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殿下追去營地
被仲訊擋在身後的仲英,原還有些低落的情緒,見到自己二哥這般幼稚的行為,在心裏差點笑岔了氣。
無力的扶額垂首,她荔枝樣的盈眸中,若有所思。
九王爺早就清楚,他和仲英以後一定會遇到許多考驗,所以微楞了一下後,心中倒是並沒什麽其他的不適。
可這位未來的二舅哥,這麽直白的眼神警告,還是給他提了個醒。
她那國公爺的爹且先不論,就光那幾位各有千秋的哥哥,若是要輪番上陣,出來阻撓,就需要他提前做好各種應對之法。
畢竟,在大業之上,仲家是絕對不會支持他的。
關於這點,他還是心知肚明的。
九王爺峰眉微動,心中暗自琢磨,看來,這事兒得需要他從長計議啊……
春雨潤地草青青,浮雲掠日風不輕。
半山濕滑半山靜,威武英姿從身影。
禁軍同皇城司一路小心,護送著宣德帝和九王爺從玄月寺順利回京。
路上飄起輕絲細雨,打在仲英等人的麵頰上,未留雨滴的痕跡,卻結出了細微濕朦薄網。
九王爺指尖輕挑起轎簾,遠遠望去,看著她在胭脂馬上的側顏。
墨玉瞳眸又轉至她落在身側的傷臂,嘴角微動,眸中染上一層擔憂之色。
若不是宣德帝在,他大概會忍不住,讓受傷的她坐進他的轎中。
思及此,他放在黃花梨木矮幾上的手掌,暗自握緊。
他深知,隻有成為那個王權在握的人,他才能真正有能力,護她的平安。
無論是誰,到時候,都無法阻止他們相依相隨。
這是趙煜第一次為了別的原因,心中確信,他想要去爭那個位置。
不再隻是為他的母妃複仇,為了向那些謀害他的人複仇,才不得已去謀劃那個位置。
隻是,單純的想要成為一個有能力,可以保護她,與她相守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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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郊外返回京都的路上,還算順利。
那些竹林中的刺客,並沒有像他們擔心的那樣,再生事端。
九王爺的轎子,隨著宣德帝的聖駕一同入了宮。
他將宣德帝一路護送著,回了萬福殿。
親眼見他用了禦膳房備好的丹參湯,入了榻,才放心的離開。
待他一走,本是假寐在榻的宣德帝,龍眸微張,裏麵盛滿風霜經年的深邃。
他在張公公的攙扶下,慢慢坐起身,斜靠在玉色錦墊之上。
張公公見他麵色不佳,便弓著腰,試探著問道:“陛下,您這是哪不得勁兒?老奴,為您傳蔣禦醫過來瞧瞧?”
他以為這位帝王是路上累了,乏了,身體不適。
其實他是因為在玄月寺中,那位玄空大師同他講解的簽文而心煩意亂。
經曆過多少浮沉和磨難,才走上帝王位的人,之前,是不信命的。
可如今,英雄垂暮,心思難測,他終究還是信了。
那古井深眸,望著大殿的門口,目色之中滿是不甘心之意。
就在張公公以為宣德帝不會回他的時候,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低沉的聲音說道:“朕坐上這個位置,也快三十年了,從前從沒怕過,最近,卻常常心中不安。
昨日,那簽,老和尚,算是為朕解了心中的不安來自何處,卻終歸沒有解出,朕要去何處才能解了這份不安……”
那隻簽同多年前的那支毫無差別,簽文上說,他今生最愛的人都會離他而去,這是他當年自己選擇的路,選擇的命。
她已經離開了,如今,他竟然連他們之間唯一的兒子都保護不了。
帝王之命,他們的兒子有,可若尋不到那顆能為他續命的鳳凰星,一切都隻是徒勞。
那顆鳳凰星,他已經,暗自尋了數年,卻仍無人知曉。
張公公跟在他身邊多年,雖不知他說的究竟是何事,可多少還是能辨得出,宣德帝這份擔憂,大抵是同那位才離開的九王爺相關的。
這麽多年,張公公見證了這位帝王經過多少風浪,卻從未見他如此無助過,隻得輕著聲說:“陛下,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奴瞧著九殿下是個有福氣的。陛下,自是不必過於憂心,倒是您的龍體,才要多保重哪。”
宣德帝並未回張公公的話,隻輕抬起一隻手,示意他,先退下。
而後,他眼簾半垂,凝視著一旁立在紅磚地麵上那倒鉤銀玉雙耳三鼎香爐,神色凝重,眉尾橫紋緊皺。
這麽一位朝堂上,厲色崢嶸的帝王,就如此安靜的發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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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宣德帝平安護送回宮,皇城司回司府複命。
禁軍三營同禁軍二營點整隊伍後,換防回營地。
仲英算是從飛鷹軍中臨時抽調而來的,故也需要同禁軍三營一起回軍營複命,方能回府。
九王爺從萬福殿出來後,便去禁軍護衛所,尋了她。
卻撲了個空,他又從禁軍二營的人那打聽到了禁軍三營的去向。
他命人抬著轎子將他送到了禁軍三營的營地,一路奔波,雖疲累,卻心中沉穩。
城中沒有像郊區那樣下雨,日頭辣的很,他在營地外候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來。
褪了軍服的仲英,身著墨色常服,步伐輕盈,提著滌靈劍,逆光而來。
她一出營地大門,杏眸所見,令她為之一愣。
不遠處一頂素藍色的軟轎,停在細沙土地上,周圍沒有一點遮擋。
烈日當空,那人靜立在白光之中,不疾不徐的望著她,清眸之中滿是期待之情。
她不由得心中一頓,提起腳步,雀翎一樣輕身朝著他,飛跑過去。
“殿下……怎麽到這來了?你都出汗了……這裏都是沙土地,你的身體……你應該先回王府的……”
……
仲英才一跑近九王爺的身前,就像隻小鳥兒一樣,嘰嘰喳喳的說過不停。
同平日裏那個士兵眼中穩重的小將軍,判若兩人。
她擔心趙煜身體虛弱,這麽折騰會吃不消。
卻不明白,那人也是因為擔心她的傷,思念她,才費了幾番周折,尋來這裏的。
“本王想你了,想親自送你回府,就尋來了。”
九王爺眸光清澈,聲音沙啞,絲毫沒有關心,身邊那幾位轎夫,此時的怪異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