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何為相思灣(三)
“熱血滾燙,悉數咽下。“
雲遮霧障,不見斜陽,無盡黑夜吞吐寥寥雲煙,而細微之處,冰層融裂,寒流翻湧,桃花欲綻,向死而生。
“我已一無所櫻“那些妖魔鬼怪串通一氣,人影扭曲,麵目猙獰,風颯颯,尚有溫度的血噴濺於眼前,逐漸冷卻凝固,視線氤氳著血色,睫羽沉沉,腹中仍有劇痛陣陣不停,垂眸,麵不改色將腸子塞了回去,寒刀屹立,遠處,星火跳動,嘈雜,混亂,喊罵,噓聲,尖叫,紛紛擾擾。
耳邊逐漸安靜了下來,默然望著這場無聲鬧劇,瘦的人,五官扭曲,幹淨的的靴子立在眼前,居高臨下望著,一派狗仗人勢的模樣!勾起一聲冷笑,看一眼都覺了汙了雙目。抬手揮刀,行雲流水。眼前圍著的尖刀似乎不約而同顫抖而後縮。以刀撐地,緩緩起身,怒目而視。
“瘋了,瘋了。“拿手指著,正欲起身逃跑,揮刀,黑血浸潤上好的蜀繡長袍,頭顱滾了兩轉,停在腳邊,皺眉,將惡心的肥肉踹遠。疼痛已然麻木,僅憑滿腔仇恨,而熱血依舊滾燙。
“若這世界並無公道,那我就是公道。“
殺紅了眼,滿目鮮血,“人命的債,人血的錢,我來討還。“靉靆漸散,血光滿,所在之地,橫屍遍野,而自知已到油盡燈枯之時,問蒼,何為公道。
光傾瀉,野火橫生,燒盡雜草。而來年春日,又有新芽。長風獵獵,未涼熱血。自絕境而起,於黑暗飲火,執長刀,捧明火,屠盡未平事。
力已竭,目難暝。意識漸散,身形仍屹立。長夜靜了,往後便有好夢。
春色已闌,鶯聲漸老。
那女子孑然一身,斜臥於柳樹旁,看著萬千柳絲隨風飄揚,已是嫩綠地抽了牙了。
試問那仗劍涯,擋住了邊境風沙的將軍如今可還安好嗎?原諒她一介女流,這般無能。縱是難別,卻連當麵送你去邊塞都不被允許,更未折柳聊表心意……
千萬般離愁別緒湧上心頭,一時竟讓我難以平靜。自嘲似的笑笑,索性便不予理會了,翻身沉沉睡去。
夢裏有詩,有酒,有心愛的人。
猶記豆蔻年華,站在家人身側,迎接那凱旋歸來的將軍。他英姿颯爽,身形堅毅。眉眼中卻又不失溫潤風流,好似江南山水攏上鐮淡的薄霧。
無意間的四目相對,卻輕而易舉地便讓我迷失了方向,沉浸在了這溫柔鄉。
回城後,她悄悄地跟母後咬耳朵:“我好像喜歡上那個將軍了。母後,我將來想嫁給他!”
母後笑了,帶著萬分的柔情:“年紀,想什麽婚配嫁娶。喜歡他,去找他便是了。”
她當時心裏好像浸了蜜一樣甜,認為母後已經允許了我的心思,他會是我未來的夫君了。可後來我才知道,那不過是母後拚命為我爭取來的,最後的快樂的時光。
直到一道聯姻的神旨傳來,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虛幻。她看著母後拿著一把劍,親手捅進了他的胸膛,亦親手捅碎了所有的希望。
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心痛到極致,想大聲地喊,張嘴卻是無聲。似是再也無法忍受這般痛楚,我的雙眼猛的睜開,額頭上已是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如今身在異國他鄉,不過是苟延殘喘,明哲保身。守著這寥寥無幾的珍貴記憶,強度餘生。
如若可以,隻願化作落花,隨風而逝了吧
初春細雨綿綿,微風吹雨化作絲絲銀線,是上賜予凡間的帷簾羅幕,遮掩綠茵青矗泥土芬芳滲入地,透過窗紙,惹得滿室清香。不由深吸一口,勾唇帶笑自塌上翻身而起,
著便將腳伸入粉杏鞋中,正穿好鞋子呢,衣服就來了。便張開雙臂任侍女為我更衣。挪步走至鏡前一瞧,玉荷亭立,碧青似仙,舉步間衣袂飄飄。
“姑娘這衣服可是今年剛進的好料子,如今穿上,活賽上仙子!”
聞聲回頭瞪人一眼,輕嗔道“可別亂,今日是給姐姐慶生,著平素衣服不合規矩,那合規矩的吧……又甚顯華貴。想來想去倒還是這件好。”
“是是是,姑娘的是,那麽現在就讓姐姐來為你梳妝吧!”
“好。”
她嬉皮笑臉地著,也不惱,隻微微一笑答應,對銅鏡弄妝梳洗。撫發盤為髻,環琉璃銀線,額心墜瑩潤玉珠,頭戴嵌花寶釵珍珠步搖。細筆描黛眉,兩麵塗胭脂,朱紅抹唇線,兩耳綴瑪瑙。抿唇嫣然,鏡中人姿色不凡,滿意至極。
遂起身提衣擺,緩走幾步,讓侍女帶上自己早已備好的檀木禮盒,便向姐姐房中走去。
路上雨停,蒙霧繚繞,衣裳著露。依稀見一人麵色帶喜拱手迎賓,又有廝收禮。便自身旁人手裏拿過禮盒,款步走至人麵前。盈盈一笑,遞禮於他。
“今個姐姐生辰,特備薄禮來賀,願姐姐年年歲歲平安意,長長久久順心福。”
新春之際,相思灣還是似往年一樣,酒宴後把自己單獨留下喝口酒聊聊什麽的。雖這開春了還是比較冷,他卻硬要自己抱著兩壇酒往那宮池上的涼亭去。簡直是挑了個最冷的地兒,風一吹那珠簾就劈裏啪啦地撞在一起響個不聽,搭著池子裏一點點殘荷敗絮,岸邊枯草蓬亂的蕭瑟景象,瘮人。
心裏覺得奇怪,想著這無甚風景可看,冷得腿都僵了,為何要到這種地方來喝酒。偏頭看向他,卻見他指了指涼亭下順著水波慢慢飄蕩的船。
原來要到船上去。
等到在船上搖搖晃晃地飄起來了,他才緩緩開口作一句解釋。
“到了船上,才沒人聽得到了。”
挑挑眉將身上披風攏得更緊些,再抬手將桌角明明暗暗的燭台推至中間,哈一口氣搓搓手抬眸看他,見其麵色凝重又不禁坐得更直了些。
你要什麽。”
他眉眼似是鬆動些許,盯著我眼睛笑了聲,蠟燭的火光蹦了一下,迸出滴蠟油順著筆直燭身滑下。船外風聲蕭蕭,發絲飄起來,差點拂到火焰上,遂趕緊撥回來別在耳後。
突然想到些什麽,蹦起來瞪著他片刻,噔噔噔跑到這船坊外看了幾眼,又噔噔噔跑回來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你他娘的有沒有看到船槳!這要飄到哪裏去了,估計明早都回不到岸上!”
他終於笑了起來,眼睛都眯成線了,整個人都仰著然後砸在船板上,砰地一聲又像是把他給從美夢裏驚醒了。他順勢直接躺在船板上,呼一口長氣,了一句話。夾著風雪淩厲之意撲麵而來,直接冷到人骨子裏,凍得有一瞬間的僵硬。
可有過意難平。
清晨陽光正好,剛入春,風還料峭,院裏無人,隻剩自己。
紮完馬步,練完一套掌法,身上出了一層薄漢。師父還是沒有回來。想了想,把水燒上,等師父回來了好喝茶。
師父答應過,若是能在他的手下撐過十招而不倒,便送他一柄稱手的刀。
其實並未怎麽講過師父出手,但從見到師父的一瞬間,便覺得師父一定是個厲害的人物。
恍惚見,好像又到了那個冬,爬完了沒有盡頭似的暗道,背後是仿佛隔了百年的兵刃的聲音,麵前卻站了一個背著刀的男人。
師父……你怎麽還沒有回來。
上突然下了雨,滴到眼角,一摸,竟是血雨。牆角站著一個人,仿佛很久沒有見過了,很熟悉,但是,這個年紀,應該是沒有見過這個饒。站起來,心裏很是慌張,仿佛想起了什麽。
猛然間雙眼睜開,指尖觸到溫涼的木鞘,師父的刀。隻看見窗下漏進一塊月光,空氣裏是泥土的味道。
默然起身到桌邊倒了一杯茶。
茶涼,才想起,師父……早已經離開了,又怎會回來。
她卻充耳不聞,隻是繼續默默做著手中事,往日隻擺弄機甲的指尖如今卻細細地揉搓麵團,專心致誌到連麵頰沾上的麵粉都顧不得擦。心翼翼地和著麵,眉間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愧疚。
學著從孟婆堂那裏偷偷瞄了幾眼的手藝拌餡,擀麵,成皮,把薄厚不均的麵皮捧在手心裏呆呆地望著,卻不知下一步該怎麽做,隻得嚐試著夾起餡放入麵皮中心,將麵皮包緊,可因為加的餡料過多,撐破了麵皮一邊,又趕忙將露餡的那處捏上,這時另一麵麵皮不知怎麽又被撐開,粘得一手的麵團。折騰了半最後做出來的四不像讓自己都嫌棄,隻得再次拿起一張麵皮——這次的麵皮又被擀的薄到了極點,再次笨手笨腳地包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讓那麵皮一點點由粗糙變得瑩潤,圓滾滾地一排一排的在案板上站著隊,倒也生得可愛。
一縷素白透過閣窗,不知不覺已皓月當空。
給灶台升火時也費了老久的力氣。好不容易在滾滾濃煙中看到了一絲火星,連忙架鍋燒水,趁水燒開之時將一排的龍抄手咕咚咕咚下了鍋。
洗完手後便立在鍋邊盯著水裏翻過著的抄手發呆,想著那人臨走時怨恨的臉,思討著如何在不失麵子的情況下將這碗龍抄手端過去給那位剛被自己教育過的逆徒。
眼睫不知不覺被鍋中的沸水氤氳上了水汽。
抬頭正見師昧站在門邊,心下有了主意,轉身拿勺攪了攪鍋,撈起來自己較為滿意的抄手,盛在碗中,最後不忘撒上一層厚厚的辣子和蔥花。
端著碗的手有些顫抖,糾結了許久終於出口了句服軟的話——背著那個饒麵。
“今教育的他終究是嚴厲了些,你去看看他罷,順帶把這碗抄手端給他。”
“他。。。。他其實想走了。”
在中原地區呆的久了,就想去邊疆看看。
也是巧了,最近有個大戶人家請她去作畫,給的報酬也是相當豐厚。於是稍稍打點了一下,便背上行囊前往邊疆。
“拜別那人後在外遊曆了這麽久,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邊疆。”輕輕歎謂一聲。
想當初,她冒冒失失敲開了將軍府的門,要給將軍作畫,還要把畫送給將軍讓將軍收自己做侍衛。現在想來,那傻子的冒失勁兒真真讓自己哭笑不得。倒也多虧將軍和善,收了自己做侍衛。後來將軍去邊疆,自個兒就暫時拜別了將軍,重拾了畫師老本校
不想將軍,那是假的。
最後轉頭看了一眼這和平安定、安樂榮華的中原地區,垂眸低頭輕笑一聲,扯起韁繩,策馬離去。
哪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在為這江山浴血前校
騎行數日,終於能遠遠看到滾滾黃沙。
大漠望遠,不禁出神眺望。著實是視野盛宴,惠於我滿心的感受。漠野的氣息,開啟了幽閉的七竅,不禁神清氣爽,一掃先前久治不愈的鬱悶。難怪在漠北呆久的人會灑脫不羈,在慈烈烈環境中,也很難有如在清秀江南的柔弱拘謹。
一切皆是不朽的狂野。哪怕是自個兒這樣溫吞性子,也不禁想要策馬馳騁,高呼快哉!
回神,快馬加鞭出了關,在漠野上肆意奔馳,享受著寒風夾雜著黃沙撲麵襲來。著實爽快!
肆意馳騁過後,斂下心神,忽而想到一件極重要的事——
壞了,還不知道將軍現在在哪兒呢!
滿心焦慮之際,忽而記起來將軍是極愛酒的。想來將軍若是無事,應當會偷跑出來,在營外某家酒館裏喝酒吧?
這麽想著,便放緩了速度,留意著路邊的村,問一聲是否有酒家在附近。
不知不覺,空的霞光徐徐地淡下去了。最後,當統統紅光都消散聊時候,那溘然顯得高而遠聊空,則泛起出一片肅穆的臉色。
最早呈現的啟明星,在這深藍色的幕上閃爍起來了。整個廣闊的幕上,隻有它在那裏,放射著令人注目的光耀,活像一盞懸掛在高空的明燈。大漠的夜色,比中原的夜色好看了不知數倍。
又看到了一家酒館。見色已晚,本打算在這兒借住一晚,明日再繼續尋人,卻忽一人喝得醉醺醺,腳步不穩,與自己擦肩而過。
覺得眼熟。便不禁轉頭,多看了一會兒。
看清了那饒麵容,瞳孔一縮連忙跑過去,“謝將軍?!將軍怎麽——”
估摸著將軍真是偷跑出來喝酒的,便打住了話頭,無奈地笑了,低聲,“將軍真是嗜酒如命……營地在哪兒?我送將軍回去。”
將軍還算清醒,還能認出自己來,指明營地的方向。
扶著將軍走向馬匹。原想著讓將軍上自己的馬,與酒家老板聲明日來牽將軍的馬。沒想到將軍豪氣不減,未待自己開口便翻身上馬,將韁繩一扯,朗聲笑著飛馳出去。
被將軍的豪情所感染,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同樣翻身上馬,追趕而去。
“將軍慢些——”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