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今夜子時,來找我
可是,她剛一站起來,就感到澎湃的酒勁兒像勃發的熔岩一般,噴湧上頭,衝刺著她的鼻囊與神經。眼前黔黑一片,她忽地一下子跌回了程景宗懷裏。
許是撞疼了,她下意識地就“哼~”了出聲。
程景宗脊梁緊了緊,咬著牙關,心頭暗恨地低咒一聲,聲音如寒冬臘月裏上凍的冰河:“公主……燕灼華!給我起來!”
燕灼華沒有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低噙,她甚至都沒聽清他的命令,理都沒理他,軟綿綿地嘟囔了一句:“別鬧……”
她捏著鼻梁,刮了刮眉骨,本是清豔秀美的遠山煙眉高挑著,反是頗有幾分英氣。
燕灼華也沒想到,這荔枝甜釀的果酒貴妃醉,竟然後勁兒這麽足。這麽一起一落,更是讓她眼冒金星、頭暈腦花。
程景宗大掌固定住燕灼華的肩,端起鬆露送上來的濃茶,一蹴而就地給正雲山霧繞的她灌下。
看著灼華被苦到心脾裏而五官蹙成一團的委屈樣子,他在她耳邊說:“你喝醉了,我不占一個不能全然神誌清醒著給出許可的女人的便宜。”
說完,將她柔軟的身子推開,站起來要往出走。
被那一大碗苦得她腎都抽了一下的冰涼濃茶澆下,燕灼華一下子清醒多了,喝了好幾口溫水才緩解了口中強人所難的苦味,突然見程景宗已經快要走出廳堂了。
她想起自己未竟的事業,叫住他:“今夜子時,來找我,記得別讓人看見。”
程景宗渾身一僵,在原地石化了許久,好不容易緩解消化了這個中意思,一句回應的話都沒給,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正如他不久前大踏步地走進來。
出去的途中,他有意地走了一跳不同的路徑,正好遠遠能望見被她宣進去的突厥使臣。
他駐足良久,直到使臣再不見蹤跡,他才繼續前行向外走去。
他身邊,給他引路的泡芙一句話也沒和他講,臨到送他出門了,才看著他,認真地說:“你知道,公主這次和親,事關大燕與突厥之間的安寧,一切都不是公主一人所能決定的。她是一定得嫁的,沒人救得了她。”
所以,別讓公主在情與義、個人與責任之間選擇。她要放下母親和妹妹,拋下她的故鄉,笑著嫁給一個把她當作戰利品的男人做第五位妻子,已經夠痛苦了。
而以她對公主的了解,公主心中最重的,永遠不會是任何一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親人還是愛人。如若不然,就不是公主了。
程景宗麵色怫悒。他自然聽懂了泡芙話中隱含的意思——她馬上就要走了,為國犧牲,盡量順應她在永別之前最後的請求,但不要和她談私情。
他還聽出了一個隱含的信息來:她或許,並不像傳聞中那麽想嫁給伏念。但是她要履行作為公主的責任,所以她還是會嫁。
那她今天這麽勾他是為了什麽呢?
臨走前生命中最後一次反抗、放縱、任性嗎?又或者是,唯一的一次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