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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夢三生(十二)

  “又是一年過去了,屬下常聽人年紀大了總會想起重要的人和事……”


  話音剛落隻聽那人苦澀的笑言,淩厲的眼眸中也是看得出,到底是飽含曆經歲月的滄桑。


  手指擺弄手中鋼筆,站在窗前望著這庭院供養碩大金佛,藏青色西裝腳下踩著黑色皮鞋,無論怎樣打量也是位溫潤少年郎,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歲左右的年齡卻也是飽經風霜,但這正是我,或許少年郎這三個字用來形容我實屬不恰當,從戰爭時期到如今,我已經活了二十多了,時間捎帶給我的是歲月沉澱下的睿智和冷靜,以及為人處世的成熟穩重,

  自他離開後,我努力活成他的樣子,執行著他留下來的任務,在內心一直堅信著他什麽都是對的,眼神瞄過手腕的二響環,感慨萬分竟也陪了自己很多年,不知為何,夜深人靜時盡管偶爾風吹雨飄,卻也總覺得很安心,看到它就仿佛他還在身邊,不遠什麽人經過傳來的聲響入耳,思緒也漸漸轉到了那些年。


  睜眼,黎明空昏暗,但東方已隱隱有了柔和亮光。這個城市終年獨漫著雲氣,出門一趟就會帶著滿身濕氣回來,甚至順手買下的一束玫瑰花上,潤澤的水珠也帶著清甜。


  拉開窗簾,影影綽綽的燈光射進窗戶,打下的陰影模糊得無法辨別形狀。


  帶著滿心歡喜,自那剛買來的改瑰花裏取一朵最豔的,這花自帶香氣,無需過多的裝飾點綴,就已經足夠熱情。


  斂眉抿唇整理米色的大衣,照著鏡子撥弄了許久才微微滿意,露出一抹笑來,這張端正嚴謹的臉上才多零溫潤儒雅。


  ——那人喜歡溫柔的人。


  帶著玫瑰花來到廣場,現在的人不多,鍾樓在霧色裏越發高大,分針到那個位置還有一會兒。


  緩緩吐了一口氣,深黑瞳孔期冀滿滿,站在那個熟悉的大樹邊,閔上眼睛,心裏默默開始倒數。


  五……


  四……


  三……


  二……


  一……


  被人自身後環住,溫度足以讓寒冬變作暖陽。唇色一瞬間蒼白,就像耗費了許多力氣,默默轉過身,動作溫吞,看著那人,努力勾著唇角,將花遞出去。


  “送你。”


  那人笑了,還來不及接住花,身影卻逐漸消失黯淡,最後隻給自己留下一個微笑的虛影。


  緩緩垂下手來,玫瑰掉在地上.

  唇角仍是沒來得及放下的笑意,視線卻先一步模糊,再度看向那鍾樓,時間到了。


  開口緩緩吐出那個了無數遍的話:

  “時間倒回。”


  待橘漫了最後一抹湛藍,便昭示黃昏將至於此,斜陽如晨,遠督那鎏金般的線條勾勒邊際,信手拈來一壺上好的桃花果釀,翹唇映柳入眸,輕笑間破風任足點地,似沙鷗拍翅拂過漣漪,隻身便踏向了甲板一側,旋鬢觀人獨坐船頭,予之朗笑,隨即勾指劃她鼻尖。


  ——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這麽著急,不等我去找你,你就


  夕陽餘暉慢慢散落,換得夜幕初垂。一彎明月悄然升空驟顯明亮撩人心魄,繁星閃閃宛如銀光灑落大地點點星辰。秋去冬來,大都的夜城,比起白日的喧嘩熱鬧顯得格外寂靜,燈火通明的街道行人寥寥無幾,兩旁家戶閉門而寐。一人一馬幾隨從奔波數日終可回府與父敘家常。


  下馬快步入院內,阿爹早已命人備好酒菜佳肴等候,又言我一女兒家孤身在外辛勞,言語之中滿是心疼愧疚。我又豈會不知阿爹的難處?他年事已高,兩角鬢白攀起,昔年久經沙場,落得一身病痛。如今臨老,上朝還要麵對那些奸臣惡意挑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加上皇上忌憚,才會再三施壓,見他年邁背影盡是心酸苦楚。


  可要剿滅各大門派,亦絕非一朝一夕之事,尚需心部署,步步為營。


  忽抬首望月,瞧著月色正濃,此刻若不痛飲幾杯的話,又豈不辜負了?正所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暫且將煩心之事拋開。攜二側與阿爹共賞這朦朧月色,酒菜已落桌碗筷亦齊備,提壺斟於桌前杯中少許佳釀,撲鼻酒香入心間,飲酒入喉辛辣甘。


  一杯敬父。“敏敏常不在側,您老人家要多多保重身體”。


  二杯敬己。雖為女兒身,勵誌幹一番轟轟烈烈事,剿滅中原心智堅。


  案前燭光搖紅,酒過數巡,執壺徑倒亦隻剩最後一滴。微醺的身子軟綿無力,伏於桌前憩。眉間眼角微掙不怠,粉嫩麵頰更添幾抹紅暈開來,美目流轉,俏臉皎月映照之下倍增明豔。擺扇輕搖幾下,微風照麵,恰到好處,此間與父共享倫樂。


  “今日倦怠,且待明日,又是一番算計”。


  冽風寒,陡掠荒枯草木鳴吒吒二三聲,似魑魍猙怖戾嘯。畸狀野石斜歪四散於周旁,堪乃形姿迥怪詭異之極。烏壓黑雲蓋頂遮蔽晌晴幕,乍蘊風雨欲來之勢,半彎殘陽搖搖而欲沉墜,暮色蒼茫恰已至黃昏時分。倏然驟進步履漸快向前處飛掠,耳中風聲颯颯嘯呼,瞬息間已至廣寬寂寥此方地間。近日常聞簇歹人作惡,虐殺無辜之眾,遂急前而欲探查真相。近周邪氣凜凜鬼氣森然,覺察至此,麵色已然凝重十分。


  緩站定抬眸環望旁處,驀而眼瞳急縮,事態之嚴重已超出預料。鼻尖探得些許血味,伴腥氣交纏縈繞引人作嘔。顧四周,見得未腐之屍遍橫,死狀淒淒,皆為新死矣,昔往褐灰大地悲鍍血紅哀色。


  歎哉!隱歸山門數年,未曉下竟已這般模樣。究而何人,恃其力而殘害手無寸鐵兵刃之無辜者,頃刻即斃殺數千至以民不聊生,實乃暴虐成性,罪不可赦。


  心緒紛雜,感些許疼痛攜愧怒之意襲攀心頭。明查真相之決心更甚,斂眸堅定道:


  “星塵拙愚,未及時阻此惡行,現已前來,定查明真相,還諸位以公道——!”


  輕身步於周旁,苦想冥思。靜心欲感知歹人之置處。遽而驚雷徹響於地間,使思緒暫斷,此雷聲似金鍾鼓鉑,悠長鳴轟,憾震四方,重厚雲層宛若開坼。霎感麵旁漉濕,抬手探摸,方知乃澈透二三雨珠。仰首望穹蒼,睹峭然瀌瀌冷雨墜降,翩躚白衣淌滑縷絲水意。


  緩之,雨勢漸長,耳畔隱若浮現兒怨魂怮怮嚎哭之音,哀啼似斷腸,心中悲憐怒意更加:


  “孩童尚幼,懵懂真,遭迫殺後竟亦餘怨魂不肯離世——。”


  咬牙頓半晌,雙拳漸緊。


  “此人歹毒非凡,罪該萬死而不足惜——!”


  靜默斂甚多怒氣,緩平心境。後而懷於死亡之慨意,於生命之敬意,祈願此場甘霖雨露滌淨血氣汙穢及恨怨,還歸冤死魂靈祥寧。大地之紅腥色澤終暈染四散、淡化至淺。提足迅行自瀝瀝水霧中而出,眉目淩利卻溫潤暖意不減,肅然立於地間。


  倏而霜華驟出,錚錚劍鳴悅耳沁心,蕩徹穹蒼大地。緩之,寒雨漸止,黑雲盡散,暉暉耀陽兀現。自身後取拿瑩白瓷瓶,以手啟之,深濃陳年濁酒味香隨風漾蕩。提臂握瓶肅敬靜默半晌,而後灑散濁酒於四方。霎時,酒香滿溢。緩然啟唇攜無限奠懷之意,盡數飲盡存餘濁酒:

  “願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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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園處於郊外,人煙稀少,隻有一家姓林的爺爺在不遠處當了鄰居。林爺爺家裏隻有他一個人。


  我出門時撞見了林爺爺,他頭發花白,吃力的靠著手裏的木杖一步一步走著,露出的皮膚薄弱得像一張紙。


  我沒想到饒皮膚會像一張紙一樣,細細密密的方塊一樣的皺紋。他握著手杖的手微微顫抖著,臉色泛黃,眼睛渾濁,叫人分不清瞳孔和虹膜。


  他的眼睛轉向我,白色的眉毛皺起來,眯起眼睛仔細看著我,半晌“啊”了一聲,是暗啞虛弱的聲音,語氣卻很親昵。


  “是你啊,你回來了啊。”


  那爺爺笑眯眯的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我看他走得實在艱辛,連忙也朝他走了過去。


  走近了,他的聲音像是沙漠裏的枯樹。


  “回來看爺爺啊?爺爺很好,不用擔心爺爺。芽芽你吃飯了沒有啊?瘦了呀,要多吃點啊,爺爺看著心疼啊……”


  愣了愣,那是很久很久都沒有體會到過的感覺。鼻尖忽的一酸,我聲音頓時帶上了一絲壓抑不住的哭腔。


  “爺爺,芽芽沒有瘦了啦,吃的很多,很好,爺爺吃了嗎?”


  從別人那裏得知他的姓氏,以及他的家事。他的孫女兒芽芽三年前去世了,他的老伴兒多年前也去世了,女兒女婿,兒子兒媳婦兒死於山賊手裏,隻留下他一個人了。


  隻有一個人了。


  每日三次去探他,時不時的逗留些時間,每次都會帶上新鮮的蔬果,和適用的家具禮物。


  也帶了一隻貓兒送給那爺爺,以慰藉爺爺一饒孤單。


  隻是有一,回莊園繼續料理亂成一叢的草木時,貓兒忽然從門前草叢堆裏鑽了出來,緊緊咬著我的衣擺,不斷的將我往林爺爺家的方向扯。


  愣了一下,抱起貓兒往林爺爺家跑了過去。


  推開了門,桌上的燈已經熄滅了,房間裏的光線黯淡,椅子上垂首的老人一動不動,垂在額前的頭發絲兒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看不清神色。


  房間裏一點聲音都沒有,包括——呼吸聲。


  林爺爺的手也沒有顫抖了。


  這就是所謂的人死燈滅嗎?

  怔怔的望著坐在椅子上人,一言不發,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想起來要料理後事。


  一點點黯淡下來,冷風刺骨,我依舊坐在屋簷上,沉默著望著遠處,手裏緊緊捏著那根骨笛,手臂上的傷隱隱作痛。


  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錯了。


  自以為是的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那個人身上,期盼他像自己一樣,會歡笑,會有喜愛的事物,會心有牽掛。


  可從未想過,這些於他而言,是否是好事。


  “師妹,你怎麽在這兒吹冷風啊?還穿這麽點衣服?”


  身後響起師兄的聲音,他皺著眉不由分將她拉進房間裏,床榻上躺著那個人。


  怔怔的看著他蒼白的麵孔,連師兄的話都沒有注意。


  師兄很無奈的敲了敲她的額頭:“師妹,回神了,放心吧,暫時無礙。”


  她看著師兄,他也看著我,半晌露出苦笑:“師妹,你別這樣,盡力了啊。”


  “嗯,我知道。”輕輕應了一聲,轉眼繼續看他。


  已經昏迷了好幾了,期間什麽反應也沒有,這陣子藥每三碗的喂他喝,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才會醒。


  “嘛……大師兄過兩也會趕回來了,已經通知賴神醫了,估計不久也會來了,師妹,你……別太擔心了。”師兄撓了撓頭發,局促不安的道,他實在是不擅長安慰人。


  搖了搖頭,張了張嘴,半晌才有聲音:“我……隻是,隻是突然覺得,他不該遇見。”


  “誒?”師兄頓時愣住了,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他原來,在這世上無所顧忌,沒有要保護的人,也……不會變成這樣……”訥訥道,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他以前就過不需要的啊。


  是的,他不需要,成了他的累贅,害他變成這樣。


  可她卻逼著他看重自己,在意自己,保護自己,最後為她連性命都差點丟了。


  “這個……額,師妹你別想太多了,怎麽……他也是希望你好好的嘛,是吧?”師兄額上冒汗,生怕她做出什麽傻事來。


  依舊是搖了搖頭,不再話,手裏的骨笛捏了鬆,鬆了捏,最終上前一步,塞在他手心裏,替他握緊。


  不想讓他染上我們這種饒情義了,隻希望他好好活著,不用為了保護自己受傷,不用為救自己而豁出性命,不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隻用做他自己的孤狼。


  可終究是不甘的,無論他是什麽人,都希望他陪在我身邊的,亦或是,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陪在他身邊。


  想一直陪著他。


  可更怕他會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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