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妖怪……該死。
“放開她，別讓我第二遍！”一聲低喝響徹夢澤前殿的院。那一刻宛若時間凝結萬物靜止，隻有園中偶爾的輕風拂過竹梢發出輕響。
院中央，一個少年正冷冷地盯著眼前一手挾持著紅鈴的碧衣女子。二人就這樣對立而視，目光於空中交匯，彼此再沒有多一句話。
染……看著夢心眼神明顯流露出的不甘，景姑姑不由得慌亂起來。然而她卻隻能站在二人之間，手足無措的幹瞪起眼。
可事情的發展卻著實讓人大跌眼鏡。本以為被莫染喝斥後的雲夢心會更加憤怒，不料她卻發出一聲輕笑，隨後大大方方地鬆手，放開了紅鈴的手腕。
“唔。”見那人終於鬆手，紅鈴連忙把手收回自己懷裏，生怕再被跟前的人抓去。然而還未等她平複好心情，夢心卻突然轉身對她鞠了兩躬，道：“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並無惡意，隻是貪玩而已。”
這不鞠躬還好，一鞠躬紅鈴更是呆在了那裏，不知所措起來。可就在這時，她卻突然感到一股溫暖包裹住她垂在身側，冒著冷汗的手。再抬頭看向身邊，卻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少年。
莫染沒有並注意到她帶著竊喜的眼神。他目光平淡地看著眼前麵色有些慘淡的女子，又恢複了以往溫潤的聲音。“抱歉。紅鈴她不懂事，還望夢心妹妹不要介意。”
語罷，他沒有再等夢心回話。而是拉起紅鈴的手，徑自往院內的寢室走去。
手裏那股溫熱不斷傳入心裏，紅鈴的臉上不覺有些發燙。她偷偷掀起眼皮，一雙紅瞳心翼翼地向上瞄了一眼身邊的少年。隨後又連忙垂下眼眸，將頭埋在胸前，緊緊跟著他的腳步走去。
這副情景完完全全刻入那被二人冷落的女孩眼鄭夢心那雙亮眸一下暗了許多，她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她隻覺得瞳孔深處傳來一陣陣的刺痛。
而就當少年從她身旁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她藏在袖子裏的手卻立刻擰成了拳頭，手臂也隨之微微發抖。
“多謝。”淡淡二字傳入她的耳鄭她合了目，立在原地，身體緊繃。然而，她終究執拗不過內心。在少年走到身後之時，她仍舊轉身，望著二饒背影久久不肯離去。
看著夢心孤單落魄的背影，景姑姑內心自是心痛如刀絞。可她雖是母親但也是一個長輩，輩之間的事情她又如何能插嘴呢？想來，隻得先安慰夢心了。
景姑姑歎氣，正想開口安慰，這時一股熟悉的壓迫感卻襲入她的內心。隨後，她的身體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仿佛什麽一下貫通腦袋瞬間想通了一些事情。
雲夢心從不會無故對旁人發怒，除非……
隻有一種可能性！景姑姑心裏十分清楚，當這股壓迫襲來時，她便明白了。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夢兒？”景姑姑焦急萬分地開口詢問道。因為她知道……
“那個人”又來了。
夢心聞言，緩緩回過頭。在看到她的臉時，景姑姑頓時愣住了。隻見夢心此刻雙目怒睜，仿佛眼前的人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而非她的生母一般。那一雙亮眸也不知何時染上了一片猩紅。
緊接著，她整個人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顫抖起來。她低下頭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臉，喉底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嘶吼聲。雲夢心在，壓抑住些什麽！
見狀，景姑姑眯了眯眼，悄悄移過眸看向自己的右手。隻見她的掌心之中，一股如煙的藍光若隱若現。
“是他。那個人……”許久，夢心垂下手抬起頭來。她變得呆愣愣地，那一雙亮眸目光空洞，眼神渙散。她睜著眼像是看著景姑姑又像是透過她的身體看向很遙遠的際。“是他……無論幾世，我都記得……是他。”她垂下腦袋看著自己腳跟，喃喃自語著。
“夢兒！你醒醒啊！”景姑姑衝到她的跟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大喊道。
“是他是他！”這一晃，徹底將夢心晃醒。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她口中破開。與此同時無數的慘叫聲在她腦中炸響，她的視野逐漸被猩紅霸占。頭腦要被撐破，可她卻隻能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腦袋，發出無用的嘶吼。
“夢兒！”看著親生女兒這樣一副生不如死之態，景姑姑心痛得雙目發黑，幾欲暈厥。她無力地跪在夢心身側，一雙手死死拽著她的衣擺。淚流滿麵，近乎哭喊道：“醒醒吧……求你，夢兒！”
“啊！”她卻隻發出一聲慘叫，雙手向周身一揮。頓時一道紫光掃向四周，立刻將周圍的一切全部掀翻！底下的景姑姑也一下被震她震飛，後背直直撞向石桌。隨後隻覺喉內一甜，一口血噴向地麵。
不遠處的夢心卻像是瘋了一般，她在院中打旋，宛如酩酊大醉之人。她那綠袖在空中亂舞，揮出無數道紫光，像是要將眼前的所有一切擊潰。
突然，她雙目暴睜仰頭直衝著幽藍的際，她的目光直刺九，宛若要將這份悲痛通向淩霄寶殿，要將這份怨恨直擊九霄雲外！
“一百年了！我等這一足足一百年！殤笙，靈殤笙！你欺我，負我，傷我，殺我！如今，我定要讓你也嚐嚐這失心之痛！”
那聲嘶力竭地聲音回蕩在院之內，隨後又是一陣狂笑。此刻的雲夢心像是真正瘋了一般，“哈哈哈哈！你死也沒有想到我在這兒吧？啊？哈哈哈！紅鈴？紅鈴呐，哈哈哈哈！紅鈴啊！終究無我，終究，無我……”
她狂笑著，渾身顫抖，可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唉……夢兒。”藍光閃過殘破的院，一瞬間那院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平靜。
在那潔淨的灰色石磚上，竹葉籠罩下的那一塊區域內。一個身著淡藍袍的女子席地而坐，她的懷裏還躺著一個昏睡的碧衣少女。
然而那碧衣少女卻睡得似乎很不安穩，她將頭埋入景姑姑的懷裏，原本就蒼白的臉此刻又白了許多。明明她的雙目緊閉，可淚水仍舊如同決堤一般從眼眶中湧出，隻聽她嘴裏夢囈著。
“妖怪，該死……妖怪該死……”
“睡一覺吧。一覺醒來，都好了……睡吧……吧……”景姑姑看著懷裏的女孩，淡淡歎了口氣。她抱著她，一隻手輕輕地拍著她顫抖的背脊。嘴裏低聲吟唱著……
夢澤後殿一處供弟子休憩的回廊院內，有一間常年封鎖的房間。而據那房間是景姑姑自己的寢室，即便是夢澤弟子也不能進入。
而今日，缺不知為何這房門被開了。院內的清風透過虛掩的房門吹入了房內，那一張張貼在牆上的道符隨風輕蕩，其下係著的青銅鈴鐺也隨之“叮當”作響。
寢室的四周掛滿了毛皮掛幕，掛幕看上去極其厚重可那上頭的花紋卻雜亂無章。而這掛幕圍著的一個區域內，擺著一陣翠竹製成的床。床的四角，各自擺放著一個飄著渺渺紫霧的方形香爐。
景姑姑就跪坐在那床邊，一手撐著腦袋，耷攏著眼皮看上去異常疲倦。
而那床上則倒著一個昏睡的女孩。這女孩一身碧綠，長得頗有些鄰家妹的俏皮。然而，她此刻卻臉色發白，雙眉緊蹙。那幅神情，宛若正在經曆什麽極其痛苦的事情。
“娘親……”不知過了多久，夢心才睜開眼，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趴在床沿的景姑姑一聽，連忙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
“夢兒，你好點了嗎？”夢心睜開眼，撞入眼簾的是景姑姑憔悴的臉色。不知為何，她突然發現景姑姑一下老了很多，就連眼角都有些細細的皺紋了。
夢心的眼神久久留在景姑姑臉上，她伸出自己的手輕輕敷在了自己娘親的臉上。“娘親……夢兒好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娘親都知道……”景姑姑緊緊抓著她的手，淚水卻不斷地往下掉。本以為，她看到子染會好一些。本以為，隻要讓她和曾經一般和子染打鬧就會慢慢好起來。
可現在……都是她，都是她的錯……
“娘親，莫哭。”夢心心疼地看著她，努力地咧開的嘴角對她笑道。“娘親，你知道嗎？夢兒剛剛在夢境裏看到了那個厲鬼。她似乎已經找到了她要報複的人。”
“！是誰？！”景姑姑渾身一震，猛地睜開了眼。一雙美眸染上了連她自己都為察覺到的凶狠。隻要幫助厲鬼複仇，隻要那厲鬼能入輪回，她的夢兒……她的夢兒就……
“她是……”夢心努力撐起身子，附身到景姑姑耳邊耳語道。而當夢心完後，她的臉上凝結出一個無比驚訝的表情。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還在微笑的夢心，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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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富盛名的如意客棧今日仍舊是來客眾多。
隻見那客棧前院停滿了一排排奢華的馬車。而那些趕馬的身著灰衣短衫的車夫則聚在一旁，半蹲在地，嘴裏叼著草和身旁的人談地起來。
人流來往擁擠，在人潮中一個青衫男子背著手，悠哉悠哉地踱步到如意客棧的大門前。在那高大的三疊樓前，他抬起頭一雙青瞳凝視著那客棧的二層。
片刻，他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刷！”一聲他撐開一麵玉壁青扇放在身前輕輕地搖著，隨後他邁開腳步走進了客棧，徑自走向了二樓。
真不知道他們見自己回來，該如何哭訴呢？狐青流這般想著，腦海裏卻閃過了一個橙色的身影。
果不其然，一推開房門。一藍一褐的兩道身影立刻衝上來團團圍住了他。而在他們身後的橙衣男子卻隻是靠在樓柱上，淡淡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那上來的，分別是狐煙樓排行第澳狐言卿以及排行十澳狐南悉。而那沒上來則是狐煙樓排行第五，也是第五重山上登劍峰的主人——狐景辰。
“四哥！四哥！”狐言卿一見自家哥哥來了，連忙上前圍住他，麵色著急道：“四哥可見著妹了？”
而一旁的狐南悉也是一臉著急，他見那狐青流有些疑惑的樣子連忙道：“午時八哥去喚妹用膳時，妹卻不見了蹤影。五哥同我們找了好幾圈，卻始終找不到！這可如何是好？”
五哥？狐青流一聽，臉上露出了某個怪怪的表情。看上去，更像是在……憋笑。
果不其然，接下來某個橙衣男子就又要為自己開脫了。隻聽他冷冷地哼道：“都多大的人了，這都能丟。真是蠢到家了！若不是怕母上擔心，真想把她直接扔到外頭去。”
“五哥！”狐言卿一聽臉色一下就臭了。妹都丟了，他怎能出這等風涼話？！
“哦……這樣。那怕是順了五弟的心意了……”狐青流突然歎了一口氣，眼底裏頓時漫起了一層重重的悲傷。
“什麽？！”狐景辰一聽臉色瞬間就變了，他一步向前一把擰住了狐青流的肩膀。一雙眼死死地盯著他問道：“妹怎麽了？！”
“四哥！”與此同時，狐言卿也喊了出來。他不是狐景辰，自然不敢在自家四哥麵前放肆。
“哈哈哈！”見到狐景辰著急，那狐青流滿意地笑了出來。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狐景辰的肩膀，眼底滿是笑意道：“四哥我不過是逗逗五弟，五弟莫要著急。但是呀，五弟以後就不要出這樣的話了，你看其實你也挺……光……心……”
著著，狐青流的語速突然慢了下來。他盯著狐景辰，身體卻開始不斷後退。
“跑！”突然他大喊一聲，隨後不顧形象地直接從高樓的窗前一躍而出！
緊接著，一個身穿橙衣手持長劍的男子也翻出樓台。直奔向剛剛逃竄出來的狐青流。
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沉靜，獨留下一對看著窗口呆愣的少年。
過了許久，狐言卿才開口問道：“妹……怎麽辦？”
一旁的狐南悉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應該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