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聖旨怎麽來的
何達他們回到台州城南門外,之後就換回了軍裝,在城外跟著大部隊唱了會曲兒。
何達和張大憨便入了仲英的大帳中,將事情與仲英匯報之後,張大憨呲著大白牙問道:
“小將軍,你到底是怎麽得到那聖旨的啊!還有那些白花花的銀子,都是真的吧?
就這麽給那龜兒子,便宜他了?”
仲英笑道:“怎麽可能?待那莫望東束手就擒之時,那些銀子,都拿的回來。
至於那道聖旨的來路,本將軍隻能說絕對不是假傳聖旨,你的腦袋啊,留得住。
至於怎麽來的,你就不要打聽啊。”
張大憨大眼一睜,道:“嘿,小將軍還賣上關子了。行,隻要您說那不是假的,那就成!”
何達淡笑:“傻小子,那聖旨是真是假,你都已經用完了,現在才想起來這個,不晚麽?”
“哈哈哈……真是個鐵憨憨!”
剛完成仲英交代的認為,帶人回來的羅大風聽了何達的話,大聲笑話起張大憨來。
張大憨瞧見一向粗枝大葉的羅大風,竟都笑起他來。
黝黑的麵上不由得有些害臊,黑猩猩一樣的手掌抓了抓腮幫子,也跟著傻樂嗬起來。
仲英一邊看台州的地形圖,一邊掃過這幾個苦中作樂的大老爺們。
這次台州平複亂黨,也許是她以仲英的身份,最後一次同他們一起並肩作戰了。
想到這,她玉色的眸子,不由得暖意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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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英率大軍出征台州的前一晚,紫宸殿中。
台州之事雖說不大,但是也不小,這三代賢臣的第三代竟然要舉兵造反了,是如何的打皇家的臉麵啊。
宣德帝特意命張公公,去宣了仲英入紫宸殿問話。
他先是同仲英客套一番,說她如何出征邊疆,為民請命。
講她在長城濠之時,如何誓死守城,為援軍爭取到了好的時機。
又同她分析了一下此番台州的局勢,等等。
就在宣德帝將他想說的話說完,讓仲英提出她想知道的問題的時候,仲英倒是一點沒猶豫的開了口:
“陛下,此次台州莫家突然生事,也是您和秦老將軍早就算計好的吧?
若是末將說的沒錯,莫望東身邊應該有您的心腹在,對嗎?”
宣德帝龍威環身,倚在金色龍椅的靠背,灰褐色龍眸,睨望著殿下之人。
片刻無聲之後,突然開了口:
“小將軍這膽子不小啊,竟敢如此同朕問話?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實在妄圖揣度朕的心意!?”
仲英身穿一套朱紅勁裝,佩劍卸下,青絲束於頭頂,整個人看起來單薄卻神采奕奕。
如不是龍椅之上的宣德帝,知道自己不久前才將她與趙煜拆開,此時倒是會覺得,她並沒有受過任何的感情挫折。
作為一名父親,宣德帝有些不喜這種感覺,畢竟,這讓他感覺到自己的皇兒似乎沒有什麽魅力和影響力。
可作為帝王,他對仲英的賞識越發的高深了,這樣堅強果敢的女子,可是勝過世間萬千男兒的。
仲英抱拳回道:“陛下冤枉末將了。末將隻是根據這巧合的時間點與事件,胡亂推斷出來的,並沒有膽敢揣摩陛下心思的意思。
隻不過,這次去台州對付莫家,前有太上皇的免死金牌掣肘,後又有長公主殿下的慈目關愛。
仲英雖有為民之心,卻不一定有助民之力啊。
故而,今日才鬥膽請陛下,能夠答應末將兩件事啊!”
打蛇隨棍上,仲英將仲世恒的話聽到心裏去了,這個老皇帝,根本就是想找個替死鬼,來排解長公主的戾氣。
這台州平亂,不論是誰去,都會隻有一個結果。
朝廷勝,莫家敗。
既然她接了這個任務,就得仔細籌謀一番。
黑心肝的老皇帝想她做替死鬼,她也得賺個夠本才成。
宣德帝眉頭微動,問道:“哪兩件事,小將軍但說無妨。
朕相信你的為人,不會是那等不懂尊卑,妄自揣度朕意之人。
所以,朕回答你方才的話,你分析的沒錯,這一切,確實盡在朕和秦老將軍的掌控之中。”
宣德帝從來都欣賞聰明的人,之前他不認為仲家小兒子,會如此聰慧,他以為所有的功名運籌,都少不了仲世恒在背後的幫襯。
如今,因為趙煜的關係,他與這個仲英接觸的多了,不但知道了她本是個女子,還比之前更加欣賞她了。
仲英單膝跪地,眸光堅毅,不卑不亢的說道:“末將此去台州平亂,求陛下兩件事。
第一件,請陛下給末將下一道聖旨,裏麵假意寫明對東洋人的感激與邀請……
陛下放心,這道聖旨,平亂結束後,我定會原封不動的將它帶回來。
第二件,末將希望陛下能將您安插在莫望東身側的心腹之人,告知與我,
末將說完了。”
宣德帝聽了她的要求,沒有說行,也沒有說不行。
麵上沒有笑意,也沒有怒氣。
仲英到不心浮氣躁,隻安靜的跪在地上,眼睛平視著前方,等著他的抉擇。
站在宣德帝身邊的張公公,可是豆大的冷汗,一滴滴的從他的帽子中,滑落出來。
他想著這個小將軍,也太膽大了,竟然當著陛下的麵,提出這麽兩個要求來。
聖旨是聖心所至,豈能是臣子開口要的?
內容還得按著她說的去寫,這不是要命嗎!?
再一個,那莫望東身邊,陛下安插去的眼線身份,她也敢問。
方才她問有沒有這人的存在,就已經是大不敬的罪了。
如今,竟然還想要撿現成的,這膽子,豈止是熊心豹子膽能必得來的。
張公公心中肝顫的想,哎呦,這可不得了了,這仲家的小丫頭,到底是要幹什麽啊!
出兵平亂,就去唄,這些個事都已經看透了心,知道陛下不會讓莫家勝,就足夠了唄。
她還非得想把她自己摘的幹幹淨淨的?
那長公主日後失去了女兒、女婿的氣,是不是得朝陛下來撒啊!?
就在張公公心裏不停的念叨,仲英真是糊塗了啊……
宣德帝突然問了句:
“小將軍該知道,這天下是沒有白得的點心的。
朕若是答應了你說的兩件事,無疑就是告訴天下人,這莫家,朕早就容不下了。
是朕設了圈套給他莫望東,逼著他反的。
這樣自曝短處,就為了讓小將軍你既得了軍功,又得了民心?
你這是在戲耍朕,不成?”
宣德帝本就是想將除掉莫家的責任,推到率軍前去台州平亂的人頭上。
卻沒想到,仲英這個小丫頭,竟然敢當著他的麵,將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
這是讓宣德帝倒是有些怒極反笑了。
他看著仲英,低語了一句:“小將軍,你又想用或者能用什麽,來換朕的這兩件事呢?”
仲英聞此,竟緩緩起身,站得筆直如鬆,抬起手臂,伸出三根手指,舉高過額。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陛下龍威如炬。
仲家第八子仲英,今日在此立誓,在吾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再靠近譽王趙煜半步。
無論他身處何等高位,仲英定不會違背此誓言。
仲英若有違此誓,定受烈火焚身之罪,不得善終。”
“你!好!小將軍,巾幗不讓須眉,今日你的誓言,朕記住了。
張公公,替朕研磨。”
仲英將宣德帝心中最忌憚和擔憂的事,給解決了。
宣德帝知道,他雖然威脅趙煜,讓他聽了他的話,與她斷了情。
可若是日後,他大權在握,難免不會將那孟家之女,置身在仲家這個丫頭下首。
那時候,他早已經躺在那冰冷的皇陵裏了,誰又能擋得住他那個皇兒的路呢?
如今,仲英竟然主動提出,在她有生之年,都不會再接近趙煜,這等定心丸,可是值得那兩件事的。
仲英所要求的這兩件事,對她而言,如今就不是要求,而是他給的賞賜。
須臾之後,一道宣德帝親筆的聖旨,和一封寫著莫望東身邊細作身份的密信,由張公公親手交到了仲英手上。
張公公對著她說了一句:“小將軍,這兩樣東西,您可仔細收好了。”
這可是您用你和九王爺的情分,換來的。
為了台州的百姓,和仲家軍的名聲,真的值得嗎?
仲英向著張公公,回了一個感激的笑,而後捧著那聖旨和密信向著宣德帝,行了跪拜之禮,而後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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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英將手中的筆尖,沿著台州城東側的水渠,又仔細描摹了幾道。
滿意的看著那愈加清晰的密道地形圖,她抬眼,看了看麵上已經不見玩笑之色的幾位將軍。
她知道,這一戰,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