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無處尋(8)
傳中,那個公子消失在兩年前。
兩年前,三公子在相思灣還是無名卒。
之所以成名,是因為綠兒,那時綠兒年少輕狂愛招惹桃花,而三公子隻是其中的一朵爛桃花。
三公子喜歡叫她狐狸,但她其實不是狐狸,她隻是一棵與相思灣同歲的桃花樹而已。
“狐狸有一雙桃花眼,很好看呢。”這話時,三公子正和她過眨招招淩厲,一點也沒有話那麽輕鬆。
她雖年輕,但也是相思灣數一數二的人物了。與他過招,她竟處於下風。打不過隻好逃了,幸好她的輕功還算不錯,順利逃脫。
可她沒想到逃不過的是緣分。
師妹找到她時,她還在人間喝酒,酒自然是配美人最好。人生嘛,自然也就是酒與美人了。
酒不醉人自醉,ta她看師妹都模糊了。師妹帶著她去了一家客棧開房並吩咐二送醒酒湯來。半夢半醒間,她聽到了三公子的聲音。
“狐狸一身騷味,真討厭。”聽到這句話,她立刻被嚇醒了,但睜大眼隻是看到師妹心扶著她和醒酒湯。
是夢嗎?
她抬手邊捏臉邊看著師妹“除了你,還有人在嗎?”話畢,上房的門突然被推開,是三公子。
臉好痛,膝蓋突然也好痛。
三公子是相思灣城主的第三個兒子,這是師妹告訴她的。
師妹還她喜歡三公子,可不可以請她不要糾纏桃三了。她頓時想起了他們之間的風流史,幸好三公子出去了,不然此刻的她真是老臉羞紅。
其實也不是什麽風流史,隻不過不心調戲了獨自喝悶酒的美人而已。
當年她對三公子印象絕對是一眼驚豔,如今亦然。
嗯,當時她想的是這個美人我要定了。眾目睽睽下她大搖大擺的走向了美人處。
“美人,約麽?”
美人冷若冰霜拒答。
“美人不勾搭麽?”他立刻拔刀相向,招招淩厲不留情麵。也就是這次的辣手摧花令他成名,被江湖人稱三公子,嗯,也消失了兩年。
從此以後,她戴著那個麵具從不離身,就好像那人還陪在自己身旁一樣……
她是九尾狐仙,卻在不經意間打翻燭台燒了藏經閣,犯下條。逃亡途中,她逃至人間,從而降一屁股坐死了土匪頭頭同他相遇,隻一眼,便再忘不掉他頸間那如牙印般的胎記。
土匪們見大哥被從而降的女子壓死,紛紛逃走,一時間便隻剩下了他們兩個。
她走近了他,伸手輕撫他頸間的胎記,他也不躲,隻那麽站著,任由她胡作非為。良久,她才慢吞吞的開口,他卻愣住了。
她,你娶我吧。
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姑娘讓自己娶她,他被愣住了。雖她陰差陽錯的救了自己,可始終是太過突然。他回過神來,道了謝,隻當她玩笑話,轉身便走,可哪知回到家中,便看到她麵帶微笑坐在門口,不由大吃一驚,便知她並非凡人。
“你非凡人,又為何學人間談論嫁娶之事?”
她卻笑不答,
·青丘之狐不得嫁與凡人,更何況她觸犯條,左右都是死罪,還不如嫁他為妻,哪怕隻做一日夫妻。
見她不答,他又追問,“那你為何會來這裏?”
“為了一個人。”她垂下眼簾,“世間隻有他真心待我,因為他對我笑過。”
又何苦為了我再自斷雙尾?”
從此,世上再無他,陪她一起體味人生百態。
日頭向西,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滿目瘡痍的大地上屍橫遍野不遠處停著許多食腐的烏鴉,時不時發出一陣蒼涼的叫聲。
在晦暗的暮色裏,白衣女子站在快要頹傾的城牆上,麵具遮住的雙眼悲涼的注視著這一牽
隻見她腳尖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在城下的屍堆中抱出一個甲胄將軍,然後消失不見。
山洞裏有草墊和一些陶罐,像是有人生火做飯,估計也是那些山中獵戶所留,秋寒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隻不過他懷裏多了個美女,看到那遮麵的麵具他便知曉是誰,綠兒?”。
綠兒被三公子抱在懷裏,準確的是她自己躺過去的,素手纖纖纏上他的脖子,微弱的光線裏可以看出她眼波流轉、唇紅似火,哪怕看不見她的容貌也足以讓三公子了大感窘迫。
她嬌笑著坐到草墊上,抱過一旁的木匣子,道:“敵軍主將的首級就在這兒,你們於新野大敗,就剩寥寥幾千人,卻讓我拿列將的腦袋”。
聽到她如此一三公子伸手就去搶那匣子,他身上贍不輕,綠兒輕輕一躲他便乒在地,衣服裏麵卻不心露出一截茸茸的白毛。
“把你的尾巴收起來”,綠兒不以為意的拍了拍衣襟,“你要他知道你不過就是個九尾妖狐,他恐怕第一時間就會殺了你”。
“怕什麽,我可是他親封的神女”,她倚著牆,摘下麵具露出側臉,驚豔絕絕,每次都是如此,她從不露臉,側臉在發絲的遮掩下更顯魅惑,“是不是我幫你在戰場上贏了太多次,你就忘了我狐族最擅長的是媚術”。
自來人世三百多載,她也算是看遍了人情冷暖。
如果有什麽參悟不透的事,那便是情了。
她去過神祠,亦造訪過月老廟,可無論是身於九的仙還是牽動情思的月老,他們給她的回答都太過撲朔迷離。
她寄身於煙花柳巷,看一個個男子拋擲千金隻為求她一笑。她掃了一眼,自認聰慧的她便心生一計,笑道,“若是誰能告訴我情是什麽,我便願嫁與他為妻,並許他一世富貴。”
許是開出的條件太過誘人,隔三差五就有人送來金銀珠寶,她看了看那些東西,視線停留在一幅畫上。
畫中人美豔絕倫,舉手投足皆活靈活現,畫軸處題了“念子顰笑,思之入癡”八字。這個人,倒是有趣。
她收好畫軸,詢問老鴇這是誰送來的。老鴇答,是街上一個賣字畫的書生。
賣字畫的書生?她接觸的人非富即貴,實在想不出哪裏見過書生。她仔細斟酌那八字的含義,暗笑,既然這個書生這樣喜歡她,去見一見又何妨?於是戴上麵具後便出了門。
尋遍大街巷,卻找不到一個字畫攤。她皺了皺眉,正欲將畫投進湖裏,卻被攔住。
“你若不要這畫,便賣給我吧。”男子冷冷道。
“不過一幅畫罷了,能值幾個錢?”她來了興致。
未料他強行搶過畫軸,冷冷地看了她幾眼後,給了她一錠銀子。她丟掉銀子,“我不缺這個,你若是能給我一個理由,送你也無妨。”
男子轉身欲走,她執意堵住他的去路,男子終是歎了口氣,“姑娘,別留在那種地方了。”
“好。”
她果真沒有再回去,她陪著男子住在偏僻的房屋裏,房屋裏有許多字畫,丹青描摹的隻有一饒顰笑嗔癡。她奇道,“你就這樣喜歡畫我?”卻在看到“贈愛妻”時楞住。
他走過來,輕輕取下她的麵具。“有些話,我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回憶突然翻江倒海地湧來。
她是青丘最淘氣的狐狸,最愛做的便是戴上麵具讓他畫出她的麵目。次次他都能分毫不差地畫出她的音容笑貌。他想,若是沒有那次滅族之災,他們就會永遠這樣生活下去。那次,人們為取靈狐皮,在灌灌鳥的帶領下,幾乎屠盡了青丘的靈狐,已登仙得道的狐狸早已逃去,而他們,離成仙還差幾百年。
於是他喂她服了自己的內丹,送她來到人間。
避過一劫後,他的時日已所剩無幾。他最放不下的,還是流芳。
他在大限之前終於找到了他的寶貝,看到她安全無虞,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很怕他的姑娘被人欺負。
他輕輕貼近她的耳朵,,“好好照顧自己。”
那樣熟悉的眉眼,在她眼前,頃刻成灰。
“公子!”
再也沒有一人能那樣熟悉地畫出她的麵目,再也沒有一人會在她淘氣時摘下她的麵具,然後,傻姑娘,我喜歡你。
“你!”他喜歡她,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14歲,剛上戰場,記憶裏大旗頂賭剪影與箭矢隱有重合,晃了他的眼,他癡癡地忘記了躲開,再回神已被當時驚為饒她抱在懷裏,他癡癡的叫了一聲,大人。
綠兒看他出神,隻咯咯的笑著出了山洞,步履有些淩亂。
幾傷好了之後,他去了那座陛下為她修建的神宮,他每幫他一次他就會去謝她,這是第九次他踏進這裏。
隔著薄紗,她虛弱的躺在榻上,不停的咳嗽,“你過來讓我看看你”,這次她沒帶麵具,又臉有疤,捂著自己的臉斷斷續續的著什麽,“公子,過幾族長就接我回青丘了”。
“你到底是怎麽了!”他憤怒,明明昨還好好調笑的一個人就成了這樣。
“我想念那裏的雪了……”。
“你還記得你時候去過一片雪山麽?我是在那裏遇見你的,麵具是你送我的,會回來找我,可我等了你好久,受了青丘結界跑出來,卻被傷了臉,我就帶著你送我的麵具,可是你就是認不出我……”。
後他寒找不到她,他找了許久,都告訴他無人叫綠兒,就連那座神女宮都消失不見了,這樣連他心裏綠兒存在的痕跡都好像也消失了。
他不知道,九尾九命,九次逆。
這一年,冬至的第一,落了雪。
記憶湧上心頭,那時的她還是隻狐狸,還未成仙,她以為他要殺了受贍自己,情急之下咬傷了他的脖頸,卻不曾想他竟對自己笑了,還醫治了自己。從此以後她便一直陪在他身旁。初化為人型那日,所有人都被嚇跑了,隻有他看著她,淡淡一笑。
“世人皆怕妖,隻有他,隻有他對我笑了。”她眼中帶淚,語氣中盡是癡纏。
她從來如此開心過,陪他遊曆四方,陪他彈琴作畫,陪他同看漫煙火……
漸漸的,她發現他總會在月圓之夜畫一個麵具,畫麵上什麽也沒有,隻有一隻狐狸。狐成仙是世間罕有,需經曆很長時間,因此狐狸是眾妖當中最懂人心的,可她卻從未懂他。
那日,劫將至,她頭疼欲裂,打翻了硯台,蜷縮在地上化做狐型,墨汁汙了他一身白衣,他卻匆匆忙忙的取出了麵具,放到她身旁。
雷劈在她身上時,魂魄四散,同時,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她記得千年前他要救她,她卻咬傷了他的脖頸,她記得千年前,她化做人型,從而降與他相遇,她記得千年前……
四散的魂魄被收麵具中,她在醒時,他已耗盡精血,性命垂危。見狀,她將他緊緊抱在懷中,泣不成聲,自斷雙尾欲以雙尾神力救他,他卻搖了搖頭。
“那個麵具是我借月圓之夜注入精血,並以命為約,才能重聚你四散的魂魄,並恢複你的功力,你已死過一次,又何苦為
“可以”我回答師妹,我笑起來努力讓自己開心一點。“不過是一枝爛桃花嗎?我還要把我所有的爛桃花斬斷。祝我以後一帆風順,不必喜歡別人也不必別人喜歡我。生活一點也不苦難,我反倒覺得慶幸。”這話給師妹聽,也給我聽。卻無意中被再次進門的桃三聽到。
他又拔刀相向,這次我不再留情。見招拆招,把他逼的沒有退路。
“不喜歡我為何要招惹我?”桃三歇斯底裏的“憑什麽!”
他利用師妹跟蹤了我兩年居然現在才跟我討論喜歡,我才要問憑什麽。
“就憑你當年偷吃我的桃子,就憑你跟蹤我兩年,就憑你喜歡我!”
“桃子!”桃三哭笑不得“明明是你偷吃了我的桃子。”
他現出他桃樹的原型,我突然明白我可能中了桃瘴,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我真的很喜歡你。”三公子住她。
我也很喜歡他。雖然這一切是我的臆想,但我收獲了一棵桃樹。管它是不是臆想呢,不過戴上了自欺欺饒麵具真的是很難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