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朗日的回憶
修緣和不渝就站在屋內看著屋外的朗日，他的眼神繞過不渝看向修緣。
“大哥，您先進來吧，夜深了別驚動別人。”朗日走進來，打量了一下不渝，不渝的眼睛依舊堅定的看著前方，他繼而看看修緣，“她是妖？”
修緣點點頭，“對。”“你為什麽會和一隻妖在一起？”“說來話長，大哥，不渝不是你想的那種妖物。”修緣解釋道，朗日還是掃量著不渝，不渝沒有躲避他的眼神，直直的站在那裏。
“妖怪在我這便不具備讓我有想象的餘地，因為通常和他們在一起都沒什麽好結果。”這話似乎是說給不渝聽，他看著不渝一字一句的回答修緣的問題。
不渝突然回過頭，看著朗日，她明亮而皎潔的眼睛裏閃著奇異的光芒，“那你似乎孤陋寡聞了，有一些妖，之所以稱之為妖隻是因為不是人類，但是自己修行造化為的隻不過是來世輪回有個好的結果，不見得就是要在人間無惡不作。”聽見修緣叫他大哥，本來不渝不打算回擊，但是朗日的敵意太分明了。
“這些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妖就是妖，生性殺戮，不會控製自己的欲望。”朗日看看修緣，“他是你的朋友？”修緣點點頭，“大哥，這事我會和你慢慢說的，”他走過來看著不渝，眼睛裏充滿歉意，“不渝，你先回去吧。”
不渝點點頭，她也不想修緣為難，這樣冒昧的前來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
朗日還是很給修緣麵子的，不渝側身從朗日麵前走過，一出房門，就消失在深夜裏。
修緣看看朗日，“大哥，我知道你對妖物沒有好感，但是不渝真的是一隻善良的狐妖，幾次三番救我於水火之中。”
“好狐妖？”朗日不可思議的回答，“修緣，你們家世代誦經念佛，你怎麽會和這類異物扯上關係？再者說了人妖殊途你知道嗎？你不要被她的美貌蠱惑了去。”
“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現在解釋你可能也不信，但是不渝真的是一隻無害的狐妖，”修緣解開衣襟，“您看。”
那個萬字果然出現在胸前，發著淡淡的金光。
“這是什麽？”朗日並不懂佛教，他對緣胸前那個奇怪的標示感到詫異。
“以前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直到最近才出現的，佛家有輪回之說，他們說我是羅漢轉世，而不渝是五百年前被我救的一隻九尾狐妖。”
那一晚修緣把自己的經曆以及與不渝的相遇至今所發生的事向朗日娓娓道來。
朗日聽著修緣離奇的經曆，他望著修緣平靜而清秀的麵龐，“難怪我在看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你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修緣慚愧的笑笑，“想來大哥的經曆也是很離奇的，因為隻有遭遇非凡經曆的人，臉上才會有你這樣的神情。”
“我的經曆，”朗日頓了頓，“是啊，很離奇。”
“大哥，你要找的人，是你所愛的人吧，上次聽你說了一點，你當初進屠狼族是因為她選中的你？”朗日點點頭，“家道中落的我淪為了任人買賣的奴隸，是她選中的我，她叫皓月，是屠狼族首領的女兒。”
朗日隻有在回憶皓月的時候眼睛裏才會展現不同於以往最溫柔的一麵。
朗日的思緒飄回到大漠裏那唯一碧草連天，白房藍頂成群接連的美麗的屠狼族。
朗日手裏拉著長弓，瞄準遠方天空大雁，手指一鬆，箭脫弦而去直直射中天上的一隻大鳥,大鳥連同朗日的箭一同掉在了不遠處。
“哈哈哈，”不遠處，正躲著偷看的女孩拍著手蹦了出來，“師兄射的越來越準啦。”
朗日回過頭，這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皓月，她歡天喜地朝自己過來，直到走進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這麽遠你都能射中？”
“準確度你也有，隻是你沒有力氣，”他回應的刮刮皓月高挺的鼻子，皓月海藍色的眼睛清澈的看見眼底，“不然你也可以的。”
“那為什麽族裏和你同歲的男人就不行，還是因為我朗日師兄棒，比他們都棒，比族裏的男人們都棒。”皓月小腦袋搭在朗日的肩膀上，朗日足足高出了皓月一個頭，她每次和他親近都很費力，而朗日則是體貼的低著頭和她對話。
朗日在屠狼族生活了七年，在習慣這裏的一草一木風土人情之後，他已經愛上了這裏的無疆的寬廣和豁達以及這裏的人民象皓月一樣的熱情直白的性格。
“噓，小點聲，”朗日把食指抵在唇邊，“我剛看見哈達可就在那邊，讓人家聽了去多不好。”
一旁的哈達，果然聽見了，他拿著長弓瞥了一眼朗日，罵了一句，“漢人奴隸！”
皓月是不能容忍別人侮辱她朗日師兄的她正要上前理論，朗日一把拉住了她，衝她做了個手勢，“咱們回去吧。”
皓月不解的看著朗日，“忍忍忍，你就知道忍。”她掙開朗日的手向哈達走去，“哈達你給我聽著！”
哈達一愣，放下手裏的弓箭看著氣呼呼的皓月。
“三件事，第一，朗日師兄不是奴隸，第二，他就是比你射箭好，功夫好，悟性好，什麽都好。第三，別再讓我聽見你罵他的風言風語，不然我對你不客氣。”說完一轉身，大踏步的走了，留下哈達尷尬的杵在那裏。
朗日拉過皓月，“你怎麽就不知道忍忍？總是這麽爭強好勝的。”
“我爭還不是替你爭嘛，憑什麽被人罵？”
“好了，咱們回家吧。”朗日不由分說向家的方向走去，皓月跟上來一把拉著朗日的手臂。
“我就是容不得別人說你不好嘛。”皓月象一個孩子一樣搖著朗日的手臂蕩啊蕩的。
“好好好，下回咱們注意一下不要和人家正麵交鋒。”朗日無奈的笑了出來，他太知道皓月的脾氣了。“你就是太不給人顏麵了，你看哈達剛才那張臉，讓你說的青一陣白一陣的。”
“本來就是嘛，”皓月搖著朗日手臂兩個人往家走。踩著平坦的草地，浩瀚的天空時不時有大鳥低飛掠過。每當這時候皓月都會仰起頭，“師兄，你要是死了下輩子想做一個什麽動物？”
“動物？”朗日也抬起頭，“為什麽不是人了呢？”
皓月沒有理會他這個問題，繼續看著天空，陽光打在她洋溢著歡笑的麵容上，“還是動物更自由一些吧，我想做一隻老鷹。”
“為什麽？”
“飛得高，那種飛才真正稱得上是翱翔。”皓月眯起眼睛一笑。正走著，已經到了家門口，兩人一抬眼就看見一個人。
皓月的父親戚濟格一手扶在腰間的劍上，他的披風被風吹的飛揚，正看著走過來的兩個人。
“爸爸。”皓月看見父親，鬆開朗日迎了上去。
戚濟格看見女兒，“又打擾你師兄去了？”“沒有啊，”皓月回頭朝朗日笑著，又看看父親，“咦，怎麽穿著戰服？”
戚濟格的目光繞過女兒，直接看著朗日，“朗日，狼族在周邊又有鬧事，我和部裏幾個勇士過去看看，你在家好生看著皓月，不要出遠門。”
朗日點點頭，“師傅，”無數次，他想衝口而出，我想和您一起去。
戚濟格看了看朗日，似乎明白他眼睛裏那種渴望，“聽我的吧。”
於是朗日已經到嗓子眼的話又咽了下去。
戚濟格摸摸皓月的頭，便快步離開了。
朗日望著師傅的背影失神了一會兒，皓月探出腦袋歪著頭看朗日，“師兄，你還好吧。”
“嗯，”朗日搖搖頭。
皓月也明白朗日的心思，“師兄想要和爸爸他們一樣嗎？去屠狼，成為一名屠狼族勇士。”
“我可以嗎？”朗日苦笑著搖搖頭，“我是個漢人。”他的聲音小了下來，這是個不能改變的事實，當初進屠狼族也隻是幸運的被戚濟格和皓月買回來，他的身份族裏厚道的人就算不提但是也有像哈達一樣看不慣自己的成天叫著自己漢人奴隸。
漢人奴隸，其實沒錯，不就是這樣嗎？他是個漢人奴隸。
“師兄，”看見朗日的走神，皓月朝他眼前揮揮手，“你又想什麽呢？”
“沒什麽。”朗日剛要走，被皓月一把拉住，他正對上皓月湊過來的臉，清澈的海藍色眼睛裏朗日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己。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皓月的嘴唇翹起來。
“沒有。”朗日知道皓月會這麽說，他就怕皓月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現在不讓你去是因為危險，你年紀還不夠。”
“年紀不夠？”朗日自己都不相信這個理由，他已經十九歲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皓月為什麽會這麽說，她隻不過想讓自己心裏好受一點。
“真的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父親從來沒有把你當做過買來的孩子一樣看待，你難道覺得他對你不好？”
“沒有，當然沒有。”朗日急忙解釋，“我隻是，想為大家，為族裏的人做點什麽，僅此而已。”
皓月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朗日的眼睛也飄向遠方。
美麗的屠狼族，是沙漠的一個邊城，這裏最美的就是日落，紅霞映天從天空的穹頂一直延續到看不見的遠方，好像到了沙漠的盡頭，朗日時常在日落中沙丘上仰著頭看著一切，那時不僅覺得自己渺小，更覺得自己孤單，隻有他沒有故鄉。
每當這個時候，皓月就會跑過來，陪在他身邊，她總問，你在看什麽呢？有這麽美嗎？
朗日不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麽，沒有故鄉但是有故事的人，怎麽和這樣一個在蜜罐裏長大被寵壞的女孩子說自己內心的苦楚呢。
於是朗日學會打岔，他說，來，皓月，往前看，看你能看到什麽？
皓月聽話的看前方，什麽都沒有啊。
朗日笑著不說話，隻有在沙漠上才能看見呢。
皓月使勁睜了睜眼睛除了沙漠還是沙漠，什麽都沒有，無限的空曠。
朗日這時候就會說，總有一天你就會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