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這次月考也算是把稀奇新鮮事全碰上了。


  謝初鴻隻考了第四名不說, 夏晚黎還真趁著池澈忙專業課不在、把人壓了。


  現在的排名是,夏晚黎第一,池澈第二, 二班的一個第三, 再然後才是謝初鴻,分數被第五咬得很緊, 史無前例。


  但如願考上年級第一的人,卻並不如想象裏的那樣開心, 臉上依舊掛著前段時間延續下來的沉鬱, 歪頭撐臉的動作跟謝初鴻在前排如出一轍。


  隻不過謝初鴻看的是自己的桌麵,夏晚黎看的是他空蕩蕩的同桌。


  第一名沒有考第一名的喜悅,原第一又因為失利預料之中的消沉了, 池澈不在,周什一照常話不多,任誰都能覺出門口四人角落氛圍的低沉。


  外班從門口路過的,有事沒事也愛衝裏望一眼——謝初鴻沒考第一, 那可是大新聞。


  這次月考隻是普通難度,這怎麽突然就……


  所有人都默認了其中有隱情,明裏暗裏紛紛找到來打聽,就連唐主任都被驚動了, 也是紮紮實實讓周什一見識了一回什麽叫“備受矚目”。


  一見唐主任出現在高三三班門口, 孩子們心裏就有數了。


  準是找謝初鴻的。


  不過唐主任沒有責備的意思, 開場就圍點畫圓,當著所有小眼睛、小耳朵的麵恭維了謝初鴻一圈, 故作玩笑:“上次作文比賽是我脾氣急了, 我給你道歉, 不該勉強你, 但你拿考試賭什麽氣,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謝初鴻剛想否認,唐主任就搶在他前頭又說了:“你們白老師已經跟我提了,說你覺得徐何紳更有實力,我們初鴻啊,就是太善良了,是不是什一。”


  “啊、是……”周什一突然被點名。


  唐主任順著就把話題轉開,根本不給謝初鴻開口的機會:“什一你這次考得很不錯啊,尤其是數學,我的密卷還不錯吧。”


  周什一自然配合點頭。傻子也看出來了,唐主任專門跑這一趟,是想給謝初鴻一個台階下,怕他優秀慣了,失誤一次心理落差太大,自尊心受不了。


  結果唐主任聊著聊著,就認真起來了。


  先是誇他不要因為自己在班上倒數覺得灰心,然後誇他這次數學考得很不錯,整體成績比以前在三中進步了不少,是最後瞄到謝初鴻“不經意”從袖口露出的傷,才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症結,頂著周什一一言難盡的目光滿意離開。


  看著身邊人愈合差不多的傷口,周什一索性從抽屜裏把藥水拿出來了,心裏犯嘀咕:怎麽還不準成績上下浮動一下了?


  那紙條就卡著開考前出現在謝初鴻眼前,歸根結底是個人,再學霸也不可能真的跟個機器人一樣不受影響。


  而且從第一名變成第四名,周什一打心底裏覺得這不什麽丟人的事。


  隻是顯然,大家並不這麽覺得。


  既然不能直接找當事人打聽,那就找跟他關係最親近的。


  白斯明晚自習把謝初鴻一喊出去,教室裏不少同學瞅準時機圍過來。


  那場景,直叫蔫蔫地坐在後排的夏晚黎分外眼熟,心裏忽然就空了。


  換以前,謝初鴻有事,大家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他,但周什一來了以後,整個都變了,現在甚至他自己想知道點什麽,也得找周什一。


  其實他這次根本沒發揮多好,隻是稍稍超常了一點,往常別說謝初鴻,很可能連池澈都打不過,但這次卻像兩人約好要一起讓著他似的,紛紛失誤。


  這個終於到來的年級第一,不僅沒有消解夏晚黎心裏沉積已久的煩悶,甚至砸進一把柴火,瞟到旁邊空著的位置就無法自抑地覺得怒火中燒。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照顧他的情緒,過來關心謝初鴻狀況的所有同學,都有意避開了他的視線,這種插不進去的多餘感,哪怕夏晚黎再想知道謝初鴻到底怎麽了,也有點拉不下臉。


  前後一排之隔,生生像隔著一個教室。


  就在周什一把人打發得差不多,終於準備安心低頭寫作業時,去了一趟辦公室的體委回來了,跨進門就是一聲低嚷。


  “班長在辦公室跟老白吵起來了!”


  夏晚黎一愣,話到嘴邊了被周什一搶先:“為什麽吵?”


  體委撓頭:“我也不知道,剛聽了兩句就被十一班的老段趕走了,不過應該還是因為這次月考成……哎什一!你現在跑去沒用,老段在走廊那守著呢!”


  夏晚黎和班裏許多同學一樣,從座位上站起身朝窗外看的時候,隻來得及捕捉到周什一匆匆消失在走廊夜幕下的背影……


  段衡正靠欄杆上玩手機,眼前便忽然出現一個風一樣無聲無息的黑影。


  周什一以為自己走過他跟前的時候沒被管,能蒙混過關,結果下一步還沒踏出去,就被拎著衣領揪回來了。


  “幹什麽幹什麽,哪個班的?”


  段衡剛說完就在夜色裏看清了來人長相,實在是這張臉帥得讓人很難忘記:“來找你們班扛把、咳,這次你們班扛把子變成那包子臉了。”


  經過一整天的蹉跎,周什一現在對誰提謝初鴻排名都很敏感。


  好在段衡趕在他臉色沉下來前,就舉手表明了立場:“友軍啊,我可沒說初鴻次次都得考第一,是你們老白苛刻過分了。”


  得到滿意答案,周什一一言不發想繼續路過,才邁出第一步,便再次被拎著衣領抓了回來。


  段衡求生欲滿滿舉起的手還沒放下:“雖然是友軍,但還是得相信老白的業務水平,苛刻總有他苛刻的道理,我以前也沒見他對別人這樣。”


  說段衡麵對跟前麵容緊繃的少年不緊張那是假的,畢竟血氣方剛這麽高一大小夥,要真強起來,幾步路就能到辦公室的距離,哪是他能拉得住的。


  結果周什一臉有鬱色,卻又確確實實被他這麽兩句軟趴趴的道理攔下來,段衡看著並排趴在自己身邊欄杆的人,忍不住在心裏納罕:“還是你們老白厲害,連說這句話能把你攔下來都算到了。”


  周什一頓了一下:“是白斯、白老師讓您在這等我的嗎?”


  “對啊,他說你肯定會來找初鴻。還讓我別緊張,你隻是看著有氣勢,其實不難搞。”段衡說著就搖著頭笑了,“他是真的很了解你們。”


  “……也了解初鴻嗎?”


  “當然,反正我是第一次見謝初鴻跟人發脾氣,一天天的那麽淡定,不戳中點心事,上哪去發脾氣。”段衡笑得很自信。


  周什一的心情頓時就複雜了,再次記起那天謝初鴻不曾出口,白斯明便已領悟的東西,他知道段衡說得對。


  隻是比起複雜,更多的,還是被排除在外的低落。


  跟白斯明平和裏透著嚴厲的風格不一樣,段衡是個幽默風趣的人,說話時總喜歡摸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沒什麽老師架子,跟周什一以前在三中接觸的中年保守派老師很不一樣,開口就問他最近有沒有好玩的遊戲可以安利,後續過度聊起成績也很自然。


  與其說是學校裏認識的,更像是打遊戲連麥認識的。


  “老白挺看好你的,說你也是數學這一門杠杆學科,如果趕上來了,一本很穩。”段衡笑笑,“再努力搏一搏,指不定211就變985了,要是到時候能跟謝初鴻一起去北京念書自然最好了。”


  周什一一怔:“他說他要去北京了?”


  段衡想也沒想:“這還用問嗎,雖然我們港大也很不錯,但你說讓謝初鴻這種人就留在本地,怎麽都會覺得糟蹋吧。”


  周什一又不說話了。


  雖然上次謝初鴻話裏的意思,是不想去北京,但謝初鴻想出去的心,周什一是能感覺出來的,連帶著,他自然也能感受出謝初鴻的猶豫。


  現在白斯明跟謝初鴻聊的,應該就是這個……


  辦公室裏,爭執沒有持續太久。


  依然是白斯明率先讓的步:“我還是希望你冷靜下來以後,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


  謝初鴻茬都不接:“還有事嗎,沒有我走了。”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如果你是因為在意這個,不好好考試,我完全可以幫你打消顧慮。”白斯明目光灼灼。


  謝初鴻的麵色卻更冷了:“就是因為知道你會這樣,才一直不想告訴你。”


  白斯明堅持:“跟你我也不裝了,我們兩個知根知底,你知道這個麻煩對我來說,舉手之勞都算不上。”


  “我不想跟你吵第二輪。”謝初鴻很快接上,情緒明顯再次站上爆炸的臨界點。


  但白斯明又何嚐不是在壓抑自己的脾氣:“我知道你自尊心受不了,但我是你的老師,你是我的學生,我不可能看著你因為這種原因把高考當兒戲,也不想你以後後悔。”


  “我不覺得這個原因兒戲。”謝初鴻聲音硬邦邦的,下巴繃得很緊,“也沒故意考差,這次月考就是失誤了。”


  白斯明:“那就是以前是故意的。”


  謝初鴻徹底失去爭吵的耐心,理也沒理他扭頭出辦公室。


  外麵走廊上兩人一見他出來立馬跟著動了,周什一小聲問:“紙條跟他說了嗎?”


  謝初鴻搖頭。


  “那你們怎麽吵起來了?”


  謝初鴻:“……他想解決我的問題。”


  周什一沉默。


  他連謝初鴻有什麽問題都還不知道,白斯明就已經為解決方案跟人爭吵了。


  他很想知道謝初鴻心裏到底怎麽想,為什麽可以跟白斯明說,在他這卻覺得丟人……


  比對認識的時間,白斯明比他更了解謝初鴻再正常不過,但大概是少年人對朋友幼稚的占有欲作祟,周什一就是很難心平氣和接受這件事。


  段衡進辦公室的時候,白斯明正撐著腦袋、守著一室冷清,一雙眼直勾勾望著窗外教學樓一個個亮起的小方格發呆。


  就算另一個當事人已經不在了,也能感受出方才氛圍的緊張。


  段衡呼出一口氣:“看來聊的不怎麽樣?”


  今天晚自習,整個語文組隻剩他們兩個。


  白斯明:“還行吧。”


  起碼今天正麵承認了,先前他連謝初鴻的症結在哪都找不到。


  段衡是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麽,但並不好奇,隻說:“現在的孩子早熟,就是很難搞,一個比一個有主意,不像我們當年讀書的時候,屁都不知道,你能有耐心試圖搞懂他們腦子裏在想什麽,已經很了不起了。”


  不是他不稱職,是心理健康這個東西,本來就懸乎,隻要不出大問題,不影響公共秩序,很難注意到、更難管。


  白斯明還在發呆:“有什麽用。”


  “怎麽沒用,不是都已經被你搞懂了嗎。”段衡說著,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我就是有心想知道我的學生小腦瓜裏每天在想什麽,也get不到他們的邏輯,能操上這個心的老師就沒幾個,你還想怎樣。”


  相似的話語讓白斯明忽然就想起來那天晚上的大金鏈子。


  還想怎樣……


  當然想解決問題。


  等回到教室,謝初鴻的情緒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邊上坐得近的同學紛紛圍上來安慰,義憤填膺幫他斥責老白。


  “初鴻你別往心裏去,一次月考而已,老白也太小氣了。”


  “就是,我們幫你批評他!”


  “我們班這次整體考的好,都是因為蹭了你給什一劃的重點,感覺你這幾天精神都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都有黑眼圈了,沒睡好吧。”


  “是胳膊的關係吧,影響發揮,等期中考試胳膊好了,自然就好了。”


  眾人“集思廣益”沒少花心思幫謝初鴻找借口,什麽胳膊疼、沒休息好、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亂七八糟的理由,周什一作為旁觀者聽著都無奈,謝初鴻還能始終保持臉上溫良的笑,不管大家說什麽都聽著、應著。


  看似和諧,卻讓周什一覺得胸口壓了塊石頭般,忽地就喘不過氣了。


  就算確有隱情,但大家為什麽就不能痛快接受謝初鴻單純隻是考砸了,一定要幫他找理由呢?


  找到最後,甚至還要謝初鴻反過來安撫大家的情緒,一遍遍表示自己沒事。


  周什一以前沒什麽朋友,所以總羨慕那些碰到事會被人群包圍的人,可直到現在見到謝初鴻,他才有點體會到什麽叫冷暖自知。


  原來“人緣好”,也是被明碼標價放在天秤上的東西。


  比起身邊空無一人,或許人聲鼎沸處被迫戴上麵具,來得更孤獨,更容易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夏晚黎始終沉默在後排,看著眼前一團和氣的場麵,聽大家各式各樣的安慰,說不上來的,他總覺得謝初鴻根本不需要。


  這種錯位感,其實早在以前他每天跟謝初鴻黏在一起的時候就有了。


  隻是那個時候謝初鴻身邊隻有他一個,他可以選擇自欺欺人,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和他同樣思緒萬千的,還有始終按兵不動的伊銘。


  他可能是整個班上除周什一外,對他們班長的情緒最了如指掌的人——早在成績出來之前,謝初鴻低沉的狀態就已經讓他心裏很是打鼓。


  他控製不住地猜測,會不會是那個“Yao”看他總也沒個動作,幹脆自己找上了謝初鴻。


  再或者,是告訴了他之外的又一個人。


  無論哪種,都讓伊銘很煎熬。


  他一麵覺得幫忙不是義務,隻要自己不往外說這件事,就算仁義至盡,一麵又在心裏隱秘地期望著自己做點什麽,像是眼睜睜看著人掉進湖裏,自己卻在湖邊什麽都沒做。


  伊銘開始自責,是不是最開始什麽都不想,直接告訴謝初鴻一起來想辦法其實會更好。


  他也不是沒想過發消息,但這種事,不當麵說他總覺得心裏不安。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體育課。


  伊銘好不容易把買水歸來的人盼來,以為謝初鴻會照跟體委事先約定好的那樣,過來跟他們打排球,結果謝初鴻自己沒來不說,還把周什一也“一起帶走”了,留下他那個體委同桌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比伊銘先一步過去的,是夏晚黎:“他們怎麽了,不打嗎?”


  他猶豫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終於決定主動打破砂鍋問到底一次。


  體委茫然:“班長有點不舒服,讓我幫他給老師請假……”


  今天池澈也沒來,前後算下來,球場上一下就缺了三個了。


  夏晚黎有點著急:“那周什一呢?”


  體委:“周什一說他不放心,要跟過去看看。”


  半分鍾前,謝初鴻自己先走,周什一回過神發現人不見,才趕緊找過去。


  如果不是腳程快、親眼看到謝初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肯定隻以為人是回了教室。


  靠近實驗室的衛生間地理位置偏,空間大也鮮少有人踏足,瓷磚牆縫裏帶著種灰蒙蒙的幹淨,不往裏走,根本不會發現深處角落的窗邊還站著個人。


  “你帶到學校來了。”周什一略略低沉的嗓音在空曠的空間裏響起,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謝初鴻抽煙。


  窗邊抱臂望出去的少年應聲回頭,陽光透過外麵掩映的樹蔭照在側顏上,雙臂交疊,從胳膊底下穿出的五根手指纖細修長,煙頭被漫不經心地夾在那飄著白煙,垂直往上,窗外一片藤蔓纏古樹,綠得生機勃勃。


  “怎麽沒去打球?”謝初鴻把煙遞嘴裏嘬完最後一口,隨手戳到旁邊瓷磚剝落露出的殘底上掐滅,還剩好長一截,明顯是剛點的。


  “……其實你可以繼續抽。”


  周什一也答不出自己為什麽要跟來,就跟昨天晚上去辦公室找人一樣,都是下意識的,隻能離開陰影走進窗口那一方陽光,反過來問:“你怎麽不去,先前不是答應一起比賽。”


  “啊,有點想反悔了。”謝初鴻垂眸勾了一下唇,照舊說得毫不愧疚。


  周什一啞然:“還在想那個紙條嗎?”


  這幾天謝初鴻情緒一直不高,說不在意那是騙人的。


  但謝初鴻抬手把手機從兜裏掏出來,示意他自己看:“我媽喊我明天放學回去吃飯。”


  謝初鴻的解鎖密碼,周什一是知道的,但他打開屏幕卻並沒如願看到對話框,而是一連串的價格數字。


  顯然謝初鴻一下也沒想起這茬,等他想把手機拿回來,周什一已經看見了。


  “抱歉,我沒動,打開就是這個……”周什一看著手裏的機票價格日曆有些怔愣,緩了好半晌才確認,“你是在看去北京的機票嗎?”


  謝初鴻也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被揭穿,抬手就把屏幕上的內容切了,並不回答。


  周什一果然很快再次被手機上的內容吸引注意,錯愕看向他時聲音都拔高了:“你明天過生日嗎?”


  他每天跟謝初鴻在一起,竟然對他的生日半點不知情。


  謝初鴻不甚在意地幫他糾正了重點:“上次去打球我媽就給我打電話說了,要我回去吃飯,但我不想回去。”


  周什一想都沒想:“十八歲日當然想幫你過!”


  “十八歲怎麽了,過了十八我是能一夜暴富,還是能清北全獎保送?”


  周什一撓了下後腦勺,思緒還停留在這一晚的時間,夠他準備個什麽禮物出來:“關係不好嗎,為什麽不願意回去吃飯。”


  謝初鴻好笑看他:“都十八了,還讓家長幫忙過生日?”


  周什一:“…………”


  膝蓋中箭。


  謝初鴻失笑出聲:“我沒說不好,池澈不也過,隻是我,我自己不想他們幫我過。”


  周什一裝作剛剛無事發生,勸說:“阿姨平時見不到你,你周末也很少回家,估計就是想看看你。”


  謝初鴻哪能不知道,但他還是不想:“你再往下翻翻,我媽讓我把你也叫上。”


  “啊我也去嗎?”社恐如周什一,瞬間鎮定就不在了。


  謝初鴻故意逗他:“說不定不是想看我,是想看看你呢,還勸我回去嗎?”


  周什一握著手機尬住,現在改口未免太打臉了點,哽咽說:“還是……回去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又開始爛好人?”謝初鴻倚著窗台望他。


  周什一想了一下:“跟朋友,應該不算爛好人?”


  謝初鴻笑了一下,倒也在理。


  周什一問他:“那你回去嗎?”


  “我朋友都這麽壯士斷腕地說要陪我了,不給機會也不合適。”


  那個時候謝初鴻還覺得,關於“朋友”,可能是他哥為數不多可以教給他的東西。


  兩人在衛生間逃了一節體育課。


  下課鈴打響的時候,周什一給謝初鴻說這是他第一次逃課。


  謝初鴻又笑了:“那怎麽辦,你不能跟我玩了,我就愛幹壞事。”


  周什一卡殼,半天也隻擠出一句:“你不能學點好嗎……”


  謝初鴻笑得更大聲:“那不行,幹越壞的事,我心情越好。”


  周什一卻認真衡量了一下:“應該沒關係,我感覺你幹不出多壞的事。”


  謝初鴻臉上笑容微妙一頓,垂眼看向腳尖說:“那不一定,我爸也不像是會幹壞事的人。”


  他現在帶著周什一不學好,已經徹底從負罪感裏走出來了,甚至帶著點異樣的快感,心情好了不少。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回到教室,剛進門就看到了不知道是誰擺在謝初鴻桌上的鮮牛奶。


  估計剛從冷櫃裏拿出來,牛奶盒表麵還冒著水珠,在桌上留下一圈水痕。


  周什一第一反應是女生送的,畢竟謝初鴻這一等一的長相跟“性格”,小姑娘很難不喜歡。


  結果謝初鴻抬手就把牛奶推到了他桌上:“你喝吧。”


  周什一想推回去:“這是別人送你的,不合適……”


  謝初鴻“啪”一下把他的手打開:“送我就是我的了。”


  “那也……”


  “一瓶奶而已,能不能別廢話。”


  僵持不下,周什一最終還是老老實實開包喝了,邊喝眼睛還邊到處看,想找找可能是誰送的。


  完全沒想過送奶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當天晚上吃飯,周什一喊夏晚黎一起。


  不出預料,又被拒絕了。


  走去食堂的路上周什一還在說,覺得夏晚黎最近安靜得有點不正常:“好像一直不太高興?”


  “池澈不在的緣故吧,上次不還因為池澈說話不算話,跟他鬧情緒了。”謝初鴻沒往心裏去。


  周什一現在一想到他們後排那對同桌,心情就微妙,想說什麽,又覺得是自己敏感過頭,重新把話咽回肚子裏。


  十二月就要開始藝術聯考。


  池澈最近一直忙著調整體型,吃的全是家裏帶的減脂增肌餐,也不跟一起上課的朋友出去,每天就坐在他們教室給夏晚黎發消息。


  平時夏晚黎就算不待見他,多少也嗆聲回兩句,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理都不帶理一下,一整天都沒個信。


  池澈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周折點,晚上去找謝初鴻。


  他找就算了,開場還非常虛偽地繞了一下彎子。
-

  “聽說你最近心情不好,怎麽了”


  謝初鴻剛爬上床,一眼看穿他的真實來意,半句廢話都沒說。
-

  “想問晚黎吧,他最近因為你不來學校很不開心”
-

  “瞎說,我不去學校他肯定放鞭炮,你沒甩鍋吧?”


  謝初鴻想說“我能甩什麽鍋”,可他手指剛落到輸入法上,便猛然想起什麽般,問。
-

  “他今天給我送牛奶了?”


  池澈心說果然。
-

  “我又沒去學校,我怎麽知道”


  但謝初鴻已經大概肯定了,他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自己白天說過的話,目標最終鎖定“一瓶奶而已”。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謝初鴻有點頭疼。
-

  “直接放我桌上的,我不知道那是他送的,推給什一喝了”
-

  “你到底什麽時候來上學,你不來我估計他是好不了了”
-

  “臨時多拖了一周,下周一吧”


  池澈說著實在沒忍住,斟酌著語句補充道。
-

  “你走點心吧,晚黎是真的很在意你,也別隻看著周什一啊”


  看到最後半句,謝初鴻的心情比他以前模擬過的要平靜。
-

  “你也是吧,對晚黎”


  謝初鴻這句發出去,本來都做好了要等很久的準備,結果對方關於這件事的態度,顯然不如他那樣避如蛇蠍。


  池澈不僅沒避諱、明明白白承認了,甚至還特別理直氣壯。
-

  “快撤回,等我成功了再直接告訴你,那樣比較有成就感”


  謝初鴻哼笑了一聲,索性對著聊天框繼續輸入。
-

  “這回考試我不是故意考差的”
-

  “誰說你是了嗎,我反正是最近忙專業真的忙蒙了”
-

  “等,不會是夏晚黎那個小傻子覺得我們倆是串通好,故意讓著他的吧?”


  謝初鴻緩緩籲出一口氣,終於決定向他內定好的第一位外援拋出橄欖枝。
-

  “這我不知道,但有人在開考前給我位置的抽屜裏留了紙條”
-

  “一班嗎,就你考試坐的座位?”
-

  “昂”
-

  “你最近口癖真是被周什一帶得飛起,說什麽了”
-

  “說看到我跟周什一”
-

  “接吻了”


  池澈。
-

  “?”


  池澈。
-

  “???????”


  幹!

  他還以為這兩個人隻是有點曖昧,或者幹脆就是謝初鴻一頭熱,哪想到這吻都接上了!


  坦白從寬以後,謝初鴻預計自己會得到的結果是,他的外援一號選手哪怕見慣大場麵不驚訝,也至少會質問他兩句接吻就算了,怎麽能被人看到。


  結果等頂端的“正在輸入中”重新跳轉回備注,聊天框對麵冒出來的氣泡裏卻寫著。
-

  “wok你竟然連周什一那種鋼管直都能搞定!請務必給我傳授一下獨門秘籍謝老師”


  謝初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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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我不是第一外援嗎?

  初鴻:你不是內援?


  注:ok=我靠

  好了,確認評論區是真的捉不到幾隻蹦迪的,接下來的日更量就隨我心情了(?啥時候蹦熱鬧了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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