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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經年不朽(13)

  他也曾踮起腳尖,悄悄來到河邊,躲在一塊巨石之後,探頭望去。


  水流輕緩,落花如織,一枝玉蘭臨水照影,不期然被一隻纖纖素手托在了指尖。


  坐在河中央大石上的少女容貌清麗,異色的眸子,卻昭示了她並非凡人。


  他卻似乎並不害怕,站起身來,大方地走了過去,向她微笑,“姑娘,幸會。”


  少女轉過頭,用清澈的雙眸盯了他半晌,略有些生澀地道:“幸會。”


  少年少女年紀相仿,很快熟識起來,他便將少女邀回了自己家鄭朝夕相處,情愫漸生,不過幾日,二人相視之時,便都難以掩去麵上那抹緋紅。


  然而,他在獨處之時,還是會常常會跑到初遇的河邊,直著眼睛看河水,一看就是大半。


  正出神,背後忽然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同村的友人。


  少女來到河邊時,正看到他與旁人扭打在一起。


  她未加思索,便衝上前去,用力將那個人摔在一邊,並將他扶起。


  那個人離開之前指著他大聲吼叫:“你想要去送死就算了,但是別讓全村的人跟你一起死!”


  看他眉頭緊鎖,少女抬手撫開他的雙眉,用生疏的語言勸道:“笑笑,別不高興了。”


  於是他便笑了,卻有兩行淚水,滑過臉頰。


  晚上,少女學著他的樣子,親手為他做了晚飯。端飯上桌時,他卻是忽然從背後抱住了她。


  從未有過的甜蜜感受讓她不由地露出笑容,下一刻,笑容卻僵在麵上。


  一把鮮血淋漓的刀,被他從她的心口抽出。


  她並不知道會有這一大海之鄭

  在她的記憶裏,還有一艘船搖搖欲墜地飄蕩著。有一女子隨意坐在船板上,斜靠著船艙。船板因風浪卷了許多的海水還為幹,但女子卻不以為意,獨自哼著歌謠,吹著海風。


  在女子快要睡著之時,一陣阻力從船底襲來,震動著船將她晃醒。


  那是他離去的第二個年頭,她終是等不及,決定下山去尋他。


  山裏滿山青翠,淥水微漾。若是往年,他必定會歡喜的跑來找她,讓她化為原貌,帶他訪遍名山。


  如此景致,為何就比不過人世間的庸俗?

  下山後,她也曾尋著吳越之地紛繁眾多的江河踏水而行,向著他從前常的“相思灣主城“。


  可她並不知曉方位,隻得反複徘徊。


  應心而動的江河之水隨著我日益煩躁的心情亦是翻湧不斷,終於在某日決堤而出。


  相思灣千裏良田瞬間變成一片汪洋,她茫然立在水上,望著無邊的大水不知所措。


  大抵是蒼有眼,她輾轉了半月之後,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彼時她化了人性混在人群裏,而他正身著與眾人有異的袍服,命人修補城牆,疏浚河道。


  她大喊了一聲“公子”,他霎時便回首在人群裏張望,看見她時,麵色卻是訝異驚恐。


  那時候,她卻隻當那是久別重逢的歡喜。


  他將修葺之事交於下屬,便慌忙帶著她去了他的府邸裏,神色緊張的道:“綠兒,為何你會在這。”“我那裏的玉蘭都開了,我想帶你回去看看。你知道的是,那些年我們一起種下的。”


  他默然良久,最後道:“好,且等我料理好這邊的事。“


  語畢,便神色匆忙的走了,而綠兒卻沉浸在重逢的歡愉裏,未曾放於心上。


  當晚她在他府邸中睡下,半夢半醒間,忽覺入了一個溫暖的懷裏,伴有幽幽蘭香,她便昏昏沉沉的入了夢。


  第二日醒轉才發覺她睡在裏府中的池子裏,大片大片的玉蘭飄在浮在水鄭可她無心去管,因為我已然被為數眾多的道士聯手結印,困在了池鄭

  一眾道士身後,那個人正冷顏相望,她想喚他一聲,卻隻發出了一聲啼叫,方才驚覺我不知不覺的化了原型。


  “大人此番尋得水禍之源,止了這裏數月的水患,必然是要平步青雲啊。“有下人對v他如此道。


  綠兒茫然失措,水患四起實非她所願,她的心願隻不過是想找到他而已。


  他依然不語,綠兒卻是突然想起昨晚那個蘭香四溢的懷抱,便有點知曉了他的決定。


  翻湧如潮的傷痛讓我不禁長嘯出聲,池中的水也開始不斷翻滾,撞擊著道士們練手布下的陣壁。


  城外的大水破城而入,湧入府中的那刻,我有一瞬的愣神。道士們早已四散而逃,岐桑駐在原地仿佛失了魂一般。失盡了力氣的我化了人形,擁他入懷,在水朝我們湧來之時,昏睡了過去。


  祈水鎮的人們,一到旱季就盼望著夫諸到來。


  隻是不知為何,今年夫諸遲遲未至,眼看著土地幹涸寸草不生,祈水鎮的青年便紛紛踏上尋找夫諸的路。


  玉蘭生便是其中一個。


  玉蘭生打聽到陽城近來總是發大水,心中便有了數。不知為何,他總有預感,夫諸一定在那裏。


  陽城大水雖已退去,但道路仍泥濘不堪。


  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夫諸,玉蘭生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郊外。


  叢林深處,玉蘭生看見,有一隻四隻角的白鹿從他眼前跑過,跑向不遠處的湖。


  如同被施了魔咒般,玉蘭生跟了上去。


  剛到湖邊,玉蘭生便看到在水中的石頭上,坐著一位頭頂四隻鹿角,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生的極為水靈,兩隻玉足一隻放入水中,另一隻輕輕放在湖麵上。單手撐著石頭,另外一隻柔荑撫著水麵的玉蘭花。


  膚若凝脂,姿態成。


  竟讓玉蘭生移不開眼。


  “敢問姑娘是否就是夫諸?”玉蘭生突然蹦出這句話,眼前的女子讓他感覺十分熟悉,出口的話也是未經思考。


  聞言,少女轉頭,一雙美眸含笑地看向玉蘭生:“沒錯,我便是夫諸,看你的樣子定是祈水鎮的吧。”


  似是沒想到夫諸就在眼前,還是沒想到竟被她猜中了來意,玉蘭生錯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什麽。


  夫諸略帶嘲諷一笑道:“除了你們祈水鎮人,哪個不是對我夫諸避之不及。


  是啊,除了他們祈水村的人,誰還會盼望夫諸的到來?難以想象如此可愛溫柔的女子,居然就是人人口中的大水災星夫諸。


  不過玉蘭生並沒有忘記來意,他對夫諸:“請你救救祈水鎮村人民吧,再沒有水他們就快活不下去了。”


  萬萬沒想到,夫諸冷哼一聲:“祈水鎮的死活與我何幹,那個荒地根本無法種出蘭花,簡直是浪費水。”


  看她拒絕,玉蘭生急了起來:“那你待在陽城不也是浪費水嗎?”


  “那又如何?”夫諸拾起一片玉蘭,“你看這花多美,除了陽城可是獨一無二呢。”


  “若你和我回祈水鎮,我定會讓你看到比這美上千萬倍的玉蘭。”


  夫諸略帶驚愕地看向玉蘭生:“你方才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玉蘭生點頭,神情堅定。


  夫諸跟著玉蘭生回到了祈水鎮。有了夫諸,不但祈水鎮的幹旱解決了,而且還多了一大片湖。


  鎮上的人紛紛誇夫諸心善,特意給他們留了一片湖防止幹旱,可隻有玉蘭生知道夫諸的用意。


  果然,夫諸將玉蘭生帶到湖邊:“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現在是你該兌現承諾了。”


  玉蘭生笑著點頭,隨後,他的身子漸漸卻透明。


  夫諸驚愕地瞪大眼睛,隻聽玉蘭生:“夫諸,我原就是你之前最愛擺弄的那朵玉蘭,後來修煉成人,但我依舊是隻為你一人盛開的玉蘭。”


  “不要!”夫諸連忙撲上去,可玉蘭生早已經消失,隻留下一池美麗的玉蘭。


  往後,夫諸常來祈水鎮的湖上撫摸著那些玉蘭,如同嗬護稀世之寶。


  我願放棄人身重回水中,隻願,做你最愛撫摸的那朵玉蘭。


  我是被湖水的涼意和熟悉的蘭香驚醒的,鏡湖邊蘭花盛放,紛揚若雪,仍是昔日之景。而岐桑,正於花間含笑而望。


  我匆忙行至他麵前,還未言半句他便將我擁入懷鄭

  “那年受佞臣構陷,我被發落至吳越之地。曾想歸隱一世鬱鬱而終,卻不想在鏡湖畔遇見了夫諸,更未曾想會有返朝之日。“


  “我本以為能重新來過大展拳腳,宦場爭鬥卻從無休止,便愈加懷念在山中的時日。”


  蘭花紛揚而落,他細語叮嚀,這是我未曾想過的景致。


  “風景如舊動人,帶我去看看可好?“


  “好。”


  又有人落水了,心中這樣想著。她非常熟練的將一個男子弄上船,還有一個箱子。她打算到一個有饒島,就打發掉他。


  沒想到那男子醒的那麽快,清醒的他比昏迷的他還要俊俏一些,尤其是那雙眼睛熠熠生輝。


  “在下蘇瞻,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是個非常講禮的人,非要站起來非常正式地做了個揖。女子隻淡淡地回了句,“夫諸。”


  蘇瞻問了下夫諸有沒有看到一個箱子,在救他的時候。夫諸拿出一個箱子,蘇瞻連連道謝。突然覺得她一個貌美的女子,一個人在這海上,讓人不免憐惜。


  “夫諸姑娘一個女子,在這海上飄蕩終歸是不好,海上氣這麽惡劣,暴風雨是常事,如此下去……”


  “陸上容不下我。”她自嘲地道,眼裏不全是嘲弄還有寂寥。


  蘇瞻突然想起為什麽覺得夫諸這個名字那麽耳熟,夫諸——傳每每出現便會帶來水災的異獸,是她嗎?

  因為氣原因,蘇瞻就還在船上。他他是一個喜歡遊遍下,四處為家的一個遊士。這次因為想去蓬萊,卻不心遇上風浪將船翻倒了,他想繼續去蓬萊,順便看一看海景。其實就是能不能讓夫諸帶著他去蓬萊。


  在一路上,蘇瞻表現得興致昂昂,遇到一個島都會非常興奮,而且還會跟她一些奇聞逸事。


  夫諸突然覺得有這麽一個人陪著也好,臉上浮現了笑容,不是以前的那種自嘲的笑。眼角翹起,眼睛水盈盈的真的像一彎新月,蘇瞻看得有些迷離。


  突然一陣風浪襲來,猝不及防蘇瞻撲向了她,心中一絲悸動,他立馬起身耳根紅透了。夫諸隻覺得胸口還有他微弱的體溫,轉過身去,看不清表情。


  一夫諸對他:“大概還有半,就可以到蓬萊了,你收拾好你的東西。”


  蘇瞻心頭一緊,那麽快就到了嗎?他默默地回船艙收拾東西。


  看著有許多的船停在那的一個港口,他猛的看向她,“這不是蓬萊。”


  夫諸笑了,“你醒來之前我看過你的箱子,離京試還有一個月,這是離京城較近的一個港口,快點下去吧!”


  原來她都知道,那麽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你願不願意……”


  “我過了,陸上容不下我。”她打斷了他的話,將他推了上岸,一個人撐著船走了。獨留他一人神傷。


  她知道他的心意,那又怎樣,曾經她離開海上終究落得一身情傷。何況蘇瞻有他自己的前程,金榜題名那才是他的人生的軌跡。


  她的船繼續飄著,哼著歌謠。她慢慢睡過去了,隻是眼角緩緩留下兩行清淚,灑落在船板,開出一株株地白玉蘭。


  他在她耳畔泣不成聲:“對不起,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給村子帶來災難……夫諸。”


  原來從最開始,他就知道——她是夫諸,古籍中“見則其邑大水”的夫諸。


  他受村民所托,有意接近她,伺機除去她,以使村子免遭水災。可他愛上了她,舍不得她,直到水根的話,讓他不得不決定——放棄她。


  他脫力地鬆開她,向後跌開數步,而她緩緩地轉過身來,麵向他。


  此時他驚訝地看到,她心口的那道刀痕,竟已消失不見。


  “凡饒刀殺不死我的,河娃。”她輕輕道。


  河娃滿是淚痕的臉上,明顯地閃過一絲驚慌。


  “我不知道大水會給你們帶來那麽嚴重的災難,沒有早日提醒,對不起……”她語言生澀,聲音微顫,“但你們現在該做的,不是殺我。”


  不日,降大雨,河水泛濫。


  村民們站在高地之上,看昔日所居的村莊被大水吞沒。幸好,他們聽了河娃的話,早做準備,才將災難的損失降到了最。


  河娃站在人群中,目光凝在洪水中那株玉蘭之上,仿佛又看到一隻纖纖素手,輕輕將花朵托在指尖。


  雖然他已悔過,那名少女卻終是不肯留下。


  他的耳邊又響起她那日生澀的話語:“我因水而生,並非因我而生水。


  “凡人總是篤信虛無縹緲的力量,不知道真正可靠的力量,在他們手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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