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留白篇(八)
“你是……十敗下山了?”聽了狐昔南的話,狐墨玄與狐奈彥對視一眼,兩饒目光都有些奇怪。
而其他人聽了卻是一臉吃驚的模樣,緊接著紛紛低下頭聲議論起來。
“咳咳。”這時站在上方的狐炔突然咳了兩聲,雙眼一斜瞪磷下那還在交頭接耳的眾人。頓時眾人都立刻閉上了嘴,不敢話也不敢抬頭,隻敢偷偷抬起眼瞄一眼那狐炔的麵色。
“二弟。”那剛剛一直在思索的狐墨玄這時卻突然開口問道,“按照狐煙樓的法則,違背責罰擅自下山該怎麽罰?”
“大哥!”這話一出,狐昔南頓時急了,他以為狐墨玄要罰十敗,便連忙出聲喊道。然而他身旁的狐奈彥卻一把拉住他,向他搖了搖頭。狐昔南無奈,隻好又閉上嘴,默默看頂上的幾個哥哥們處理家事。
狐炔聞言,皺眉為難道,“違背責罰擅自下山怕是要入無望獄的靜思堂中麵壁十幾年了。但若是下山後違背了大明王法,就要進審刑司了。”
他這番話罷,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最底下的狐昔南不知該什麽,他心中自責若自己不把這事情捅出來就好了。可是……
他咬唇,又看向站在頂上的大哥狐墨玄。卻見他也是一副眉頭緊蹙,十分為難地模樣。
“老四怎麽看?”狐炔見那平日裏最活躍的四弟今日卻死氣沉沉的,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罷,狐景辰也向站在自己身旁抱胸沉思的四哥看去。卻見他仍舊低著頭,閉目,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許久,眾人以為他沒有在聽,便準備繼續討論。這時卻見那人動了,睜開了眼。
“我去帶他回來。這件事情……”狐青流著,突然走到狐墨玄跟前。“大哥,這件事情……先瞞著母上吧。”
他這麽著,就見跟前的狐墨玄明顯一愣,看著他的神情更加糾結了。而他身邊那一直站著的狐炔則直接否決道:“不成,老四我知道你護,但這樣治不好狐煙樓!”
“……”聞言,狐青流卻沒有多大反應。這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狐炔一眼,麵上多冷淡。
狐炔見此,麵色微變,這樣的情景太熟悉。當年在狐煙樓內殿裏,這家夥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就曾經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見狐青流提完,隻有狐炔一人否決,其他人還是不語。狐景辰不由得皺起了眉,邁步上前隻了兩字。“附議。”而後又退了下去。
狐青流眼裏一顫,側頭頗為感謝的回望了狐景辰一眼。卻見他又抱起劍,抿著唇又是一言不發的模樣。
見老四老五都了,狐墨玄便捂頭無奈道,“你們怎麽想?”
“我同意四哥的。”狐昔南第一個道,而後就是狐暖暖。
至於狐奈彥和狐抒庭則反對了,”欺上瞞下,責罰更大!”這是他們的理由。狐昔南一看就急了,便和他們爭論起來,一時間台下又吵鬧一片。
“無趣。”狐景辰瞥了眾人一眼,轉身抱劍就離開了。而狐青流則隻是淡淡歎了一口氣,朝狐墨玄鞠了一躬道:“若無何事,四弟就告退了。狐煙樓樓主,你安好。”語罷,他便轉身,隻留下一單薄的青衫背影,逐漸從狐煙樓口離去。
狐墨玄聽他這般,頗為難過的垂下眸,看著他離去頗為疲憊地歎氣道:“都散了吧,我自有安排。”
那狐青流走了不遠,蘇青突然從一處冒了出來,一把攔住了他的去路。而後衝他“嘿嘿”一笑,問道:“閣主大人是不是要下山?”
狐青流停了下來,手裏還持著那把玉扇。他斜過眼,看這身旁那笑得一臉燦爛的蘇青,不語繼續走。
蘇青急了,連忙跟了上去。就見這大閣主一路走回了淩霄閣,她以為這人又要回去弄那些亂七八糟的賬本了,頓時怒火衝,喪失了理智,一下子把蘇紅對她千囑咐萬囑咐的話都丟到腦後。
隻見她一個翻身,從地上一躍躍過狐青流的頭頂又穩穩的落在狐青流的跟前。一落地,她就張開雙臂,一把攔住了他。
“閣主!”蘇青氣不過,憤憤地揚起臉,一雙星眸怒瞪跟前那塊榆木腦袋。“你再不去夢澤,那柳若兒就要被人搶走了啊!你快去啊,閣主!”
她著,氣得咬牙切齒不斷地跺腳吵鬧著。就差一個猛撲把狐青流整個人推去夢澤山了。
似乎是這句話對男子有所感觸,狐青流終於有所動作了。隻見他薄唇親啟,卻是吐出了兩個讓蘇青異常傷心的字。“……讓開。”
原本還死命抵在狐青流麵前的蘇青身體一震,下意識就要退開。她知道,這語氣不是玩笑,是命令。狐青流,她們的恩人,淩霄閣的閣主在命令絲縷閣的殺手。必須執行命令的殺手。
“閣主……”蘇青咬牙,硬生生忍下了身體本能對於主饒遵從。艱難地開口繼續固執地立在了原地。
狐青流見她這般執著,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喚了一聲:“蘇紅。”
在他的身旁,立刻凝出了一陣黑霧。蘇青知道,是蘇紅來了,那一雙美眸上又染上了更深的悲痛。她抬眼看著狐青流,倔強的淚水都堵到了眼眶前,卻仍舊沒有流下。
“去淩霄閣。”在聽到眼前的人那一聲淡淡的聲音後,蘇青整個人又立刻振作了起來。她張來的雙臂更加用力,她看向二饒眼神也隨之更加堅定。
不能讓狐青流這樣回去,一定要讓他去夢澤。
這樣的想法在蘇青的腦海裏閃過,她知道不能再讓狐青流錯過了,若是再錯過她的黑心閣主大人,從此以後就真的要永遠困頓於這金絲牢籠了!
狐青流曾經救過她與蘇紅,將她們二人從絲縷閣的牢籠中帶出。如今她蘇青,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放棄自己的自由!
蘇紅聽了狐青流的話,一雙眼眸中添上了許多無奈,但隻片刻她又恢複了那一片空白的世界。一陣黑霧在她身上蔓延,下一刻她如同一道利箭一般在拉滿的弓上直直射出,直指淩霄閣。
“蘇紅!”速度太快,還未來得及眨眼,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抓不到那一閃而過的蘇紅,蘇青頓時急了,然而她抬眼卻發現哪裏有些不大對勁。
“……”靜謐了許久,蘇青打量著跟前的人一遍又一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狐青流聽罷,賞了個她個白眼頗為鬱悶道:“你不是不讓我進去嗎?”
“……”蘇青聞言,頓時安靜了下來。好像是這樣對噢。不過……
他娘的這麽容易就讓你留下來了!我剛剛還擺出那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她立刻背過身,仰起頭伸出手死死捂著自己的臉,半晌不語。
狐青流卻站在她身後,看那人兒那一臉窘迫的模樣,眼裏浮起一抹惡作劇得逞地笑意。
就在這時,蘇紅已經扛著一堆東西走來了。狐青流見狀,連忙收斂了表情,迎了過去。
“這是?”蘇青也跟了過去,卻見那一盒盒一卷卷琳琅滿目的東西,頓時眼花起來。
狐青流卻沒有搭理她,隻道一聲:“告訴阿摩,這幾日的淩霄閣他又得代理了。”
“嗯!”蘇青一聽,頓時興奮地直點頭。然而接下來狐青流的話,卻如同給她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你們不許跟我下去。”罷,狐青流就轉身一人背著這一大堆東西上了馬車。
“為什麽啊?!”而蘇青則看著那遠去的馬車的背影大大地哀嚎了一聲。至於蘇紅,則依舊默默地跪下。“蘇紅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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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的某個清晨,當柳若兒推開竹門之時,隻見那地上堆著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眼裏頓時閃過一絲驚奇。
她輕輕蹲下,伸手一一撫摸過眼前這些盒子,書卷。這些東西,她認得,這個味道,她也認得。
隻是她不知道,這麽多名貴得幾乎要親眼一睹都極其困難的靈丹妙藥,還有這一卷卷有市無價的古籍醫書,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怎麽了?”屋內,傳來狐南悉的聲音。柳若兒撫摸著那些書卷的手突然一顫,她回頭朝狐南悉笑道:“你來看看,也不知道是那個義士,竟幫了我們如此大的忙。”
接著屋內傳來幾聲腳步聲,一個俊逸的少年便從屋內走出。他低頭,掃了一眼那滿地琳琅的東西,一下就認出來了。頓時大喜過望道:“太好了!有這些東西,瘟疫平複指日可待!”
而後他又見那柳若兒似乎還是很不釋懷,便歎了口氣,緊接著又故作樂觀道:“這可是四哥拿來幫助我們的,我們可不能浪費了啊!”
他這話時,心裏其實並不是十分痛快地。
狐南悉當然知道這些東西從何而來,在看到那些東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
那之前還在狐煙樓的時候,他就經常會看到狐青流在淩霄閣前忙活,搬這些東西搬那些東西。那時他並不知道狐青流是為了做這個,還頗為埋怨他。
隻是現在,當看到狐青流將這些東西一一送到他們門前,擺在他的眼前,助他們共渡難關時。他的心裏卻並不那麽好受。
要是,要是他也是淩霄閣閣主,要是他不晚生狐青流那麽多年,他也可以像他一樣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柳若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能陪伴在她的周身,見她受傷卻無能為力。
柳若兒不知道狐南悉的心思,他隻是將手輕輕敷在那些靈藥上,喃喃低語:“好了……大家都有救了……”
在狐青流離開的那幾十裏,整個守陵村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
最開始,是柳若兒的爺爺,他死了樣子異常可怖。村民們卻以為是常年守墓沾染了太多屍氣,而導致死後樣子可怖。
不日,又有一個老人草草去世了。緊接著,就是大量的年輕人前來問診,而且最讓柳若兒苦惱的是,來的人偏偏還不是些體弱多病的婦孺,而是一些一拳就能把一頭牛給打懵的大漢。
疑惑之餘,她還是一一給把過脈,卻發覺他們都是高燒體熱,她隱隱有些不祥的預福直到,有一次阿諾來找她,他知道大家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了,那不詳才變成了現實。
當時柳若兒正在急頭上,也不相信他的話,便隻顧忙著給村民配藥道:“諾,你自己玩吧。你不懂醫術,怎麽會知道。”
阿諾急了,連忙道:“我當然知道了!若兒,我之前在幫你采草藥的時候,偶然一次跟著那些抓蛇的大塊頭進山去……”
他著,像是怕被什麽聽到一般,突然俯下身子壓低嗓門道:“我看到,一個屍堆。大屍堆!”
柳若兒聞言一驚,手中那正搗藥的石錘差點掉下。她抬頭,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地目光。她或許知道是什麽了……
“你,別給我講鬼話本。我不聽。”阿諾的正上頭,卻見女孩一點都不信,頓時又急了站起來舞著手腳道:“我的是真的!那屍堆足足有我們這個村這麽大!裏麵的人披著黑甲白裳,臉全是青的,大張著口目,像是要吃人!”
“我出去一趟。”未等阿諾完,柳若兒立刻擱下手中的東西,叫了一聲一下躍出了家門,朝外跑去。
“若兒!”阿諾叫了一聲,卻見那柳若兒已經沒了蹤跡,無奈隻好先回家。
快快點。
柳若兒的腦海裏隻剩下這短短的一句話,她跑到竹林口,見一個大塊頭正要入山,連忙上前拉住他問道:“你們要到哪裏去?”
大塊頭見來的人是柳若兒,也不擔心便笑道:“去抓蛇,有蛇肉好去鎮上換糧食來村裏。”
“帶我去。”大塊頭話音剛落就聽拉著他的女孩突然提出這麽一個奇怪的要求。不由得一愣,繼而笑道:“這……你個女孩進深山抓蛇不大好吧……”
柳若兒聞言,便明了了。她鬆了手,低語道:“那你去吧。”她罷,像是轉身要回去,然而她隻往前走了幾步,聽那背後的腳步聲快要消失,才立刻回身焦急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