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留白篇（四）
“快點，再快點！”樹林之中，一個白衣女孩正拚命地往前跑去。鋒利的樹葉劃破她的肌膚她都渾然不覺。
此刻，她的腦海裏都是那隻十分奇怪的狐狸。它很厲害，但是不管它再多麽聰明伶俐麵對那一群熟練的山民，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柳若兒的心裏很擔憂，她曾經失去了一隻陪伴了她一個月的狐狸，那曾給她寂寥歲月帶來歡欣的狐狸。
隻是她終究沒有照顧好它。甚至如今都不知它在何方，不知它可過的安好。這一次，她又遇到了一隻酷似當時的狐狸，她明白或許這就是命吧。
她暗自感慨，又繼續賣力地向前狂奔。
“啊……啊……”樹林深處，一群蜷縮著身體的山民趴在地上。他們大張著嘴，發出痛苦的呻吟。而在那扭縮了一地的山民跟前，一個青衫男子正饒有趣味地用手捏起一根細莖，挑逗著地下表情猙獰的山民。
就在他想起身離開時，隻聽一聲驚劍男子回頭，就見一個招風耳跌坐在地，麵色慘白如漆。
“哎呀，漏魚了。”狐青流頗為吃驚道。而後隻見他垂下一隻手，手指的指尖悄無聲息地亮起了利爪。
招風耳原本還想來同大家分一杯羹的。哪裏想到自己趕來後，就見那地上的兄弟們一派狼藉。而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這樹林裏竟多出了個青衫男子！
他一驚，再去看自家老大這才被嚇得慘叫出聲。
當下那招風耳頓時懊悔不已，自己為什麽不在看到那些個山民倒地的時候就跑。還叫什麽叫？！
可惜招風耳並不知道，即使他那時候就逃跑，也隻是換個地方死去而已。其實當他靠近這片樹林的那一刻，他就逃無可逃了。之所以能看到這些，不過是狐青流對他的一點懲罰罷了。
畢竟狐抒庭過，殺死一個人給他帶來的恐懼，根本不及看著他人死亡卻隻能等待死亡的恐懼的千萬分之一。
而狐青流就是要給他這種恐懼，這種絕望。而這就是他那時敢對柳若兒出手的下場。
他要慢慢的，讓這個人死去。
狐青流看著那招風耳，眼中的凶光愈來愈烈，然而他卻是那麽不緊不慢的，一步步地朝那跌坐在地顫抖不已的招風耳邁去。
招風看著那凶煞得像厲鬼一樣的人，整個人頓時都懵在了原地。他估計怎麽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素未謀麵的男子會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恨意吧。
眼看著跟前那來曆不明地青衫男子已經走到招風耳跟前，他那黑壓壓的影子已經籠罩在招風耳身上。招風耳頓時被嚇得失禁了，他的唇哆哆嗦嗦了半，卻連一字討饒的話也吐不出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那一站一坐的二人頓時一驚，紛紛抬頭看去。
而就當狐青流瞄到那抹白影時，那眼眶裏的血瞳頓時迅速散去，而在他的臉上竟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無比驚慌的神色。
幾乎是下意識，他猛地轉身腳尖在地上輕點，整個人“咻咻咻”地躍上高空。隻一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樹林獨留招風耳一人惶恐不安。
“……狐狸！”一聲斷斷續續地呼喊在招風耳身後傳來。他回頭，那一雙狹長的眼眶裏頓時閃過一時驚喜。隻見那招風耳身後，一個累的氣喘籲籲地女孩正扶著樹喘氣。
柳若兒顯然也發現了招風耳，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麵色突變，就連眼裏的一對瞳孔也隨之猛縮。而後她尖叫一聲，轉過身就拚命地往後跑去。
“站住！”招風耳一看，也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大叫著向她奔去。
狐青流剛剛躍出一段距離，又覺得不妥，從樹上跳了下來。著地瞬間，青光環身，又幻化成那一隻橙色的狐狸，箭一般地衝了出去。
哪裏料到，才剛剛趕到。就見那不知好歹的招風耳竟然還在追那柳若兒！眼看二饒距離越來越近，柳若兒的眼眶裏閃過一波水灣。
“不要……”柳若兒咬牙硬是將眼中的淚水吞回。她拚命地逃著，可是她的體力怎麽能比得上一個成年男子的體力呢？不一會兒，她就感到無比地疲憊，就連腿肚子都開始抽搐。
“啊！”終於，雙腿酸痛到了麻木。她再邁不開那一步，狠狠地摔到在地，手中的尖木也滾落到了一旁。
“笨蛋！”狐青流眼見如此，氣得牙癢癢地罵了一句。而後他大嚎一聲，身形如箭直直刺向那得意洋洋地招風耳。
招風耳本想去抓那柳若兒，哪裏知道那隻狐狸竟然又回來了。隻聽一聲巨嚎，他回頭撞入眼簾的卻是一雙尖銳的利爪。
“啊！”下一刻，招風耳慘叫一聲一手捂著右眼狠狠摔倒在地。鮮紅的血液從他的指縫間流出，流滿了他整張慘白的臉，紅白交加看上去無比猙獰。
“狐狸……又是你來救我……”狐青流原本還想再給他來一爪子的，卻聽邊上的白衣女孩柔弱的聲音，心裏那股殺意頓時又被她平複的幹幹淨淨了。
狐青流在心裏默默白了她一眼，暗道：“可不是，否則我現在都已經在回萬重山的路上了。哪裏還得費心思救你？”
而後他又扭頭，麵目猙獰地衝著那招風耳尖嘯一聲。準備上去了結他的性命。
然而讓人始料未及，或許是恐懼過度，或許是人對生渴望的力量太過強大。那招風耳突然一躍而起，飛起一腳朝狐青流飛去。
沒有想到他會反抗，狐青流連忙朝身側一閃。下一刻，隻見那招風耳一個閃身閃到那倒在地上的柳若兒身旁，伸手一把擰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抓著尖木的一噸在她的腹部。
“別別過來！”招風耳一臉警惕地瞪著眼前那隻瘦的狐狸。他雖是拿柳若兒當了籌碼，可心裏卻還是十分地恐慌，生怕一個不心就被跟前的狐狸奪去了性命。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狐青流心中的憤怒已經到達了極點。如果招風耳能有一點破綻，他絕對會上前去見他撕碎。
柳若兒此刻卻沒有太大的恐懼，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一雙眼波淡淡地望著狐青流，像是在看什麽最心愛的東西。而後隻見她微微勾唇，“你走吧。”
“閉嘴！”招風耳顯然沒有料到這懷裏的女孩兒竟然還有膽子話。連忙低頭朝她怒喝一聲，生怕那狐狸真的被她激怒不把她的命放在眼裏。
然而許久，隻見那狐狸真的一動不動，突然間變得十分乖巧一般端坐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招風耳頓時大喜，看來這死狐狸還是有把柄的呐！
那好辦！
此刻，招風耳占了上風，得意洋洋竟忘了自己是何處境。他咧嘴一笑，心想著怎麽也得給兄弟們報個仇，想想他們剛剛趴在地上扭曲成一團的樣子，一看就知道這死狐狸下了什麽狠手。既然如此，就也讓它自己品嚐品嚐好了！
招風耳想了想，又覺得一開始不能太狠。萬一把它惹急了，真不在意這姑娘的命那自己命也得玩完。於是便道：“你，自己在手上劃，劃到爺我滿意為止！”
他試著招呼了一聲，一邊又將那尖木往柳若兒的腹部擠了擠。意思很明顯，要麽狐青流自殘要麽她死。
狐青流一看，麵色更是陰沉的嚇人。這種貨色的人，竟然想要命令狐煙樓狐四爺，那整個金陵最大的富商淩霄閣閣主？隻見他青眸一瞪，目光愈發嚇人起來。
果然不依！
招風耳心驚，想著這娘們對這狐狸果然沒有那麽重要吧！不知道有沒有惹怒他，自己還能不能逃跑。
他正胡思亂想，被那一直安靜的狐狸嚇得心驚肉跳之時。隻聽“噗呲”一聲，一道鮮血劃過際。
“你！”柳若兒震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跟前那隻不過隻見過幾麵的狐狸。他竟然，真的用利刃劃破了自己的身軀。一下……兩下……
“夠不夠？！夠不夠？！”狐青流沒有看那被挾持的柳若兒，隻是一雙青瞳暴睜死死地瞪著那洋洋得意的招風耳，在心裏怒嚎著。
然而可想而知，不管狐青流如何劃破自己的軀殼都是無法滿足招風耳的。他隻是得意的笑著，盡管右眼已經失明，但是還有左眼可以來欣賞這隻狐狸的慘狀。
他，要讓這該死的狐狸，活活將自己一點點分離至死！
“不要啊！”招風耳的手裏拿捏著那白衣女孩，她拚命地掙紮著，大哭著。淚水如決堤一般在眼眶中奔湧流出，迅速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哭得如此悲慟，像是那利爪是劃在她的身上一般。
那一雙柔和的碧光一直落在那狐狸的身上，像是帶著無窮無盡地溫柔將他包裹，讓他無法釋懷。
“不要這麽看我……不要用這種眼神……”狐青流瞥過頭，躲開了女孩含淚的眼。一種異常詭異的感覺在他心中回蕩，這讓他感到十分的恐懼。是的，恐懼。他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於是又連忙趁自己沒有明白得太深快速地壓抑了那種恐懼的感覺。可是腦海裏，卻總是忍不住去想去品味，這逼使他更加賣力地用利爪傷害自己。
然而無論是已經哭成淚饒柳若兒，還是麵前那已經成血色的狐狸，都沒能讓招風耳滿足。他很快地想到了剛剛自己正想做的事情。
現在這隻狐狸真的如此聽話，不如就來試一試，讓他感受一下自己兄弟們的痛苦。
“可以了。”招風耳笑了一聲，示意狐青流停下。
狐青流聞言慢慢放下了那已經浸滿血色的利爪，抬眸一臉凶狠地瞪著那招風耳，不知這家夥還要想出什麽幺蛾子來整死自己。
他放下了爪子，整個人卻忍不住一晃。該死，好像失血有點多。狐青流在心裏暗罵了一聲，待會兒肯定要把這家夥撕成碎片，還有回到萬重山把狐南悉烤了！絕對烤了！
“很簡單，就是……咳。閹……你懂的。”由於身下還擰著個娃子，招風耳也想表現得斯文一點。可惜，他認的字真的不夠多，能出這個還是跟村頭的那個豬肉屠子學的。
聞言狐青流頓時就明白了，這家夥已經知道剛剛那個殺了他老大的人就是眼前這隻其貌不揚的狐狸了。
嗯，他叫自己做什麽來著？
狐青流又重新念了一遍，頓時麵色大變。好……很好。本閣主今日算是虎落平陽被狗咬了！他在心裏暗罵起來，卻仍是慢慢提起了爪子……
“夠了！若是如此……”正當那招風耳正無比期待地等待狐青流那最後狼狽的模樣。隻聽柳若兒突然埋頭大喊一聲，緊接著甚至來不及阻止，她竟一個挺身直直撞在了那尖木上。尖銳的木端迅速洞穿了她的身體，猩紅的血液也快速地漫上了她的白衣，像極了一朵悲贍血色冥花。
“什麽？！”這是招風耳始料未及的。就在那一瞬間，他失去了他保命的籌碼……
狐青流卻像是突然石化了一般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眼前那逐漸消散去氣息的人兒。手裏的利爪還高高舉起，來不及放下……
“殺了你！”一聲爆喝從他口中炸響！隻見一道橙光閃過際，那隻狐狸一下壓在了招風耳的臉上。而後，無數道利爪的銀光齊下，不過片刻那招風耳的臉頓時被割成無數條狀。他甚至還沒能發出慘叫，就已經被疼痛掩蓋了自覺，倒在地上不斷抽搐。
而隨之，柳若兒也無力地滑倒在地，整個人都被血色一點點吞噬消失。
不要……
狐青流慢慢走到她的身旁，蹲坐了下來。他看著她那滿身的血色，心裏萬般刺痛卻一時間忘記淚水是怎麽落下的。
他看著她，正想伸手去撫摸她的臉，正想伸手去叫醒她然後幻化原型帶她下山。
然而就在此時，隻聽一聲呼嘯的箭身。一支利箭毫不猶豫地刺入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