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眉間的憂傷

  修緣回到李家的時候已經筋疲力盡，王氏看著他，“修緣，到底又出了什麽事，為什麽莫愁會說解除婚約？”


  麵對母親焦急的眼神，修緣已經如此淡然了，他輕輕拍著母親的手，“孩兒不孝，讓父母親整日為我擔憂。”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啊？”茂春也走了過來，問莫愁，莫愁也不說，隻是微笑著搖頭。


  修緣頓了頓，“丘寂大師還在嗎？”


  茂春愣了一下，“他在房裏。”


  修緣抿抿嘴唇，“孩子不孝。”他突地給父母親跪了下來，這一跪讓茂春和王氏都愣住了。


  修緣這一跪，茂春和王氏都不明白怎麽回事。


  修緣垂著頭，“修緣不能娶莫愁了。”


  “這是為什麽啊？”王氏和茂春幾乎異口同聲，怎麽這一次又是這樣，明明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的。


  修緣跪著，“因為兒子，要出家。”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愣住了，“你說，你說什麽？”茂春瞪大了眼睛。


  修緣頓了頓，“出家入佛門才是兒子這一生的宿命。”


  “修緣啊，你不是在和我們說笑吧。”王氏焦慮的看著修緣。


  修緣依舊跪著，他沒有說話，其實王氏和茂春知道，修緣根本不是一個說笑的孩子。


  茂春拉起修緣，看著他，一瞬間，茂春覺得兒子長大了，盡管修緣還是修緣，但是卻擁有一張這個年紀孩子不該擁有的表情。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茂春看著他，修緣在沉靜了一會之後淡然的看著父母，“我是羅漢轉世，進佛門修行是我的宿命。”


  這突來的頓悟讓茂春和王氏都有些措手不及。


  “孩子不孝，”修緣轉身離開，去了丘寂大師的房間。


  修緣推開丘寂大師的房門，一陣檀香氣，丘寂大師正盤坐著念經。


  修緣推開門的同時將光亮也帶了進來，丘寂大師緩緩抬起頭，含著笑看著他。


  “大師，我打擾您誦經了。”


  大師搖搖頭，“我一直在等你，本來是打算要離開這裏的，但是我知道你會來找我。”


  修緣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在大師身旁坐了下來，“您知道我會來？”


  大師點點頭，“因為我知道你會明白的。”


  修緣自慚形穢的笑著，“原來您什麽都已經預料到了。”


  “一切都為時不晚，”大師依舊笑著，“重要的是你已經想通了，這就比什麽都好。”


  修緣垂下眼，大師遞給他一串佛珠，“拿著。”


  修緣接過這溫熱而具有佛性的東西，“今後與你相伴的有長燈和佛珠。”


  婆婆熬製的東西散發出來一種奇香，她看著不渝，“喝了它。”


  不渝拿過這杯子，“喝了它我就能變成人了嗎？”


  “一半，還需要我們再做點別的事情，你就徹底可以變成人了，但是有一點我要強調，你即使變成了人，陽壽也很短，而且再也沒有輪回，一旦陽壽到了死去你將灰飛煙滅再不入輪回之途，不渝，你要慎重啊。”


  不渝愣了一下，再不入輪回之途，輪回，輪回有什麽好，等了數百年，等來修緣不過還是拗不過一句人妖殊途。


  不渝看著杯子裏麵泛著七彩光芒的水，她的眼神直直的回憶曾經。


  修緣和丘寂大師打算一早前往國清寺，莫愁幫他收拾東西，她重複著簡單的動作，將東西疊起來塞到包袱裏，沒有任何表情。


  修緣在她身後看著她，“莫愁，不用帶這些東西，我去了那什麽也用不到。”


  莫愁不說話，依舊做著這些事情。


  修緣走過來看著莫愁，她出奇的平靜，修緣扶著她的手，她停了下來，緩緩抬起眼看著修緣。


  “莫愁，對不起。”


  莫愁淡淡一笑，依舊看著他，“說什麽對不起，這都是命。”


  “我走了以後，你可以去找你師父也可以留在這裏，或者尋找個好人家嫁了也行——”修緣還要說什麽，莫愁將食指抵在他唇邊，她搖搖頭，“我不會再嫁，也不會離開李家，夫人老爺對我有恩，你又不在我會把他們當做自己的父母一般照料。”


  “莫愁，”修緣眉頭蹙起，他心頭一陣發酸，“你大可不必這樣，為什麽把自己的幸福都搭賠進去呢？”


  莫愁歎了口氣，“我不是說了嗎，這都是命，我要做什麽都已經想好了，這是我的打算，就和你一樣，我們都有打算，誰也不用愧疚什麽。”


  越是這麽說，修緣就越難過，莫愁轉過身繼續手裏的事情，她表情淡然如水，這一次她是明白了，修緣為什麽在經曆不渝之後會擁有這樣平靜的表情，這樣的表情實際隻是一種滄桑，在看透了事物之後才會擁有。


  莫愁忙完手下的活站起來看著修緣，她看見他眉頭有一個川字，“瞧你，怎麽還皺起眉頭來了，以前不見你這樣的。”莫愁伸出手想去撫平他的憂愁。


  修緣握住她的手，莫愁笑了笑，“你見我總是笑的，隻有在見到不渝的時候才有這樣的神情，也就是說，能走進你心裏讓你憂傷的那個人，隻有龍不渝，其實以前我多希望你也能用這樣的表情看我--”莫愁搖搖頭，“那時的我真是想得太少了。”


  修緣不知道怎樣麵對這樣一個女子，莫愁反而釋懷的笑了，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修緣你知道嗎？以前我總是不釋懷，我那麽在意你，那麽介意龍不渝，我怕你從我這溜走，然後我吃不好睡不著，我那麽那麽謹慎，但是你還是丟了，你還是走了，”莫愁歎了一口氣，“我離開李家那一陣子，剛開始每天都要哭，怕師傅擔心我我就躲起來哭，我很難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要我會選擇不渝，我和你在一起那麽長時間，我甚至怪你，怪你沒有感情，你怎麽能在和我這麽長時間下還是選擇龍不渝，我氣你還甚至詛咒你們，但是我知道這些都是徒勞，在我看見你之後，我就知道這些都是徒勞，愛一個人，就是愛了，越是恨也就越是愛，我愛你，就像你愛龍不渝，這都是定數，誰也改變不了。”


  莫愁莞爾一笑，“後來你回到我身邊，你挽留我，你要娶我--”她頓了頓，“我知道這都不是你情願的，你心裏依舊隻有龍不渝，你隻有見到她才會露出憂傷的表情，我不應該勉強你，不應該--你不是我的，我不能把你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