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大膽的仲芙蓉
仲世恒這鐵漢柔情來的真是令人猝不及防,仲英從沒想過,從小對自己最嚴格冷淡的父親,竟是如此深深的愛著她。
“爹爹,我……”
“罷了,既然你早就知曉這命格之秘密,那為父便不會再阻撓你做任何決定了。
隻是你可知道……”
仲世恒又將她出生之時,那苦明高僧的話,同她詳細說了一遍。
命格之天象,鳳凰泣血之咒語……
仲英聽了這些原委,終於明白,仲家的人為何會冒著欺君之罪,也要將她從小當做兒郎來撫養了。
仲世恒還將宣德帝選那孟靜姝賜婚給趙煜的緣由,一並同她講明了。
是他命人將那鳳凰星的秘密與她的生辰八字,給了孟相,又利用他的貪心,促成了這件事。
仲英這才明白,為何宣德帝當初,會突然給趙煜出了那麽一個選擇題。
父女二人又聊了一些,此番仲英在神劍山莊的所見,仲世恒便囑咐她回房去歇息了。
當她離開後,端坐著的仲世恒,濃眉抻平,眸眼如炬的望著桌上,碎了一角的鎮紙,心中驟下決斷。
既然,了解了所有的真相,你依然願意選擇他,爹爹唯有尊重你的感情。
但是,在你為他趙煜逆天改命的同時,爹爹定會拚盡全力,將你的天命一起改變。
隻要他趙煜終不為帝,你不為後,那鳳凰泣血的詛咒,也許就不一定會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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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總是來得急,停歇的也快。
漫天風雪卷著的冷意,滿載的寒氣,卻殘留在了京都城中。
一大早,國公府中卻是一片和暖之色。
若是在外人的眼中,定會以為,這一場瑩白的大雪,和九姑娘的回府。
已經將八公子‘過世’的痕跡,完全抹去了。
仲家膳廳裏,仲英等人,其樂融融的用完了早膳,正要各自散去之時。
大門口的小廝,急切切的跑了進來。
“老爺、夫人,宮裏來人了!來的人說,轎子裏頭是陛下身邊的張公公,您看?”
張公公?
這大雪封門的日子,一大早,他來這做什麽!?
仲家人的心裏,同時生出這麽個疑問來。
仲世恒也是挑了下眉,沉聲道:“顏兒,你去請張公公進府來。”
仲顏起身,回道:“是,父親。”
張公公到底是跟在宣德帝身邊多年,見慣了大場麵的人。
走入了權傾朝野的仲國公府,沒得半點的不自在與畏縮之態,進退有節,舉止大方的很。
他與起身站在大廳之內,來迎他的仲世恒,寒暄了兩句,便直抒今日到來的目的。
“府中的九小姐,前日裏在官家的壽辰上,為他獻舞。
官家甚是喜愛,故今日特命老奴前來傳話,宣九小姐入宮問話。
國公爺,您看這?”
宣德帝的耳目遍布京都城,仲世恒猜得到,他昨晚大概就已經知道,譽王與仲英昨日晚宴之後,又私下見麵之事了。
雖說仲英是以仲芙蓉的身份回歸的,但是若想瞞過宣德帝的眼,怕是不容易。
既然仲英與趙煜二人,彼此心意未變,仲世恒知道,宣德帝這一關,遲早都要過。
他轉頭看了眼仲顏,說道:“你命人去後院告知芙兒,讓她梳洗打扮一下,隨張公公入宮吧。”
“是,父親。”
仲英剛回到房中換了一身勁裝,才提了長劍,到院子裏準備練上一會兒,就被匆匆而來的仲顏,給叫了停。
“陛下宣我入宮?”
“是,張公公親自來傳得口諭。芙兒,入了宮,你須得萬事小心。”
宣德帝心思複雜,仲顏怕他對仲英不利。
仲英抬眸笑道:“嗯。”
仲英回房,又換了一身玉色的蓮藕對襟長裙,將那白玉簪戴在了發間,對著銅鏡,整理好了妝容,方才隨著仲顏到了前廳。
見了張公公,她先是依著閨閣中小姐的樣子,施了一禮,而後輕啟櫻唇道:
“勞煩張公公,您辛苦這一趟了。方才,芙蓉突然聽到陛下召見,整理衣衫,耽擱了一會兒,還望張公公見諒。”
“九小姐哪裏的話,為陛下傳話是老奴的本分,能為九小姐效勞,亦是老奴的榮幸。”
昨日壽宴之時,他隻是遠遠的看見了那舞姿輕盈的女子,卻與曾經的仲少將軍有幾分相似。
如今,仔細一瞧,張公公眼中驚詫不已。
這仲家小九與那位小八,也著實太像了點吧。
龍鳳胎中,能到達如此相似的容貌者,在這世間,大概也是少見吧。
張公公伴君之側多年,接人待物圓滑沉穩,絕非是那些得了主子寵信,就不知身份的小太監,能比的了的。
可這一刻,他還是不由得,差點失了態。
難怪,昨日宣德帝回了萬福殿,用了醒酒湯後不久,就連夜傳了皇城司的人入宮。
他昨夜還不解,為何宣德帝會命令木韞去京郊仲家陵園,秘密查驗仲英的骸骨。
如今看來,那位主子心中,怕是已經對眼前這位仲家九姑娘的真實身份,生了懷疑。
一個少將軍才過世,就出來一個同他容貌如此相像的九姑娘,這巧合未免有些太詭異了。
張公公穩了下心神,恭敬的說道:“九小姐,您請。國公爺,老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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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皇宮紫宸殿
金爐燃香,飛龍穿壁,千珠簾下,帝王威揚。
張公公站在龍椅一側,他微低著頭,偷著望向大殿之中的人,真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原來,仲英隨著他入宮後,宣德帝先是誇讚了她幾句,貴德知禮,前日裏的舞跳的極好,等等,閑聊的話。
而後,便看似漫不經心的緊接著說了句:“朕聽說,近日裏,京都城中,都在流傳,與你同時出生的仲家八郎仲英,她其實也是個女子?
又或者說,她就是你,而你就是她?”
淡香凝脂,清眸坦然,仲英麵帶微笑的看著宣德帝,說道:
“陛下,長街浩宇,人言可畏。
陛下,您如此聖明的君主,又怎麽會被那些市井流言所蒙蔽呢?”
“市井流言不可信?那什麽可信?百姓之口,自古就是天下大事的鑒真錄。
無風不起浪,這事是真是假,芙蓉姑娘難道不打算如實告知朕麽?”
殿中女子這樣的淡定,令宣德帝心生不悅。
這種唱獨角戲的感覺,並不好。
若不是木韞在仲家陵園,折騰了一夜,卻無功而返。
宣德帝也此刻,也不會如此的沉不住氣,竟用了這樣不高明的手段,來試探她。
宣德帝長目本是呈現微怒之意,卻不想被仲英四兩撥千斤,以軟語回道:
“陛下,臣女雖是愚鈍,但也記得十分清楚,我大宋朝的律例中,是從來都沒有明令禁止過,不許女子從軍打仗的。
所以,若是八哥他真的是個女兒身,他又何須費盡心思,冒著欺君大罪,女扮男裝入軍營呢?
八哥身為大宋的兒郎,他可是做到了守衛邊疆,誓死不悔的。
這樣的氣魄,臣女可是自愧不如。
如今,他已經入土為安,屍骨尚存,陛下若是對他男子身份存疑,是可以派皇城司的大人,前去查驗的啊。
陛下,您說,臣女說的對嗎?”
廢話,朕就是沒查出破綻,才將你叫來,準備當麵找到疑點的。
可惜,仲英的話說的有理有據,宣德帝還真是拿她沒得辦法。
可宣德帝無論怎麽看,這殿前之女子,眸子裏那抹自信,與昔日那個自請出征的少年,完全就是同一個人呢。
朕認為,你,就是仲英!
陛下,若說是,臣女,也不敢說不是。
宣德帝不出聲,仲英也不說話,她不但敢直視龍顏,且麵上毫無懼色的與宣德帝對視著。
他們彼此,卻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張公公看著仲英這番操作,心中默念了一百遍,阿彌陀佛。
這個仲家的小丫頭啊,可真是太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