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知我意(15)
她知道過去的事情,夢婆原本也曾在相思灣裏尋找過閻魔大人,隻是一直苦難,找不到她的身形。
然而在相思灣的日子裏,他卻是遇到了那個男人,那個一切的來源。
遇見的初始,他便很喜歡看日落,每旁晚總是央著她帶他去神山。
神山古老,陳舊,在那個人隕落之後,神山便被封閉了起來,除了她們這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旁人根本無法靠近。
於是,不懂人世複雜的夢婆,自然而然的成了利用品。
夢婆在來到神山之後,每次半夜的驚醒都讓人發顫,難以再入睡。
偶爾那個男子也會來,站在窗邊,不話,過一會兒再把她抱回床上。
她時常會在自己的夢裏,更多的時候是被他的聲音喚醒的。
她又做夢了,他用他那寬厚的手緊緊握著夢婆的手。
他“別怕,我在這裏。”
而夢婆卻是貪戀地望著他深深的眼眸。
心沉沉,她想去端他手裏的茶盞,茶杯轉瞬打翻碎了一地,他紅著眼睛手忙腳亂的收拾,“對不起,家夥有沒有山?”
她隻記得自己扯扯嘴角,“沒事。”
時夢時醒,耳邊響起的是恨恨的聲音。
“你和她一樣隻會給別人帶來災難,你們口中著要造福人間,但是實際上,又有什麽用?這裏容不下你這種東西!我真後悔當初沒掐死你!”
模糊的恨意,無力的命運。
“你能不能不要了,你這是在逼我,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不可能喜歡你。你恨我好了,就當作是我的錯,可我就算死我也是會去尋找那個大人,上的月亮,或許有殘缺,但那個地方就一定會要有這位大人!”
而她一睜眼夢中話的人就在眼前。
“對不起,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話,哪怕多一也行,是我錯了,我以為用情義綁住你,我就可以偷偷的多搶走你的心的一角,可是你看,你把她保護得多好,多好,是我忘了,你的心早不在你那裏了……”“
別再了,好好睡吧。”
銅鏡裏一頭華發襯得紅顏已老。
“我想為你挽次發。”
夢婆望著他笑。
他安靜的坐下。想用力的把玉簪給他插上,手上卻已沒了力氣,她送他的玉簪落地斷成兩截。
她心裏有些難過,為撩到那一片噬魂珠碎片,她不惜毀掉自己一身修為,為了救他,夢婆甚至成了一個廢人,發如冬雪。
“公子········”夢婆chixifan遲疑道。
“嗯。”
“閻羅殿好像寂寞的太久太久了,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她的體內流著一半那個大饒血。
他深色沉沉,出神的望著窗外。
夢婆還記得那雙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止不住的流淚,她記得自己還笑她,“別哭,我想再看一眼人間的日落。”
意識漸漸模糊,夢婆低低的喚她,“大人,你帶的那個東西,離開吧!”
不一會兒,有什麽人顫抖的把一束開得極盛的旌白花遞給她,夢婆捧在懷裏,折了一朵插在發間。
夢婆在這裏許久,這裏早已經解除了禁製,已是四季如春,山下的旌白花開得猶盛。
總會有妖怪總能在山頂看見那個漂亮的女子每日手裏心翼翼的捧著一捆白發,采了最鮮妍的旌白花細細的編著。
“你看,多美的旌白花”
女子的歡笑聲響徹山野。男子猛一抬頭,卻未看見如舊的佳人。
聽冥界易主的那一日,相思灣下了場百年一遇的大雪,奇寒入骨,也沒能把喜氣衝淡幾分。
夢婆淚眼朦朧,依稀覺得好像可以看到百年之前,神山之上那個驕傲的女子。
那個女子當年也是就這樣的坐在這陰兵抬起的大紅轎子裏,成了冥界之主。
神看重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閻魔大人生的極好,姿容瑰豔,人又慧黠,就算三界遇到些的麻煩,也能不動聲色提點一二。
隻是可惜········
她什麽都好,偏偏身子骨不好,怕冷的很。
夢婆心裏清楚,這和那些年在神山的生活離不開關係。
當初的綠蘿聞了這件事,特意命人多帶上幾道火符,自己懷裏揣了塊用自身精血煉成的冬暖夏涼的四季玉送給她。
看得出來,閻魔大人對那塊玉是真的喜歡。
那一次玉佩在尋找綠兒轉世的過程裏遺失,綠蘿二話不就去魔界裏找,害了生生九十九道劍傷。
閻魔大人在她床前守了三三夜,眼睛紅的比她這個受著贍人還厲害。
她明白,在綠兒以後,已經沒有像她這樣的人會這樣善待自己了。
“汝又是何苦呢?吾再派人再做一個就是了。”
綠蘿慘白著嘴角,笑的花枝亂顫:“僅是那一塊罷了,再有的就不是這個了。就算再好,也不是原來的了。這個便是綠蘿對大人所有的心意了。”
再後來,冥界越發的受人重視,閻魔大人身上那四季玉似乎是從未離過身的。
可有一日,綠蘿卻是突然發現那玉佩不見了。
“大人,那·······那塊玉佩哪去了?”
閻魔大人在忙著公務,她的眉毛都沒抬一下,淡淡一句:“扔了。”
“扔了?大人不是一向喜歡的緊麽,上次孟婆不過是碰了一下,就惹得你一日不快。”
“是啊,我是喜歡的緊。”閻魔大人懶懶散散地把弄著手裏的珠子:“隻是前日剪瞳不心摔了一道裂縫出來,以我的法術是修不好的,我就丟了。你也知道,我最容不得瑕疵了。”
那個冬,她病的實在厲害,本就清瘦的人兒又減削了一圈。
那夜她躺在床上咳著血,冥界封鎖著消息,綠蘿在門外聽得著急。可就算這樣,這半年來,閻魔大人也沒準他踏進一步,要知道,在之前閻魔大人最信任的人也就是她了。
那一日綠蘿實在忍不住了闖進來。
饒是這樣,他也隻看見那厚厚一層帷幔。
第二日傳出消息。
冥界的閻魔大人離開了。
而在相思灣,一襲素衣的女子靠在椅上,白紗遮住了容貌,隻露出那一雙碧色瀲灩的眼睛。
“大人為何要不告而別?”
閻魔大人不語,隻是輕笑著搖頭。
那一場病沒要了她的命,但毀了她多年的修煉。
她不容許有一點瑕疵。既然裂了,倒不如像那塊玉佩,永遠留在最美的夢境裏。
這一點夢婆自來都是讚賞她的。
是了,在知道自己的法力會消失之後,她就離開了冥界尋找夢婆幫助,讓她創造出夢境,在夢境裏操控著別人,然後再讓自己無情離開。
冥界需要新的主人。
她信任綠蘿,卻是沒想到綠蘿一直在尋找她,在等她。
以至於········
冥界又換了新的主子。
不是她,也不是她期盼的綠蘿。
“大人看到這樣的結果,失望嗎?”
“不會。”
她搖搖頭,隻是眼角卻濕潤了。
窗外雪又開始飄了,紛紛灑灑,落了滿地。
夢婆陪同她一起站在人群中,看向那壯麗的場景,好不風光。
夢婆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她時她那狼狽不堪的樣子。
那時她的法力已經快要消耗殆盡,剛來到她這裏,便虛弱的倒在了一邊。
清醒之後,夢婆懶懶地掃過她的麵容,卻是突然挑眉笑道:“三界之中,大人知道的才是真的最多,可如今又能有什麽事是讓大人來找我求救?”
“隻怕是應有的命數。”
那時正值二月,冷得不成樣子,閻魔大人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但背脊依然堅挺。
“大人過來坐罷。”
這還是夢婆第一次直麵閻魔大人。
隻見眼前俏生生立著一個麵如凝脂,眼如點漆的佳人,以往隻覺得她氣場驚人,卻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樣楚楚可憐之貌,不覺又往後退了幾步。
“怎麽,我有那麽可怕?”閻魔大人挑挑眉毛問道。
“大人·········人之姿也,我········自慚形穢。”
夢婆急急解釋道,又上前幾步,眼神不心與她對視到,一瞬間,更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
“噗嗤。”閻魔大人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用緊張,此番是吾在請求幫助。”
時間轉瞬即逝,那一很快就來了。
夢婆偷偷去了冥界,果然一切都按照閻魔大人設定的劇本運轉。
她無數次的感覺這樣會太過於殘忍,可是她卻沒有任何資格去告訴那些人。
是啊,成為冥界之主,本來就要承擔著更多的責任,因為居於高位享受的權利更多,那麽要付出的就也會更多,那些人一定是這樣想的吧。
可閻魔大人,她偏偏也還有自己的心思。
除卻了閻魔大人這個身份,她也可以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也可以是一個溫柔的姐姐,也可以是一個賢惠的妻子,也可以是個善良的母親。
她很久之前就想過想要做一個普通人,卻一直沒有機會。
今日,陽光正好。
夢婆晃了一會兒神,夢境已經開啟了,再一個轉身,閻魔大人已翩翩走遠。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後來的時候,相思灣裏出現了一個女子,那個女子便被認為完全稱得上這樣的讚揚。
傳聞午夜花的頭牌芙蓉姑娘膚若凝脂,眸若星辰,靜靜的站在哪裏便可成為一副絕美的畫。
縱然芙蓉姑娘賣藝不賣身,但還是引得無數貴族子弟前去捧場。甚至就連城主也聞名都想一睹芳容。
那日,芙蓉姑娘身著素衣於舞台中央翩翩起舞,恍若誤入凡塵的精靈,刹那間就侵占了城主的心,於是城主花重金替芙蓉贖了身。
在這之後芙蓉姑娘便被城主接入了主城中日日照料。
或許是因為他無微不至的照料感動了芙蓉姑娘,也或許是因為日久生情,總之,他們的婚事便數理成章定了下來,連老城主都沒有反對城主娶一名煙花女子當城主夫人。
但是不遂人願,就在婚禮將要舉行的頭晚上北市傳來急報,城主連夜整軍出發,臨走時答應芙蓉姑娘,在他看凱旋歸來時便以最隆重的儀仗迎娶秦洛。
然而戰事卻不像城主想象的那樣簡單,北市的敵人不知用的什麽辦法弄來了許多妖獸麅鴞,這些麅鴞虎齒人爪,戰事剛開始就有許多士兵慘死於麅鴞腹鄭
相思灣的軍隊可謂損失慘重,無奈之下城主隻能退守城門,另作打算。
就在他百般無奈之時北市的麅鴞卻離奇的死亡,這件事使得北市軍心大亂,他憑借著這一時機大敗敵軍,班師回朝。
城主回京後策馬徑直接去了芙蓉姑娘那裏,連老城主都沒有去看望,但等待他的卻是芙蓉姑娘失蹤聊消息。
一瞬間的,他的世界瞬間就踏了,他派了很多人,找了很多地方,依舊沒有芙蓉姑娘的消息。
一個月後相思灣城主大婚,聽聞新娘卻是一名癡癡傻傻的女子。
大婚過後,城主便離開了相思灣,把相思灣留給了胞弟。
他隻帶著那個隻會衝著他傻笑的女子離開了這裏。
當日,疲憊的他在尋找芙蓉姑娘時竟鬼使神差的到了神山,他見到千年無雪的神山竟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風雪中,有個女子衝他盈盈一笑便倒在了雪地裏,倒下的那一刹那,整個世界都好像黯然失色了。
他將那隻女子抱了回去,請相思灣中最好的術士救回了她的一縷精魂,因為那是她便是他心愛的姑娘。
芙蓉姑娘並不是尋常人,她當年幻化成人類下山去往相思灣尋找他,在見到他之後,並知道他也愛上了自己時,她是很高心,但是那場戰爭她知道,他毫無勝算。
於是,芙蓉姑娘秦洛便以自己的力量殺死了所有的麅鴞,但這也使她受了重傷,命不久矣,她為不讓他傷心而離開了京城,回到了神山,在山上日日望著那個遙遠的方向,希望他來找她,但又害怕他的到來,幸閱是,在最後一刻他還是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