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色嫁衣
回到房間,修緣把包袱放到桌子上,從胸口掏出溫熱的手帕,不渝一個轉身從手帕變成了人形。
“就是這個了?”不渝迫不及待的看著桌子上的包袱,剛才聽見李管家和修緣的對話已經讓她對茂蓮和他的失蹤充滿了好奇。
“嗯。”修緣點點頭,利落的打開包袱,一層又一層,嚴嚴實實的。
直到裏麵的東西重見天日,竟是一卷畫卷,和一件霓裳。
不渝順手拿起畫卷展開,裏麵栩栩如生是一個女子,楊柳細腰,發髻高盤,手持一隻玉管對著鏡子插攙,杏眼微闔,鵝蛋形臉,唇角是醉人的笑,長長的玉頸在羅衫處若隱若現。
這幅畫生動的體現了這像中女子的美好,再一看落款,兩個字:茂蓮。
“有兩句詩:輕靈石階夕陽侵,雲霄蒼崖風月行。”不渝念了出來。
“裏麵有她的名字,靈霄。”修緣接道。
窗外一陣風吹了進來,雨水突然大了,打在桌上,一聲巨雷,不知道是映了場景還是靈霄的魂魄回來了,雨一下子大了起來。
修緣起來去關窗,不渝拉住他,“怎麽了?”
她咬著嘴唇眼睛瞥向桌子,“那件衣服--”
修緣隨著不渝的眼睛看去,那攤開的血一樣霓裳,妖嬈的紅,紅到淒厲,讓人看到有一種痛心疾首的感覺,那正和夢裏的紅衣女子衣服一模一樣。
“這應該就是靈霄的衣服了。”修緣拿起那件冰涼的衣服,輕薄如蟬翼,絲帛滑而嬌氣,繡著團簇的牡丹,上麵飛著金絲繡製的鳳凰,“這是一件嫁衣。”
不渝接過那件繡工精美的衣服,不由的從心底感歎了出來,“好美啊。”
又是一聲巨雷落地,不渝嚇得抖了一下,修緣下意識的握住她的手。
不渝的手冰涼,已經不是第一次握住了,修緣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愣了一下,不渝看見修緣驚愕的表情,自己把手從他掌中抽開了。
整個房間彌漫著尷尬的氣息,雨很快停了,修緣走到窗邊,“咱們去趟煙雨樓吧。”
不渝點點頭,眼波彌留之處是修緣豐神雋朗的麵容,“你想查查這個叫靈霄的姑娘。”
“她不是煙雨樓的名妓嗎?就算過了這麽多年,那麽出名在當時,我想現在也有人記得她吧。”
“是啊,”不渝點點頭,“那咱們走吧。”她自然而然的站在了修緣身邊,再不似從前那般牽強的理由。
兩個人這一路來到了永寧鎮的煙花之地煙雨樓,白日裏,沒有各色搖曳的燈籠,沒有夜裏的喧鬧,這個歡歌笑語鶯燕成群的酒香之地本身就隻屬於夜晚。修緣和不渝走了進來,看得出樓內燈廊旖旎,打造的相當不俗,夜裏必是歌舞升平,男客絡繹不絕,不渝一身男裝站在修緣身邊,兩個眉目清秀的公子一出現就引得店內老鴇的注意。
一個約莫四十幾歲的胖婦人走了過來,“這兩位公子眼生啊,裏邊請。”
修緣看著老鴇,擺了擺手,“您誤會了,我們來這裏是打聽一個人的。”
“呦,打聽人您去茶樓才對啊,客人來這裏都是尋歡作樂的。”老鴇一把拉住修緣就要往裏帶。
不渝推開老鴇的肥手,白了她一眼,老鴇正奇怪,正眼一看不渝,不由得一愣,“這位小哥生的可真俊美啊。”
不渝下意識的別過頭,逃避老鴇掃量的目光,修緣擋住老鴇不安分的視線,他知道在這種地方說話講理是行不通的,伸手從衣袖裏拿出一錠銀子遞給老鴇,“這個您拿著,我們確實是來打聽人的,您別再誤會了。”
老鴇一見白花花的銀子,修緣大方的出手使得她頓時眉目展開,笑了起來,老鴇揣下銀子,“來,您到這來坐,有什麽需要打聽的您盡管問。”說著招呼兩個人坐到裏麵的一個小房間。
兩個人坐定,老鴇為兩個人倒上了一杯茶,修緣點點頭,“您不用客氣,我們來就是想問您,二十年前,這裏可有一個叫靈霄的名妓?”
修緣話一出,老鴇的手一抖,茶水頓時灑了出來。
“您,您怎麽打聽起她來了?”老鴇放下茶壺,神色有些閃躲。
修緣和不渝相互看了各自一眼,“看來您知道?”
老鴇看看兩個人,“您二位年紀都不大的樣子,怎麽會打聽起二十年前的事來?”
“這個您先別管了,有什麽知道的還請您和我們說說。”
老鴇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兩口,“唉呦,這事情過了二十年了,那個靈霄也死了二十年了,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了快。”
“她是怎麽死的?”不渝問道。
老鴇眨著眼睛,“我真的記不清楚了呀,據說死得很慘,是自盡了吧,屍體幾天才被找到都不成模樣了。”
不知道為什麽,天空又陰了下來,老鴇起身,放下支起的窗子,“你看這天氣一會一變的真是說不好,公子啊,我也不知道什麽,二十年前我也是剛到煙雨樓,像我這樣的姑娘在那會的煙雨樓可真是什麽都排不上,姿色不行,舞技不行,樣樣不行我能有今天呀真是靠自己,像靈霄那樣清高的姑娘啊,我們從來也不走動,當然了她也不和別人走動,這的姑娘們呢都是下賤命,就她靈霄高貴的很,也是你們這些男客們捧得,什麽賣藝不賣身的,還帶個丫鬟在身邊服侍呢,其他姑娘哪有這樣的命,所以你們呢也不要再為難我了,去問問別人吧。”老鴇實在是不願意提起靈霄,這個當時紅極一時的女子真是不僅叱吒風雨樓更是那時周邊幾個鎮子男客爭相的花魁。
修緣和不渝聽得出這個靈霄一定在當時很有名氣,想必也不同於其他的妓女,“那您知道茂蓮嗎?李茂蓮?”修緣壓低了聲音問道。
老鴇回過頭,看這兩個人,“不知道,都說了對靈霄我不是知道得很多,二十年前我才來的煙雨樓。”
“他是和靈霄很好的一位公子。”不渝在一旁補充。
老鴇看看不渝沉思了一下,“要是這麽說的話,是有這樣一位公子,我來的時候那時候的媽媽已經和靈霄鬧翻,靈霄要為自己贖身嫁給一位公子,但是府衙的關大人看上了靈霄要納她做妾,媽媽當然是懼怕官府,開始對靈霄是軟磨硬泡,但是那個強女子就是不肯,好像是為了這麽一位公子,誰知道呢?到後來兩個人也是陰陽兩路,唉,姑娘們都說她呀就是認不清自己的命,明明是妓女的身份非要清高非要弄得那麽與眾不同,到後來也沒什麽好果子吃不是。”
老鴇是從一路不出彩的小妓女走來,最看不慣的莫過於靈霄這種恃才傲物自視清高的女子,同她們比起來明明是同等身份地位,誰也談不上高貴,眾星捧她這一顆月不要緊,她自己還真把自己當成了月,這就讓人看不慣了。
“您還知道有關於駱靈霄的什麽事嗎?”修緣不甘心的問著,“或者那位公子的也行。”
老鴇眨眨眼睛,修緣立刻明白了意思,又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還請您幫幫忙。”
老鴇也不客氣,笑嗬嗬的收下銀子,“我是不知道了,但是有一個人也許能幫你,公子隨我來吧。”
“這個人是以前駱靈霄身邊的丫鬟,駱靈霄死了以後她留在了煙雨樓,但是有些傻了,一時清醒一時糊塗的,能不能知道什麽就看她了,也看你們運氣了。”兩個人隨著老板出了煙雨樓來到後院,遠遠的看見一個駝著背瘦削的背影在搬著劈好的木柴摞在一起。
“霞生。”老鴇叫了一聲,那背影聽見叫她緩緩回過頭,那是一張三十幾歲女人萎黃的臉,瘦的雙頰凹陷,眼睛深深的凹了進去。
“你來,有人找你。”叫霞生的女人走了過來,一瘸一拐。
修緣看見她有一條腿是殘疾,已經用不上力。
“什麽事啊,”霞生走了過來看著老鴇。
“這兩位公子找你,好生招待吧。”老鴇嫌棄的捂著鼻子說話,好像霞生身上有一股氣味多麽讓她難以忍受一樣,說完這話就走掉了。
叫霞生的女子繼而轉頭看向修緣他們,再看見李修緣的那一刻,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後退後一步,因為不穩險些摔倒,修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霞生推開李修緣,向後就要跑,修緣快步跟了上去。
“別跟著我,別跟著我。”霞生加快了腳步,但是因為一瘸一拐的步伐快不了。
“霞生,你慢點,不要摔著。”修緣依舊跟著她。
“你走開,都是你,害死了小姐,害我斷了腿,你回來幹什麽!”霞生大聲喊著,邊喊邊揮舞著細瘦的胳膊,不渝跟上來,從後麵一點霞生的頭,她立刻昏了過去,修緣接住昏倒的霞生驚訝的看著不渝,“這是幹什麽?”
“她把你當成你叔叔茂蓮了,現在她情緒太激動了,咱們先把她帶回家再說。”不渝接過昏倒的霞生,這個瘦弱的女人一點也不重,不渝稍微作法就把她帶走了。
回到李家,不渝和修緣把還在昏睡的霞生安置在修緣的房間,床榻上,霞生安靜的睡著,修緣給她掖好被子後走到桌邊,給不渝倒了一杯茶,不渝接過溫熱的杯子小聲說了句謝謝。
修緣向她微微一笑,繼而注視床上的霞生。
“你說,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渝也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麵黃肌瘦的霞生,讓人看了很心疼。
“不知道,”修緣搖搖頭,“我更加好奇了,不光是因為被靈霄糾纏,看見霞生,我就變得更加想知道二十年前發生的事,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了的人都無法忘記的事。”
霞生的睫毛閃動,深深凹陷的眼眶裏那對黑色的眼睛逐漸睜開,第一眼看見的是溫暖的幕帷,舒服的床榻,她環顧四周,在看見對麵的修緣之後,霞生驚慌的掙紮著要起來。
“霞生,你醒了。”修緣起身去扶她,霞生懼怕的躲避著修緣的手。
“你走開,你走開,李茂蓮。”
“霞生你別激動,你好好看看我,我不是李茂蓮。”修緣再次試圖扶住霞生,霞生漸漸地不再掙紮,慢慢抬起頭注視著這個和李茂蓮擁有一摸一樣麵容的年輕男子。
是啊,他怎麽可能是李茂蓮呢,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小姐也死了二十年了,李茂蓮活著也不可能還是這樣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