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再見恍如隔世
說書人口中的悲情時刻，都是大雨傾盆，烏雲密布的天。
仲英遇到的卻是烈日淩空，寒風入骨的劫。
明晃晃的冬月驕陽，將她孤單的身影，照得無所遁形。
這位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宣威大將軍，已經站在譽王府門前，過半日的時光了。
浮光烈日伴著凜風吹擊，箭傷才痊愈不幾日的仲英，麵容之上的虛弱與憔悴，全無遮擋的映入往來的人群眼中。
縱然如此，她想見的人，卻不想見她。
沒錯，仲英昨日得到陛下賜婚譽王的消息後，所有的淡定與冷靜，不過是她的偽裝罷了。
仲英不希望關心她的人，為她所累。
但她也絕不會，尋死覓活，隱忍不發。
趙煜與她的甜蜜往昔，猶在眼前，清晰不忘。
他與她她許下的諾言，尚在耳邊，餘音常徊。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被人背叛，風長清算是如此對她的第一人。
可仲英麵對風長清的長弓時，心中有的是不甘，失落。
但她並不想問他，那樣做的理由，畢竟他的身份使然，他所做的一切，都必然有他的理由。
如今看來，趙煜算是第二人了。
可他的背叛，令仲英心痛，令她不解。
無論如何，她要與他問清楚，他為何要如此對她。
沉著性子，忍著所有人，強壓下去探究她的目光。
仲英放下了所有的自尊，來到譽王府，想要與他討個真相。
可笑的是，趙煜竟然不見她。
一整日的開門迎客，魚貫而往的官員們，在傍晚之時，終於算是斷了流兒。
在送走最後一個禮部的小官之後，白霖在小廝數次的稟告之後。
再次來到譽王府大門前，看了看那道斜陽下的挺拔身影。
一聲歎息，白霖實在是不忍心看著她，如此虐待自己的身子。
他沿著譽王府高階下來，走到仲英麵前，恭敬的說道：
“仲將軍，今日王府裏來了太多人送禮，王爺他已經乏了。
您，還是先回國公府歇息吧。
日後，若是王爺閑暇之時，屬下定會親自去迎您，過府與王爺相見的。
您看，成嗎？”
“白霖。”
仲英才開口叫了他的名字，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的厲害。
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清爽與朗明。
“咳……”仲英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咽了下口水。
她望著白霖，緩笑著說道：“白霖，殿下真的連見，都不願再見我一麵了嗎？”
話語為完，仲英的清眸之內，竟然滴落數滴清淚。
那淚水滾燙如炙火，燙的仲英自己呆愣住了，嚇得對麵的白霖更是不知所措，無法應對。
“仲、仲將軍，您、你你怎麽哭了……”
若是見到別的男子，如此樣子，白霖就是再好的脾氣，大概也會忍不住一巴掌推過去了。
可白霖卻實在控製不住此刻的揪心，竟然是對一位馳騁疆場的少年將軍，而生出的不忍。
比起白霖的憐惜不忍，仲英更加的無措。
從小到大，她遇到過多少挫折與傷痛，她都不曾流過淚。
當初，她初遇這位九殿下，天門山上她情動受挫，激動的哭泣過。
如今，兩廂情願、你儂我儂，卻突然得到他坦然接受聖上賜婚的消息，來此問情，無法自控的落淚。
這樣的她，連仲英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可怕，然而她卻抑製不住，酸脹的眼眶，滿溢的淚滴。
白霖見她這樣子，著實心中難受得緊。
心下惋惜的想著，怎麽好好的兩個有情人，就偏生了一對兒男兒身呢。
若非如此，也不會使得那位向來都對自己主子，寵愛有加的聖上，做出如此棒打鴛鴦的事兒了吧。
“仲將軍，你不要再哭了，屬下這就進去，再同王爺他好好說說。
一定讓他見您一麵，您再等一下，不要再哭了，真的！”
仲英站在王府外這一日，趙煜雖然未見她。
可他對那些來府中道賀送禮的人，反常的熱情。
對那些五王爺一大早送入府中的舞姬、歌姬，分外的縱容。
這一切不同尋常的行為，白霖可都是看在眼中的。
若說他家主子，不是因為牆外這人，才會如此麻痹他自己的，那可能嗎？
白霖一路小跑，去到趙煜身前，繪聲繪色的將仲英此刻的憔悴與失控。
向他一頓講述。
白霖還沒說完最後一句，是否能請她入府，見他一麵的話呢。
這位九王爺自己就先開了口。
“這麽冷的天兒，站了這麽久，她還沒死心呢……
你去帶她進來吧。”
“欸，屬下遵命。”
白霖向得了什麽珍貴賞賜一般，神采飛揚的出了譽王府。
素淨白皙的小臉，離仲英還有好幾丈呢，就開心的衝著她道：
“仲將軍，我家王爺請您進去。”
仲英眼角的淚，已經幹涸了。
她抬手整理了下被寒風吹亂的發絲與衣衫，衝著白霖，笑著說道：“白霖，謝謝你。”
“仲將軍，客氣了，快隨我進去吧。”
“好。”
仲英跟在白霖身後，入了譽王府。
才不過離開了兩日，仲英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與趙煜之間的點滴，都在這一刻，如同一幅長廊掠影一般。
沿著她走過的長階，在她眼前，緩緩浮現。
白霖以為，趙煜讓他引仲英入王府，是因為心疼了。
可當他們走進譽王府的花園時，白霖才知道，原來他大錯特錯了！
若是他早知道，自己的主子，會讓仲將軍見到這樣的場景。
他大概死都不會多此一舉的，為她說情的。
仲英美目凝結，望著那眾香圍著的俊逸身影。
長衫如雪，飄逸似雲。
那人正是譽王趙煜。
他正與一眾貌美多姿的女子，在庭院中遊戲玩耍。
見她來了，趙煜唇角上抬，笑的邪魅不凡，他朗聲說道：“仲將軍來了，聽白霖說你在本王的王府外，站了一整日。
怎麽，你也是來祝賀本王的？
仲將軍，要不要同這些美人一起喝一杯？”
仲英沒有接他的話，隻眸色平淡的望著他的眼。
慍色未起，心潮酸頓。
趙煜算是碰了個軟釘子，訕笑了一聲，道：
“哦，是本王唐突了。
仲將軍向來不喜美人，約是偏愛男風，本王一時竟糊塗了。
你們在這兒，仲將軍看著大概會不開心，都先下去吧……”
趙煜揮了揮手，那些美人們，便都魚貫離去。
烈日之下，他們二人隔著數步之遙，相對而立。
“殿下，不願見我，是沒想好，該如何與我說此事嗎？”
“本王不明白，仲將軍，說的是哪一件事？”
仲英向前而行，到了他的麵前，聲音輕緩的說道：
“我說的是，殿下與我講好，會來國公府找我，可卻沒有出現之事。
我說的是，殿下曾與我說過，這譽王府的大門，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可今日，你卻不許我進來之事。
我說的是，殿下被賜婚，卻沒有同我講清楚，你的決定之事。
趙景煦，我說的可清楚了嗎？”
趙煜眼角微挑，溫柔的淚痣隨著他眼底生出的冷笑，也變得冷漠無比。
“仲將軍，膽子挺大的嘛。
不但如此當麵質問本王，竟然還敢直呼本王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