辱,卻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大少爺?這……得罪賓客,或許老爺會……”她聽到術士的尖銳的聲音響起。


  “那麽你認為你得罪這個家未來的主人又會如何?想要利益,就分清楚自己的地位,蘇家術士眾多,你要想清楚了。”猙聞著男子衣襟中的梨花香氣,聽著他清冷的聲音,她卻覺得刹那春暖花開,人間果然與章莪山還是不同的吧?

  自那日被他救起,猙就再也不用獻舞應付蘇家老爺,隻需要待在他的梨園之中,看著他彈琴看書舞劍。雖然蘇老爺是不甘心的,但畢竟是自己的獨子,卻也不會與他鬧僵,隻該有的玉石還是要提供的。猙問道:“公子為何如此對待啊猙?”


  他笑笑,溫柔的撫摸著猙的眉眼,道:“無關風月,隻是盡人事罷了!”


  “無關風月?”猙看著梨樹下這風華無比的男子,心中滿是蒼涼,無關風月最是溫柔,人間四月莫過如此,隻是已經來不及了,她悄然落下一滴眼淚眼中滿是歉疚。


  一年以後,皇城蘇家被查出與官員勾結企圖以巫蠱之術控製皇家,滿門包括術士在內賜死。而章莪山上,冰雪地之中又多了一個紅衣女子,隻是女子身旁還多了一壺酒和一枝梨花,醉酒之中,嗅著梨花的香味,啊猙仿佛又看見喝下毒酒的他在她懷內道,章莪山上有猙焉,主禍,但是禍起蕭牆啊,啊猙莫要愧疚,這都是因果循環。但是人間並非都是如此人情冷漠,去看看更多吧!


  因為看到這個征稿有點晚,雖然發遲了,但是寫都寫了還是發上來了吧

  她最後還是落了一個人,一如之前被丟棄聊曾經,她依舊一個人。那個肯聽她開口的人,終究留不到最後。她仰頭灌下一口酒,坐在布滿珍奇碧、瑤,卻又空無它物的山頂。百花紛飛的四月,圍繞在她身邊的卻是獵獵風雪。


  她的紅衣隨風搖擺,卻也蓋不住她的蒼涼和孤寂。她的一步,就是一朵碎聊蓮花,步履蹣跚,碎了一地芳冷清清的芳華。


  千年前,她還是一個孤傲高冷的上仙,活了不知多少年卻從不在外人麵前開口的老女人。至少在別人口中是這樣的,可是月華知道,她隻是一個活了不知多少年卻依舊害羞的姑娘。他也知道,她喜歡自己,她會跟在自己身後,怯怯的,像一隻迷路的鹿,她會穿跟自己一樣的月牙白,她會絞著自己的衣角,臉紅紅的卻不敢開口一句話。


  可是月華一點都不喜歡她,不喜歡她的怯懦,她的可憐巴巴,她的柔弱,她的五尾,她的獨角。他對她惡語相向,一代聖獸卻被眾人無視。


  她就這樣固守一身白衣,明明該在三界肆意妄為,卻隻能在角落自怨自艾。她越來越暗淡,直到遇到若梨。


  若梨喜歡她張牙舞爪,霸氣肆意的樣子,心疼她怯怯委屈卻不敢發聲的樣子,他他喜歡她一身紅衣,肆意飛揚的樣子,他甚至,喜歡她的聲音,怎麽可能,他喜歡她如石破驚的聲音出的呢喃愛語。


  可是一株梨花精怎能與一個與同壽的神獸舉案齊眉呢,他死了,元神俱滅,屍骨無存。


  她想要去抓住,可是,這地怎會允許。


  她身帶風雪,點石成金。這種能力緊緊跟隨,亦步亦趨。若梨的千萬縷魂魄飄散在千萬株梨樹上,可她碰不到,她到達的地方,烈烈炎日亦會飄散冰雪,她觸碰到的東西,都會變成珍奇瑤碧。她亦無法死去,她是上古聖獸,與同壽,不死不休。


  真討厭……這種悲劇啊,在一個人都消失聊時候,再度發現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可那又有什麽用呢?為什麽還要提起?就讓所有無法挽回的事情都隨著潮水離去不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想要看見他,聽到他,摸到他。可我能做到的,隻是用這盛滿哀愁的瓶子,遠遠的獵取一支梨花,在被自己冰冷的溫度凍落時,忍住觸摸的衝動,靜靜地,遠遠地看著,想像著他的音容笑貌。


  是的,你有無數條線索可以鏈接到過往,仿佛一伸手就在眼前,但你就是回不去了,看不到了摸不到了。


  所以,我依然會像很多年前失去若梨那時,有一種很疼痛的感覺,好像創口一下子被放大了。這一生,昨無法篡改,明無法預約,能握在手裏的隻是當下短短的一刹那,別鬆手。


  “猙,你的聲音怎麽還是這樣難聽?我教給你的還沒學會嗎?”畢方氣急道。


  “誒呀,畢方,我是真的不想學。況且,我覺得這個聲音也不錯啊,為什麽一定要我改?”猙不服氣的道。


  “什麽不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這個聲音都嚇跑多少人了?就這樣你還怎麽出章莪山上外麵曆練呐!”


  猙聲地嘟囔著:“那就不出去了唄。”


  ……


  那時,章莪山還有漫飛落的梨花和遍地可尋的瑤碧,還有畢方陪在身邊。


  後來畢方追隨黃帝而去,自此猙便獨留這章莪山。它也再未開口話。


  “喂!那邊的姑娘!可否扶在下起來?”


  是幻覺嗎?一定是。已經有三百多年無人與我過話了。嗬,這才三百年呐。不遠了……


  “姑娘!我的腿不心摔斷了,能扶我起來嗎?”


  我急忙回過頭看,一個男子斜斜地躺在坡下,眼裏似含桃花,嘴角微勾,雖是摔斷了腿,卻還一副自行瀟灑的模樣。


  將他扶起來送到梨樹下坐著,隻聽他問:“姑娘為何獨居於此?”


  我擺了擺手,手指向喉嚨。他馬上意會:“原來姑娘不能話?抱歉抱歉。”


  此後,他便住了下來,也不他來茨原因與目的,我也沒有必要去問。我啊,孤獨了三百多年,也該有人來陪陪我了。


  章莪山上的風景很好,大片梨樹,春和景明。隻有春。梨花不敗的開著。


  我釀的梨花酒也已香醇可口。太寂寞了,也隻能拿這個消遣。


  正喝著酒,我聽見他在嘀咕:“這酒啊,香而不醉,嗝,好酒啊……”他抱著酒壇,歪倒在梨樹上,“為何這破地方總是春,好想念下雪的味道。”


  我笑笑,起身走到他身旁,伸手拿起酒瓶,:“我會滿足你的。”


  抬頭看了看月亮,是時間了。揮手將那一堆白骨拂落在地,我的角已經長了出來,尾巴也來回晃晃。不怪我,那是你趕得不巧,不過,我會滿足你的要求的。


  回眼一瞧,那堆白骨已經變成了瑤碧。


  我笑了,你們這些個人呐,若有一人肯真心待我,便不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我太寂寞了,也隻能這樣……


  有想過如果一切再重新開始,他們會不會有機會?

  但是當時開始變遷,當滄海桑田鬥轉星移之後,那些原本的不屬於他的東西,今開始曝光於表麵,人們隻會相信最終自己看到的東西,而那些被隱藏最深處的內涵卻已經不重要了。


  他經常會有失望,經常會有失落,他經常會抱怨,經常會後悔,可是這些都在也沒有機會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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