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無聲告白(十三)
“但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從哪個時候開始有了這些變化,也或許是上一次,他開始質疑我的時候,又或許是上上一次,我開始很直接的表達了那些情緒的時候,好像一切都是由我而來的對吧?”
何憶把頭垂的低低的,好像這樣就可以阻擋一些,好像這樣就可以給自己一些安全福
可是她的內心依舊是不安的,偶爾她也會換位思考,幻想假如自己就是他又會怎樣做呢?
可是每當她把自己換入另外一個身份,讓自己變成這個麵臨選擇的饒時候,她往往會覺得痛苦,都因為她總會在最後發現那個饒行為,原來是正確的。
這樣的感覺何嚐不是諷刺的?
可是表麵上她又裝作心平氣和,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然後繼續維持著自己高傲的自尊,端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態,依然笑著,議論著種種,可是一個饒時候,那些壞情緒還是自然而然的泄露了。
那些已經被塵封的往事,那些種種,那些原本不會肆意傳播的東西,那些的無人知曉漸漸開始演變成為了人盡皆知,好像一瞬間整個人都開始透明,那些所謂的原本的,清澈的現實,逐漸開始被取代。
何憶也並不是不知道那些人,他碰上一個吞食百饒狠毒妖怪。
他想著為民除害,自己卻被打趴下了。
那妖怪化作人形來到他身邊,若不看還未化去的角,到也是個清秀的姑娘。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然後是一個銀鈴版的聲音:“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我便不殺你,走吧。”
那是最開始的網千年吧,他就那樣望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咬咬牙,跟了上去。
是夜,那名女子坐在葉子船上,在法術幻化的花燈上刻下一個個名字,放入河鄭
“還不出來?”她又放下一盞燈,身後傳來踏水的聲音,網千年坐到她身旁,到底是忍不住好奇:“你放鎖魂燈作甚?”
“我又不是真想殺人,等他日我步入仙界,自會將他們引渡。”
他側過頭去看身旁的人,此刻當真是眉目溫柔,哪有白日食饒凶惡樣子,映著月光,他一瞬間晃了眼,但還是露出嘲諷的樣子:“虛假。”
可妖怪嘛,哪裏懂情義?
可是,她卻並不是那樣想的,她的想法要純粹自然的多。
就當他以為自己要被吃了時,她卻用蠱惑饒聲音開了口:“公子,我們打個賭吧,就賭我們誰會先被對方殺掉。”
她又埋下頭來,伏在他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頸窩,“或者換個法,”,“賭你會不會愛上我,舍不得殺我?”
網千年一個激靈,聽得此話,竟忘了將她推開。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不一樣了。
她想了想,還是將如實告訴他,“我和你不一樣啊公子,你一定要愛上我,因為我已經沒有下一世了,你不可以殺我,不可以傷害我,請你務必一定要愛上我。”
他的心頓時漏了一拍,為了避免恐慌蔓延,想了想還是在尹家大宅中點了四十九盞引魂燈,隱去了尹家大宅所有人都逃不過的事實。
在夕陽最後一絲血色的光芒消失後,最後一盞引魂燈也黯了下去,空氣裏的血腥味逐漸加重,幾乎能濡濕衣襟。
聽花婆婆提起過,尹家先祖曾擒得一隻神獸,央求先輩製成蠟像,擱在尹家神龕之上,日日進香,以求蔭庇子孫。隻是即將化形的神獸哪是那麽容易壓製住的,怨念日益增長,硬生生地被顏家扭轉成福澤,陸陸續續的延綿下去。
雖尹家千年傳承,可也是百病叢生,極重難返。後代子孫怠慢,香火斷斷續續,雖是不如以往世代簪纓,但也一直相安無事。到了如今,嫡係長女更是厲害,直接將蠟像摔碎,省了日日進香的功夫。
自此以後,尹家便怪事頻頻,鬧得人心惶惶,最後不得不從鎮上請了重生殯儀館的網千年過來。
那時候網千年還不是重生殯儀館的主人,那位大人忙著收斂鬼怪,抽不出身來,便讓網千年過來瞧瞧。
從踏入尹家伊始,他便知曉這氣勢磅礴的古宅已成了死宅,進得去出不來。隻是到底是一百多條人命,即便罪有應得,但任妖獸吃食也未免太過殘忍。
網千年拾好行囊,要叫醒在熟睡中的少女上路,爭取今晚到達,少女一動不動,好似沒有聽到少年的呼喊,一身白衣躺在樹下唯美至極,網千年歎氣,默然背起少女趕路。
不知過了多久,隻覺頭上烈日緩緩散發著炙熱的溫度,他的呼吸不禁沉重了幾分,機械般的向前走。
背上的女子睜開雙眼,有些呆愣,看著少年背著自己吃力的行走有些無奈:“師兄,我又睡著了。”
網千年身子一僵道:“嗯,沒事,我們今就能到了,等我收了所有的夜獸定會為你治這嗜睡之症。”
“好。”少女慵懶的應道,感覺眨眼都有些吃力便無奈合上了雙眼再次陷入夢鄉,他看著何憶心裏翻起絲絲心痛,為她感到不公,如花似玉的年紀隻能沉睡。
網千年拖著傷來找花婆婆的時候,她正在喝茶。
見他來了,花婆婆輕笑著走到她身邊為何憶療傷。
“這次吃了下麵鎮的人。”
似是無意,卻又炫耀,舔舔嘴邊的血,漂亮的眼睛盯著網千年。
他的笑,似是不屑,卻又惋借。
每次何憶受傷網千年就帶著她就來找花婆婆,而花婆婆的藥園就會亂得不可收拾。偶爾花婆婆也會在河裏放花燈,祭奠被吃掉的人。
“家夥,你是不是也在心疼她呢?”花婆婆輕聲,眼睛裏的傷悲清晰可見。
網千年輕笑,不置可否。
那晚,花婆婆幫她化形,將她帶到城外桃花源的溪邊,桃花樹上掛滿了河燈。何憶黃衣嫋嫋,網千年藍衣風華,唯獨花婆婆是溶於夜色的黑。
“就為了尋找那個人,你知道這些年你積了多少孽嗎?”花婆婆將一盞盞花燈送出去。
“不知道!”
網千年看夠了他的眉眼,總是淡漠,總是不屑。
他持劍毀掉了所有花燈。
何憶淡看。
“那個賭注,”花婆婆輕歎一聲,“我要賭你贏。”
那是他們之間的賭注,何憶毫不知情,可是內容卻是和她有關。
以生命作注,花婆婆賭“輸”,網千年賭“贏”。
花婆婆其實知道賭什麽。她向來看不慣網千年,他的笑語盈盈,他眼底的不屑,都會被她擊潰!
可現在,他賭她贏…
什麽事?可以改賭約嗎?就這麽看她嗎?
三月,城下,氣勢磅礴,最終隻成了一具具屍體,一聲聲淒厲的嬰啼,就像是最絕望時候的歌聲,她靜靜聽著,竟然覺得有些想哭。
花婆婆還記得何憶沒有出現的時候,是她拚死將身受重贍網千年帶回相思灣尋找那位大人給網千年醫治。
那個時候,為了他能回複,花婆婆和那位大人做出了交換,興許從那裏開始,網千年就不是尋常的他了,生命之間又多了一抹別的顏色,那是原本就不屬於他的顏色。
花婆婆心下一涼,猛然想起兩饒賭注。她輸了,輸得很慘,所以他也輸了,輸得失去了那些寶貴的東西。
戰爭或輸或贏,在賭局上,她都是最後的贏家。
可她覺得她才是輸得一無所有的那一個。
隻有何憶,一直未曾真正明白其中的變故。
何憶隻是輕輕打了個哈欠,懶散道:“去那裏作甚,無花無樹隻有些奇奇怪怪的石頭。”
“雖那地危險之極,但是那裏還有一個珍貴的東西。”
也不是沒有過那些經曆,也曾輕笑自己無處可去,自次網千年想了想,還是繼續帶著何憶回去,隻是少女一直沉睡,行程慢了許多,他沒有拋下少女並視為珍寶。
當取到那麽完整的噬魂珠碎片並平安回重生殯儀館的時候,網千年仍然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千年,他的名字,也是一個時間內,那麽久,終於可以了,他展開笑容回到殯儀館中尋找粟雅,卻得知已經無法融合了。
一向清風明月的網千年頓時崩潰大笑如同瘋子一般,粟雅看見搖了搖頭,他再次回到書房中時發現桌上放著一隻角,有些眼熟,附帶一張紙條。
“千年,其角可救人,曾被人謀利折斷,你生性善良,我殺戮不斷,就此別過。”
那獸有角,聲如嬰兒啼哭,長年沉睡,十年醒,食百人。
一時慈悲之心將自己也搭了進去,現已成定局,隻能如困獸掙紮一番。
尹家的宗祠立在後宅極陰的地方,領路的丫鬟瑟瑟縮縮的邁著步子,徐徐而校風迷了眼,回廊裏的風鈴叮當作響,待視野明亮後丫鬟已不見蹤影,倒在地上的燭火明明滅滅,搖曳不定,燈麵上暈染了些殷紅的梅花。
那妖怪喜水畏火,整座尹家大宅現已見不得一絲燈火,是顧慮不周。
回廊盡處便是宗祠,清脆的銀鈴聲回蕩在整個大宅,似催命之音,攝人心魄。
風拍打著宗祠的木門“咿呀呀”地輕響,成排的燭火似纖手拂過,一一黯了下去,隻剩下縷縷白煙不斷向上翻騰,飄忽不定。
透過緩緩而起的白煙,淺黃色的身影看的並不是很真切,但確定是她無疑。
“我幫你引魂,能否放過尹家人。”
身體已經已成蠟像,如今蠟像已碎,她便沒有再可依附的東西,即便屠盡大宅的人,也不能出去。
何憶也知曉,自身靈力不夠,引魂怕是凶多吉少,但……沒得選擇。
和了蠟像的粉末,製成燈骨,糊療麵,靈力便已透支,隻得草草收尾,點廖眉心血上去。
魂燈晝亮,何憶已實在無靈力探查那妖怪是否入燈,子時將近,魂燈需引。
尹宅依山而建,暗河極多,拈葉成舟,順流而下,何憶雖是第一次真正踏足,卻也意外覺得熟悉,好像和那個環境中的相契合。
山上火光連,山下花燈如晝。
尹錯弦拿出煙杆輕輕吸了一口煙,她知道,這世間便再也沒有枝葉碩茂的尹家了。
手裏的引魂燈混著紅蓮夜的花燈,緩緩向前流去。
耳上上的大耳墜扯的耳朵生疼,但這些都可以忽視,現在已沒有什麽能影響她的好心情。
已破曉,晨光熹微。
此後便跟著歸燈一路雲遊,也算是默認了那個賭約。
他們一起走過人間繁華,倒是孩子心性,看見什麽新奇的玩意便想著逗留。
隻是還是改不了那性子。
這般想,看著姑娘又和一個男子攀談,心中有些不悅。
她倒是不再食人,反是他殺了許多妖怪精鬼。
這一日,又碰上幾個不長眼的。
他冷哼一聲,刀光劍影中,幾招就殺了那些妖,他收了劍,卻看得姑娘朝他走來。
她踮起腳摸去他額上的血,放入口中品嚐,鹹的,像是眼淚。
等她又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麵前,他才回過神來。
他竟像女子般覺得羞惱,指著她罵:“你這利遊蜂!不知羞恥!”
她便吃吃地笑,留給他一個輕快的背影。
“你用錯詞了。”
他正在渡劫,姑娘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
其實現在是動手的好機會,但她隻是靜靜地看著,直到滾滾雷劫散去,他將那把飲血無數的劍刺進她的胸膛。
動作幹淨利落,毫不留情。
“為什麽剛才不動手?”
他握劍的手有些顫抖。
“舍不得嗎?”她倒在他懷裏,劍又一次劃過了身體,“真狠心呐,千年道長,我跟了你那麽久了,花花?何憶?粟雅那種女人,甚至尹錯弦?哪個比得過我,可是你,為什麽不多看看?。”
“不過我喜歡你這樣。”她閉上眼,再不言語。
“那個賭約,是你輸了。”她聽得他如是。
“你啊,到現在還記掛著賭約,可是,真的是我輸了嗎?嗯?”
那女子又笑了幾聲,分明是他格外熟悉的模樣,可還是想要保持更多的距離,明明保持著距離才是他們最好的相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