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待了數百年
次日清晨,莫愁準備了些食物,茂春和修緣吃過早飯,老者就以和茂春談話名義讓修緣和莫愁到外麵待著。
老者依舊捋著胡須,意味深長的看著李茂春,“恕老道冒犯,在下有一事相求。”
“道長這是哪的話,有什麽您請直說。”
“在下隻有莫愁這麽一個徒弟,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有一年村子裏鬧瘟疫死了許多人,莫愁的父母都在那場瘟疫中死了,她就從小被我帶大,教她些降妖伏魔本是男兒該學的本領,一轉眼這麽多年了孩子這麽大了我尋思也該為她以後做打算了,畢竟不是男兒,還是找個人家嫁了為妥。”
茂春眼睛一轉,老者該不會看上修緣了吧。
“莫愁今年也是十四,我倒不是別的意思,隻是希望您能把莫愁帶在身邊帶她出去見見世麵,如果碰見合適的人家幫我促成她一段良緣,也是對這個孩子有個交代,再者,莫愁心地善良,模樣呢也算清秀,應該不難尋個好人家吧。”
“這倒是,莫愁姑娘一看就是心地純良,隻是,我帶這孩子走,您,舍得嗎?”茂春放下心,但是從心底說,他很欣賞這個爽朗又有武藝的姑娘。
“哈哈哈,”道長笑開了,“實不相瞞,貧道一向閑雲野鶴,經常是把這孩子丟在這林子裏一個人數日數月的,也苦了這孩子了,所以我才想不讓她跟著我吃苦了,也該讓她為自己做做打算了。”道長屢屢胡須,“先讓她跟著修緣讀讀書養養性吧,這孩子就是毛躁了些。”
茂春連連點頭,信誓旦旦說到“道長說的是,莫愁姑娘對我及犬子有救命之恩,又得道長如此信任托付,我自當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
“那太好了,”道長起身行了個禮,“那貧道也就放心了。”
門外,修緣和莫愁兩人閑看四周,修緣欣賞這林子裏早上難得見到的美麗景象,“這地方空氣怡人,甚是適合修身養性啊。”
莫愁看看他,不禁一笑,“你還真酸,是不是書讀多了都是一身酸腐氣?”
修緣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有嗎?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是啊,這地界美是真美,但是沒人的時候,一個人住著,靜的可怕。”
“你也怕嗎?”修緣走到她身邊,莫愁仰著頭看從茂密的樹枝裏透出來的陽光。
“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怕?”莫愁莞爾一笑,“師傅一走就是很久,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裏,平時練練功,也沒什麽其他可做的。”
修緣看著她落寞的表情,一時間有點說不上來的難過。
兩人正沉默著,門打開了,道長和茂春走了出來,道長叫來莫愁說了幾句,莫愁看著師傅,兩人離父子倆有段距離。
“孩子,師傅都為你安排妥了,無論這次能不能抓到妖,師傅也希望為你將來做個交代。”
莫愁點點頭,“師傅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道長拿出一把長劍給她,“拿著,此劍是我師叔祖傳下來的,削鐵如泥,妖怪見了也要避讓三分,拿去防身吧。”
莫愁接過寶劍,點點頭,隨後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隨著修緣茂春父子上路了。
三個人經過不太長的時間的跋涉,終於走出了這片驚險的樹林。
與此同時,樹林的不遠處,一雙眼睛靜靜的看著三個人,待三個人走出去,那雙眼睛閃現了,是一隻獅子般大小的白色九尾狐狸,它全身毛發蓬散,在陽光下散發一種奇異的光環。
陽光下,狐狸抖動毛發,一道彩光突現,狐狸逐漸幻化成人性,正是那個客棧裏的白衣姑娘,有著傾國傾城容貌的女子,長發及腰,身形高挑,伸出右手,白皙的玉腕上有幾道深深的血痕,正是昨天和灰狼搏鬥留下的,女子將手放到殷紅的唇邊,伸出丁香小舍舔舐著傷口,隨即血痕消失不見了,女子唇邊的鮮血將櫻桃小唇映襯的更加嬌俏,那迷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媚笑,這讓人天旋地轉的銷魂笑容儼然成了她的標誌,而隻有在說這個名字的時候,那笑容才會讓人覺得全然沒有輕浮,隻有一個女子的深情,那嘴邊的名字就是,“修緣。”
修緣,茂春和莫愁終於回到了天台鎮永寧村李家,夫人王氏那顆忐忑的心隨著相公兒子的歸家終於放了下來,同時,王氏看見兩人帶來的這位救命恩公莫愁麵容清秀,也甚是喜歡。
晚晌,三人終於吃了一頓像樣的晚飯,之後修緣和莫愁各自洗澡更衣去了,茂春這幾天累壞了,但是沐浴更衣之後回到房間,一刻不得閑的打開包袱,見方丈給的兩件寶物完好無損才放下心來,回頭看看並無旁人,小心打開櫃子把東西放到了甚是保密的格子裏。
恰巧王氏進來,“老爺,怎麽還不休息?”
“嗯,這就休息,”茂春收好東西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頭。
“對了,那位莫愁姑娘我已經命人準備了一間上好的客房供她休息了。”
“那姑娘是我和修緣的救命恩人,以後就住在我們府上了,咱們一定要像對待自己女兒一樣善待她。”
“這自當不用說,”王氏走過來幫茂春寬衣,“老爺也累壞了,早點休息。”
茂春歎了口氣,“此一行,受國清寺主持方丈指點,我們修緣佛緣深厚,況且我們李家本就信佛,我打算讓修緣多去寺裏,一來受教禮佛熏陶,二來驅除他身上這些妖氣。”
王氏連連點頭,“那方丈住持還說了什麽?”
“修緣必乃仙佛轉世,隻要過了十六歲,今後大可平安度過,隻是這兩年,我們要多加留意,正好來了莫愁姑娘,那女子從小和道長生活,會一些降妖伏魔之術,以後出入兩人一並,也好有個陪伴,對修緣也是個保護。”
與此同時,沐浴出來的莫愁一頭濕發搭在肩上,穿著富人準備的上好絲帛的衣服,全身香氣盈盈的,她不禁笑了,這房間明亮溫暖,還有人服侍,比起樹林裏的木屋自然條件好得多,但是回想起師傅一個人住在那裏,不禁有些擔心。
房門響起敲門聲,修緣在門外,“莫愁姑娘,我能進來嗎?”
莫愁回答了一聲,“進來吧。”
修緣推開門,見到沐浴之後的莫愁,白淨清秀的臉龐配著長發,與樹林裏那個土頭土臉的假小子判若兩人。
莫愁笑笑,“書呆子,你看什麽呢?”
修緣搖搖頭,莞爾一笑,“沒什麽,就是你這樣我都快認不出了。”
莫愁抿著嘴一笑,小臉緋紅。
“這裏先住著看習慣不習慣,如果缺少什麽和我說我去找人幫你置辦。”
“不用了,這已經什麽都有了,我什麽也不缺。”莫愁搖搖頭,一時間有點受寵若驚。
“我怕你拘謹,那好,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嗯,”莫愁點點頭,看著修緣退出了房間,她突然覺得這個雋秀的呆子長的親切而好看,大概是從小很少和人接觸的緣故,莫愁很少受人關心,除了師傅還沒有人給她這種慰藉的感覺。
退出門的李修緣正要回房,走過長長的走廊,突然那久違了的感覺再一次油然而生,他回過頭,沒有人,但是感覺告訴他,那雙眼睛就在那裏,一刻不停的看著他,修緣不禁蹙起了眉毛,他環顧四周,幽靜的走廊外是小花園,除了灌木鮮花再無其他。
九尾狐妖確實正在看著他,當修緣快步走回房間之後,她一個躍身離開了。
永寧村邊有一個荒林,由於過去是戰場,兵士們在此受過埋伏而全軍覆沒,因此這裏後來成了一個亂葬崗,竟是那些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兵士們的墳墓,林子裏常年陰霧繚繞,就算清空朗日都有說不出的陰重感,所以鎮上的人都不怎麽來這裏,而九尾狐妖和一群正在修行的狐狸們就聚居在此的山洞裏。
那巨大的九尾狐一個躍身進洞,甩著全身散發異光的毛發頓時變成了那個美若天仙的女子,那隻在黑店裏年紀偏小叫做小芝的狐狸也變成了人形,隨手拿來一件紗衣披在她白皙的裸體上,女子披好紗衣束起黑發,年紀偏小的狐妖看著她,“明明是你救了他,這下倒好,父子倆把恩都記到那個叫莫愁的女子身上了。再者說了,為了那個李修緣咱們也是煞費苦心了,值得嗎?”
九尾狐妖轉過頭看著小芝,“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五百年前沒有降龍羅漢救我一命就沒有今天,也沒有你們,你說值得嗎?”
小芝環著胸不說話。
“我叫龍不渝,從降龍羅漢救下我那一天開始我就叫這個名字了,意思是至死不渝,這輩子練法修行為的就是等他來,等他長大,然後報恩,所以做什麽都是值得的。”名叫不渝的狐妖走到洞外,荒樹林裏透著幽幽的月光,從羅漢救下自己已經五百年了,而直到李修緣的降生,也已經十四年,已經五百一十四年,不變的是自己長生不老的容貌還有一顆等待修緣記憶喚起的心。“修緣,你還記得我嗎?”
修緣似乎聽見了別人叫自己,猛一睜開眼睛,已經是夜畔,他下床來走到窗邊,悶熱的天氣不得不支開窗子,四下一片黑暗,修緣點上蠟燭坐了下來,從有意識那雙幾乎每天都能感到的目光起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注視,有時候修緣真的覺得這種注視不僅是無害的反而在不停的幫自己,比如那次夜間投宿黑店,耳邊那個聲音是不是就是那雙眼睛發出來的,如果是,那倒底是個什麽東西呢?是鬼是妖?
修緣的窗外就是一座假山,那假山的背後正是不渝的意念,洞中的不渝無時不刻在注意著修緣,透過意念看著他,正是這意念過於強大才能讓修緣感覺到,就好像一雙眼睛就長在他背後。
小芝看見姐姐又在那裏閉著眼睛打坐,她坐過去到她身邊,“姐姐說等他長大,如今李修緣也已經十四歲了,可以分辨是非,姐姐怎麽還不現身讓他知道你呢?”
不渝睜開眼睛,歪過頭看了小芝一眼,“你以為我不想嗎?時機還不到。”
“要等到什麽時候?”小芝爬在床上。
“起碼要到十六歲,修緣可以娶妻了。”不渝抿起嘴唇一笑,留下傾國傾城的笑容。
佛缽外,白氤驚愕的看著這一切,那白衣狐妖,分明和自己長的一樣的臉,她突然抬起頭看著濟慈和尚,“大師,為,為什麽,我能看到這些?”
“這是七世之前的你。”濟慈師傅一顆一顆轉著手中的佛珠,雙目輕闔,“一隻修行幾百年的狐妖,九尾狐妖。”
白氤搖著頭,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怎,怎麽會?”
濟慈師傅敲了一下佛缽,佛缽中的水波隨即開始蕩漾,又出現了清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