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年老的老店長
在與小青霜逛森林的時候，卡茜雅問了些常識性的問題。
“小青霜，你會不會數數字？這樣的。”
“會。”
“認識字嗎？”
“認識。”
“誒？木鍾教的？”
“木老爺說，是我天生就會的。我還會精靈語。”
——木鍾會兀世界通用語跟精靈語，這兩種‘成分’被小青霜繼承了。
卡茜雅又問了個人喜好方麵的問題：“你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
小青霜：“吃魚，還有釣魚。卡茜雅老師，你知道怎麽烤魚嗎？”
卡茜雅：“……知道。”
“老師，我想學烤魚。”
“……”
這孩子……怕不是木鍾的私生女。
……
到下午的時候。
小青霜頭頂著卡茜雅，手提著數十條或大或小的魚，開開心心地回到了木屋這兒。
木鍾當時正在空地上優雅地磕著瓜子，他見著來人的架勢，驚得他拿在手上的瓜子都掉了。
小青霜：“木老爺，可不可以幫我們烤魚吃。”
“……”吧唧吧唧~
磕了幾顆瓜子壓壓驚，木鍾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搖起了頭：“罷了……罷了……”
她還是個剛出生沒幾天的孩子啊……
…….
木鍾給小青霜做了一桌全魚宴，自己則抓著卡茜雅，來到了木屋裏麵。
他目露凶光道：“半天不到的時間，就給我捉了一堆魚回來，你到底教她什麽了？”
卡茜雅瞪大了眼：“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話，這是我教的嗎！？這是她的天性！是你遺傳給她的！”
“……”
依木鍾現在的性格，還真會幹出這種事來……
他臉色一苦：“好吧，那孩子性格確實散漫了一點……還有點貪吃……”
……
卡茜雅想到中午時候，小青霜撲到水裏捉魚的場麵，一時之間忍俊不禁：“木鍾，小青霜性格挺好玩的，興趣也很有意思。”
木鍾像個乖學生一樣：“那您的意思是？”
“她不是人類，你不能用教育人類的方法去教育她。”
“哦哦~”——木鍾連連點頭。
“她的性格方麵你不用刻意去培養，她不缺常識，也不缺自己的思考。你先給她書看，種類盡量多一些，她看完之後，喜歡哪一類的，你就再找那一類的給她。”
“哦哦~”
“別‘哦’了，叫我卡茜雅大老師。”
“哦，卡茜雅大老師~”
“糾正一下，是卡茜雅大魔女老師。”
“明白，卡茜雅大魔女老師~”——如果不是為了孩子……誰願意如此作踐自己……
卡茜雅神氣起來了：“小青霜的魔法學習方麵呢，你太著急了，她現在需要的是多跟我一起玩，學魔法的事過幾年再說。”
“哦……”
木鍾其實並不著急，他主要是想把一部分的教育問題，麻煩給別人。
畢竟在‘教育’方麵，他是真的不太行，他知曉自己的斤兩，且完全沒有信心獨自帶大一個‘新生命’。
所以，卡茜雅的出現，實際上幫了他非常大的忙。
……
得到‘大魔女老師’提供的意見後。
第二天，木鍾就跑到‘青木森林’，找大魔女老師本人，要了一個‘小手辦’回來。
這樣，小手辦就不用‘冰寒之森’、‘梅奧鎮’兩頭跑了。
冰寒之森裏麵，有四季的風景，有山有水，有遊魚有樹果……有百般風景，有萬種趣味。
單單是玩耍的話，卡茜雅跟小青霜可以在這裏玩到天荒地老。
至於‘書’的問題……
木鍾沒有藏書的習慣，他之前看完的書，除了少數幾本特別喜歡的，其他的全都被他‘悄悄’塞進了‘白鼠書店’的書架裏麵。
——這算是‘贈書’，也算是跟老店長玩的遊戲，讓對方隔三差五就從書架裏麵發現出一本沒讀過的書來。
……
幾天後的中午。
木鍾睡醒後，來到木屋外，一邊喝著牛奶，一邊用‘千裏眼’查看小青霜現在在做的事。
——簡而言之，就是‘偷窺’。
“在挖土豆嗎？”
“這孩子對吃的也太執著了吧……”
“……”
收了視線，木鍾想到了書的問題，“今天好像是星期天……私塾休息，那就去老店長那裏搬點書回來吧。”
……
晚一些時候。
梅奧鎮，某處空寂無人的小巷內。
空氣泛起波瀾，一個木鍾忽然出現在了這裏。
他變化成人類，再戴上標誌性的墨鏡，走出了小巷。
“自打住進冰寒森林後，好像越來越少來這兒走動了……”
看著熟悉的街道，木鍾輕車熟路地來到了‘白鼠書店’門前。
書店外麵還是跟以前一樣，有個書攤擺在那裏。書攤上除了書，還有一瓶小花。
“老店長的品位還是不大行。”
木鍾笑了笑，接著敲擊桌麵，變出了一朵‘單色雨季花’。
把花摘下，並放入花瓶之中，霎時間，這個書攤就多了某種雅致的韻味。
…….
推開店門、進入店內。
木鍾加大聲音道：“老店長，我又來啦~”
過了幾分鍾後。
一位杵著拐杖的白鼠老獸人，從裏間走了出來。
看著正在挑選書籍的‘加菲’，老店長緩了緩呼吸，開口道：“加菲，你今天怎麽沒偷偷摸摸過來？”
木鍾拿下一本名為《野外烹飪秘籍》的書，回過頭，剛想回應，心裏卻愣了一下。
麵前的人，比起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更老了。
不過，他也釋然：“老店長，一年多沒見麵，你怎麽老成這樣了？”
——他雖然前個月就來過這裏，但當時是‘偷偷摸摸’來的，沒與對方見麵。
老店長笑了笑，“半年前生了場大病，那場病就像起點一樣，從那以後，我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說話的時候，呼吸聲有些重，比一年前重。
木鍾摸了摸手上的書，“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年齡呢，你今年多少歲了？”
“正好七十歲。”
“哦，那還年輕。”
“嗬嗬，鼠獸人能活到這把年紀的，算是高壽了。”說著，老店長話鋒一轉，調笑道：“加菲，你今天沒有偷偷摸摸過來，是打算找什麽書嗎？”
“我有個朋友想找點書看，我就幫她拿點。”
“哦……看書好啊，好的文字、好的內容，看起來能令人心安。”
“也有看生氣的時候。”
“哈哈，說的對。”
“……”
——閑聊中。
聊到最後，木鍾拿了二十三本書，離開了。
…….
回到冰寒森林。
木鍾將書放到了小青霜的冰屋裏麵，然後一個人來到‘秋天的樹林’，坐在溪邊大石上，靜靜地喝起了咖啡。
在梅奧鎮，他認識的人裏麵，老店長是思想境界最高的一位。
所以，老店長也是在那個鎮子裏，與他最聊得來的一位。
現在看著熟人變老了，真的是…令人感觸頗多。
“人類的超脫，是輪回。”
——木鍾又念叨起了這句話。
他看著被風吹落的樹葉，輕輕地歎了聲氣：“唉……”
“看著一個人老向死亡……”
“感覺…比看見了非自然的死亡還沉重。”
“這種感覺也挺不錯的，從非人類的角度來說……”
“……”
…….
幾個星期後。
小青霜將看完的書交給了木鍾，並說了自己喜歡的書的類型。
——她喜歡‘推理’以及‘食物’方麵的書。
當天晚上。
木鍾帶著這些看完的書，悄悄地來到了梅奧鎮。
梅奧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夜深之後，除了傭兵公會周圍的街區，其他地方都冷靜得很。
他進入一條寂靜無人的巷道，走到了‘白鼠書店’門前。
抬頭看去，書店二樓仍亮著燈光。
“……”老店長這麽晚了還不睡，這可不常見。
施放魔法：空間瞬移。
木鍾瞬移進了書店裏麵，他憑著非人的視力，將帶來的書，一本接著一本，按著店裏書籍擺列的規律，將書塞進了書架裏麵。
他還沒有將所有帶來的書放好，這時，老店長提著一盞魔法燈，從二樓走下來了。
……
老店長將魔法燈，以及帶來的信紙本跟筆，統統都放在了桌上。
他拉開椅子坐下，喘了兩口粗氣，然後提起筆，在信紙上寫了幾行字。
寫著寫著，他像是寫累了似的，漸漸停了下來。
他放下筆，看著周圍的書架，呢喃道：“安靜的夜晚、偌大的藏書廳、一個獨身的老獸人，這樣畫麵……很有‘寂寞’的意境啊。隻可惜，老頭子我有你們陪伴，一點兒也不寂寞。”
——‘你們’指的是這裏的書。
看著看著，老店長發覺到了不對，書架上的書，比白天時候多了。
他提起魔法燈，繞著書架，慢慢地轉了一圈，最後又將魔法燈放在了桌上。
“加菲，出來吧，我已經發現你了。”
“……”
…….
藏書廳黑暗角落裏，亮起了微弱的白光，白光中，漸漸顯現了木鍾的身影。
他一隻手反手撐著腰，無奈道：“我還以為我藏得夠隱秘呢。”
老店長笑了笑：“嗬嗬~我是亂猜的，我隻知道你來過，不知道你還在這裏。”
“哈……那我就是故意中你圈套的。”
“嗬嗬~這我倒是相信。”
“……”
說了幾句後，木鍾走到了桌子邊，問道：“你在寫什麽？感覺像是在寫遺書一樣。”
老店長坐回了椅子上，並拿起了筆，“跟遺書也差不多。”
“這是什麽意思？”
“我有一個從未見過麵的曾侄孫，他現在在坎格瑞帝國的帝國魔法學校裏當雜工，他大伯寫的信裏介紹了他，我覺得他為人可能還不錯，所以想問一問他，問他願不願意繼承我這間書店。”
“他應該會答應的。”
“哦~？你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鼠獸人在獸人裏的印象都是機敏狡詐，更何況在坎格瑞的帝國魔法學校？他去那裏工作，應該是有抱負，想學點什麽，同時，他在那裏也會受到諸多委屈，所以那份工作長久不了。”
“還有呢？”
“還有，你也算半個魔法師吧，你的曾侄孫想學的東西，在你這兒應該也能學得到。”
“嗬嗬，加菲，你可真聰明。不過，這一次是你想多了，也想錯了。我那個曾侄孫，他是個作家，他去那裏工作，是為了收集寫作素材。”
木鍾頓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嗬嗬~啊，我的心思好像多過頭了。”
老店長麵露微笑：“沒有‘多過頭’，心思要多不要亂，這樣多了更好。”
“心思多了肯定會亂的。”
“那也比心思單純的人強。”
“心思單純不好嗎？”
“好也不好，心思單純的人，到不了心思複雜的人的高度。”
“嗯……當官當領導的，心思確實都很複雜。”
“……”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後。
老店長回想起了往事，整個人有些飄忽：“跟你說話，感覺像是回到了我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我伺候的魔法師大人，就是喜歡拿一些抽象的事物來問我，每次都把我說得啞口無言，讓我對他心生崇拜。”
木鍾：“嗬嗬~他應該是覺得你有趣，想逗你玩吧。”
“嗯？這又是為什麽？”
“因為我是這樣感覺的。”
老店長微微搖頭，接著又沉浸在往事裏麵：“那位魔法師大人，伺候了他半輩子，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想去到他身邊，繼續伺候他。”
“你是為什麽離開他的？”
“他說他老了，想要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那你呢？”
“嗬，我想跟著他，可是……我怎麽跟得上一位大魔法師呢，所以我自己辭職了。”
“他應該也很舍不得你吧。”
“正經的分別，哪有人會舍得的。”
“說的也是，對了，那位魔法師大人叫什麽名字？”
“他叫‘波姆森’。”
“嗯？”——木鍾認識這個名字，“他是不是一位犬獸人？眼睛上的毛很長，總是擋著眼睛？”
……
老店長驚喜得挺直了腰身：“你見過他？”
木鍾平靜道：“他是超自然魔法研究學院的教授。”
“哦——出乎意料！你怎麽不早問我啊？我晚知道了六年！”
“誰叫你老是不說名字，隻說‘魔法師大人’。”
“哎！算了，現在知道也一樣，你快告訴我，波姆森大人……他現在還活著嗎？”
看著老店長火熱且憂懼的目光，木鍾遲疑了一下後，才出聲回道：“……三年前去世了。”
“啊——”
悲傷猛烈地泛濫出來，沒有鋪墊，老店長一下子就失聲痛哭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