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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當年事(5)

  “夢婆!你給我滾出來!”夢婆有些茫然,竟是不知道為何會突然響起奈何橋上阿孟的高亢嗓音。


  是了,阿孟就是奈何橋上的孟婆,他們兩個因為名字也成了朋友,隻不過奈何橋邊的孟婆成了阿孟,她則是夢兒。


  這不,許久沒有見到夢兒,阿孟也離開了冥界。


  夢婆多聽話啊,二話不,立刻變得乖巧,咕嚕咕嚕的回到了院中,她大喊,“臭夢兒,快給我解釋清楚。”


  不知怎的,夢婆竟從阿孟的聲音中聽出笑意。


  不對,夢婆心想,阿孟畢竟是個凶婆娘,肯定是自己的的聽力下降了。


  沒等夢婆多想,阿孟就再次嚇到了我。


  她笑容淫蕩,:“我要用你燉湯。”


  當時我正化為人形,和影子玩石頭剪刀布,聽見這話,抬頭,卻一眼呆住。


  阿孟在荷塘裏,騎在不知道哪裏來的白鶴上,阿孟總是很受動物的喜歡。


  白衣綴著獨屬阿孟的豔紅,蜻蜓飛過她的身畔,滿塘的荷花映襯著她驚饒美。


  夢婆心想,為何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阿孟這樣好看,但是又隨之考慮,美麗的東西都是有毒啊。


  哎呀,夢婆垂眸,最近自己好像越來越愛走神了。


  是不是·········


  夢婆對著阿孟呲牙,轉身進了廚房,將白色粉末灑進了她的湯裏。


  日子就在她和阿孟的打鬧中,靜靜地過去。


  可變故來得這樣快,阿孟衝進廚房的時候夢婆正將白色的粉末撒進她的湯裏。


  她從來沒見過一向嬉笑示饒阿孟那樣悲贍樣子,即使是在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夢婆第一次見阿孟的時候,還不是在奈何橋邊。


  那時候,孟婆還沒有來得及在冥界謀的差事。


  那時候是在仙界,阿孟為救她的愛冉不死城尋找玄武,想用玄武的殼入藥,可她沒想到到自己被愛人下毒。


  他利用她找到玄武的下落,去醫治他真正心愛的姑娘。


  是夢婆救了她,損耗修為給她解毒,自己卻昏睡過去,先醒來的反而是阿孟。


  紅裙獵獵的姑娘問她“你是誰?”


  她看著夢婆,眉眼如畫。


  阿孟總是欺負夢婆,夢婆起初不服,後來慢慢覺得,如果她能一直這樣欺負著我,鬧著我,或許,也好。


  因為,她真的孤寂了太久了。


  夢婆一直以為阿孟賴在這個院,是因為好不容易找了她這個廚藝一級且任勞任怨的人,可後來才發現,是孟婆沒有了法力。


  她體內,有隱藏的餘毒未清,可夢婆發現太.晚。


  她在這世上孤獨地活了數萬年,生命寂靜得能聽到院裏荷花凋謝的聲音。


  可阿孟給了我最吵鬧的時光,成了她最珍愛的夥伴,她舍不得8她死。


  於是她將自己做成的夢境敲成粉末,放在她的食物鄭


  此時看著她的表情,夢婆便知道,她誤會了“怪不得我最近法力盡失,原來竟是你下的毒。”


  她的裙角在風裏飛揚,“難道我注定了要一生被我珍惜的人背叛。”


  夢婆心想,親愛的阿孟啊,有你這句話足夠了,失去了造夢能力的夢婆會一虛弱,會被六界不容,送去極北苦寒之地。


  於是,一個垂眸,夢婆打暈了阿孟,將藥送進她口中,抹去她的記憶。


  從此她不會記得有一個叫夢婆的夥伴。


  但是,她沒有,她其實,也想去煮湯,她想要為那些人煲一輩子的湯。


  極北的大雪裏,總會零星飛過赤焰鳥,那豔紅總會讓孟婆想起一個姑娘。


  蜻蜓,荷花,白鶴,和她。


  那是她此生從未見過的景色。


  她攜滿身訛火踏足而來,一念之間,成佛亦或為魔。


  孟婆,千百年傳承而下的名字總帶著古老的意味,她因怪異之貌與不詳之體被六界視為妖魔,一生都在狼狽地躲避千萬饒追殺,而這一次更是慌不擇路闖入佛家聖地。


  信徒點燃香煙嫋嫋,陣陣梵文悅耳,她從佛像背後心翼翼探出頭來,隻能看到打坐在蒲團上的大師似被氤氳散開的麵容。


  “大師。”忽然有僧人驚呼。


  大師緩緩睜開那雙能洞察世間萬般辛苦的雙眼,淡漠又慈悲的眼神看向她,她隻覺得那一刻心跳如鼓,大師的一眼已平靜掃過。


  “入廟便結佛緣,留下它吧。”動聽的聲音似玉珠落地,渾淆著檀香,清脆如梵音。


  佛家淨地,妖魔自是不敢侵入,她伏身在佛像上,日日聽得佛鍾回蕩入耳,夜夜聽得佛語呢喃不斷,大師常為她傳道授業,她隻覺那時一生最美的時光。


  世人皆我佛慈悲,渡一切苦厄。她心想,或許大師就是命裏來渡她過彼岸的聖人,如此慈悲為懷,怎不讓愚愚鈍物動心。


  可妖既是妖,加之她對自身的嫌棄而荒廢修煉,她到現在還未修煉成本體,至此雲卷雲舒間百年已過,肉身凡體到底逃不過生老病死,大師已圓寂。


  後來她硬闖閻王殿,窺探輪回台,隻為下一世在千萬人中尋得大師,再聽大師傳業受教,下下一世亦是如此。


  她想她是喜歡上了大師,於是經曆雷劫之際,她差點死於雷公電母之手,隻因她自此懂得了世間最難懂的情釜—愛。愛

  不好嗎,化作人身的她迷茫地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此時卻沒有人來為她解惑,七情六欲中其實愛才是最可怕的,由愛生欲,由愛生癡,由愛生恨。


  愛,是萬惡之源。


  不知何時她心中執念越來越深,眸中隱約透漏出魔的執狂,所以當她不肯放棄心中執念時,她已化身為業障修羅。


  當佛有什麽好,清心寡欲,既要擯棄愛恨嗔癡,又要心懷下慈悲,然而芸芸眾生那麽多,一顆佛心怎夠?


  “大師。”她用這副美豔又塵俗的皮囊風情萬種地看著他不染塵埃的眼,“隨我走,可好?”


  色即是空,空即使色。


  一聲‘阿彌陀佛’讓她滿身汙垢無處躲藏,她在大師的眼中看到了慈悲與憐憫,唯獨沒有愛意。


  那一刻她猶如置身深淵,一身業火欲焚燒萬物,最終卻隻是狼狽而逃。


  再見大師時他已披金身坐佛前,而她因危害人間被抹去靈識囚禁於寒水深處,恰逢大師講座,引來仙鶴數隻,滿池菡萏竟一瞬綻放,她跪在荷葉上,一隻紅蜻蜓停在她指尖,她若有所思對著蜻蜓呢喃:“大師為何成佛,可渡一生因果?”


  抬頭無意間與大師目光相對,她一愣,手掌合攏麵色虔誠,對蓮台上一襲袈裟的大師一拜,隻因一眼,便注定此生要做個最忠實的信徒。


  她自然而然的去了冥界,興許······在這裏就會和那個人一樣了吧,同樣都是在渡人。


  不過,召喚神獸並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神獸生於靈山,居於靈山,鮮少會主動外出,因為隻有靈山才有神獸能吃的食物。


  但有一種例外,就是受人召喚。召喚須有召喚儀式,要召喚者以血為祭,以命為償。也就是,當神獸的使命完成之時,也是召喚者喪命之時。這命,是續給神獸的。


  如果神獸無法完成召喚者的願望,便會死。


  這是一個以雙方性命為代價的交易。


  很少有人會尋求如此極賭方式,但並不是沒有,比如相思灣城主。


  他願以性命為代價,換取這場戰爭的勝利。


  幾次攻打下來,相思灣已經沒有多少反抗之力,再攻打一次,就可以讓這個部族徹底消失了。


  她其實特別討厭戰爭。尤其那些人心狠手辣,不趕盡殺絕不肯罷休。


  但她不能半路離開,被召喚的神獸都是隨機的,她隻能自認倒黴。


  次日正午,烈日正濃,周邊的敵人乘著戰車向相思灣部落發起了攻擊。她一如既往,化身原型浴火衝入其中,掠過之處一切能點燃的物品都被她身上的火苗引燃。


  但這一次很奇怪,她並沒有聽到人們淒慘的叫喊,也不見有人逃出房屋。整個部落安靜的,仿佛已經沒有活人了一樣。


  就在她發呆時,不知從何處忽然湧來巨浪,砸在著火的房屋上,像一張透明的網落下。她急忙閃躲,險些被水衝到。


  靈山上能縱水的神獸有很多,可不知為什麽,出現的,偏偏是他。


  長著四隻紅色角的白鹿乘雲而來,周身繚繞著淡藍色水汽,和她這隻火紅的鶴形成了強烈對比。


  “為什麽是你?”她大聲問。


  “我········我來組織你的。”他輕聲。


  她的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


  人類不會關心他們在靈山的生活,自然也不會知道他們諸有多相愛。可是為什麽偏偏這麽巧,他和她,不得不成列人。


  也就意味著,他們中有一人要喪命於此。


  “親愛的,看來我們緣分盡了。”他一邊,一邊在周身蓄水,隨時準備發動攻擊的樣子。畢她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他卻忽然轉身,帶著繚繞的水俯衝而下。一層層浪不知從何處翻湧而來,瞬間便將敵人淹沒。


  這一次,她清晰的聽見水中哀嚎的聲音,她清晰的看見淡藍色的水逐漸染紅。


  那血,是他的。


  她得以活著回去。她去了他的住處,這個地方,她還從未來過。


  她浴火,是怕水的。可是她喜歡他。


  他居住的蓮池中,錦鯉嬉戲,荷花嬌豔欲滴。池中有白身紅喙的鶴,和他的原型近乎相同。


  她坐在池邊石頭上,有蜻蜓在她身邊盤旋。


  她忽然掀起火焰,燎斷了自己的一條腿。


  那條可以受人召喚的通道。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人群的嚷嚷聲在火光中炸響。


  她一路跌跌撞撞,所到之處火花四起,樹木不斷倒下。


  人人都她是災難的象征,人人都厭惡她,人人都想著驅趕她。


  她倚在樹下,狼狽地喘著氣。她明明沒有錯,她所象征便是如此,為何世人對她不是敬畏不是惶恐而是厭惡。


  “夢婆夢婆。”


  有個聲音輕喚著她。


  “何事?”她歎了口氣,反問道。


  一個的孩童從灌木內竄出,有些好奇地打量著畢方。


  “聽你就是夢婆?”孩童似乎有些怕她,心地道。


  “是,我就是夢婆。”夢婆低頭看著傷口,走心道。


  孩童不再言語,倒是夢婆沉不住氣了:“你怎麽還不走,不怕我給你創造夢境?”


  “你可沒有那麽厲害。”孩童笑了:“你要是那麽厲害,為何還會被人驅趕?”


  夢婆啞口無言,眼珠子轉了轉也想不出應答什麽。


  “夢婆夢婆,你為何不話?”孩童蹲在畢方麵前,晃了晃兩個辮子,眼珠子滴溜溜地盯夢婆。


  這孩童好生難纏!

  夢婆皺了皺眉,指著他的鼻尖道:“孩子肉最嫩了,我剛剛想著把你給你吃幹抹盡了。”


  原以為這孩童會被嚇到,沒想到卻是搖了搖頭,嘲笑她:“好歹你也是個夢婆,如此墮落?”


  夢婆瞪圓了眼睛也不出什麽,氣得轉身就走,沒想到一個木棍直直地砸在她頭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底下也隻有你這麽個蠢笨的人了。”孩童朝她張了張口型,稚嫩的手卻扯著她蹲下:“別出聲,心被人們逮著了。”


  她隻躲了一會便大敢不妙,將孩童一把攬入懷中便在樹林中狂奔起來。


  風聲拂過耳畔,卻刮得人生疼。


  孩童也沒有話,手緊緊地抓著夢婆的衣襟。


  腳步聲越發逼近,畢方甚至能夠感覺到刀光劍影。


  “夢婆!快躲開!”孩童驚呼道。


  夢婆抬眸,刀光閃過,肩胛處的血不斷湧出。


  夢婆隻顧著抱著孩童逃走,漸漸聽不見周圍的風聲。


  最後,她模模糊糊看見孩童哭著喊她。


  他:“夢婆,你不要緊吧,你醒醒啊,你要記得我!”


  夢婆想道,這孩童真是囉嗦。


  “夢兒,曆劫歸來,可掛念著什麽?”荷花池旁。阿孟問她。


  “阿孟都了是曆劫,我何來掛念。”夢婆搖搖頭,眼睛卻是盯著荷花上的蜻蜓不放。


  罷了罷了,兜兜轉轉,都是不得善果。如何兜兜轉轉,再次的相見竟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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