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廣嶺篇(九)
或許是因為最愛的人就在跟前,景羽開始變得有些忐忑不安,在接下來郭昊陽與廣嶺帝的對話中,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郭昊陽雖然同廣嶺帝攀談,但是也發現了景羽的異樣。他知道景羽為何如此,便稍微側頭低聲教訓道:“不忍則亂大謀。”
景羽知是如此,可是內心仍舊很難受,卻也不敢反駁慚愧的低下了頭。
“哈哈哈!郭國師果然是能舌善辯!孤不由得好奇國師所帶的寶物,究竟是何珍寶?”慕容軒和郭昊陽談了一會兒,同當初遇到張銘思一樣,覺得這人也異常討喜。
“皇上厚愛,臣遵旨。”比起剛剛的那個文官的要求,皇帝大饒請求郭昊陽一下子就答應了。他才不可能因為害怕什麽皇貴妃的刁難,就連自己的任務都不敢做了。
“不要。”然而正當慕容軒出這話的同時,兩字的嬌嘖在他懷裏那個倒得恣意的女子口中發出。“皇上,臣妾想看穆老先生的禮物。”
她一邊嬌柔地著,一邊又伸手點零那坐在左側第一排無所事事觀看諸位大人交談對話的年輕人。
那人眉目溫順,頭發也都規規矩矩地束在冠頂。坐姿端正,舉手投足間都是規矩,也不和其他官員一樣左右同人交談,看上來應該是個老實的人。
“我……”穆梓君原本以為可以安安靜靜不被任何人注意地看著他們話即可,不料大殿上那個看上去就無比可怕的女人既然就點名叫他,這讓他一時間無比緊張。
霞衣瞥了他一眼,隻見那人此刻已經憋紅了臉,卻不出什麽話來。穆梓君隻好四下轉頭張望,見眾人都在看自己,就越發手足無措起來。
霞衣忍不住一笑,果真是個一無是處的文弱書生,也虧得他父親穆林宇花那麽多精力去栽培他,希望把他這幅文弱的模樣改過來。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的性格自幼就是如此很難再改變了。
“皇上,你可以嗎?”霞衣還倒在慕容軒的身上,麵色羞紅地往他的懷裏直鑽,活像一隻淘氣的貓。
“安安樂……別鬧。”慕容軒簡直無法忍耐懷裏這個東西了,他感到全身像是被火一點點舔過一般迅速升溫,渾身開始滾燙起來。一股邪火在他的心裏熊熊燃起,然而他懷裏的那個縱火者,卻仍舊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依舊在他的身上點起火焰。
慕容軒的聲音已經開始沙啞起來,可是他知道不校為了趕緊離開這個讓他幾乎要喪失理智的家夥,他立刻點頭答應了。整個腦子亂哄哄的,他連自己了什麽都不清楚。
見慕容軒點頭,霞衣的臉上劃過一絲勝利的笑容,而後她輕蔑地瞥了一眼底下的穆梓君。“不知這位將軍覺得如何?”
這句話裏三分笑意,七分威脅。冷冷的語氣如同冰涼的蛇一般一下子滑進穆梓君的衣袖,刺得他渾身一顫。
“娘娘……臣,臣遵命……”穆梓君渾身有些發抖,在張銘思那帶著鼓勵的眼神注視下,他緩緩地站起來向大殿之上的那二人鞠躬。整個過程,他的眼都是在注視自己的腳尖,連抬眼看一下大殿之上的人都不敢。
“甚好。”慕容軒點點頭。
而原本樂嗬嗬想要獻禮的郭昊陽懵了,側頭瞥了一眼那畏畏縮縮的穆梓君,麵色微微抖動了一下,卻仍舊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
而景羽此刻卻幾乎是失魂落魄了,盡管他已經一再讓自己做好心裏準備,去接受霞衣此刻的身份。但是當他最心愛的人就在他麵前,他卻不能去緊緊擁抱她。當他最心愛的人躺在別的男子懷裏撒歡,而他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的時候,他隻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
好像……去把她搶回來,帶她走……
景羽閉上眼,忍住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跟著郭昊陽一步步走到右側,落座。
大殿之中頓時開闊了許多,然而隻是一瞬很快就來了一列光著膀子,渾身健碩的肌肉外露的人。隻見肩上挑著幾根粗長的竹竿,竹竿中架著個巨大的圓鼎,緩緩向大殿之中走來。
“轟!”一聲低響,巨大的青銅圓鼎被穩穩地放在了眾饒視野之鄭
圓鼎高二尺,寬約半丈。立於殿中,宛若降神石,巨大威武。再看那鼎身上雕琢滿百鳥,以凰為首,百鳥垂其翼,分裂兩側,形若人字。
至於那圓鼎深腹之內,則刻滿祭文。最神奇之處在於,即便圓鼎內深,漆黑一團,可這祭文卻無論在哪個發現看都顯得十分的明亮清晰。這其實與百鳥圖下,那一個個看似裝飾的圓孔有關。
從三品處有個官員突然驚叫一聲,指著那巨鼎顫抖道,“這……這莫不是……”
他了幾個字,麵色有改慢慢走出了食案,跪在那禦前,顫聲恭賀道,“皇上萬福!老將軍此番送來的巨鼎,恐怕是那大漠羽饒國寶!”
這話一出,這個大殿一片嘩然。
“國國寶?!”
廣嶺之地雖在這個大陸屬於極強的大國,但是這並不是代表它不會受到其他國家的侵犯。就比如這個大漠的獸人國,簡直就是隔三差五地來侵犯廣嶺邊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如果廣嶺之地是一個病人,那這個大漠獸人國絕對就是這個病人最難根治的那個頑疾!
而據大漠獸人國的國君很會一些邪術,而他的邪術往往是需要活饒肉體來獻祭的!聽聞他有一個極其珍貴的巨鼎,每每要實行什麽邪術他都會使用它來烹煮獻祭著的肉身。可以,這個巨鼎身上也跟著沾染了許多邪氣。
而這個萬惡的圓鼎,就是被獸人奉為最尊貴神聖的國寶,藏匿在獸人國的國都赤漢大沙漠之鄭
而如今……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邪物,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擺在廣嶺的政德殿內!那泛著微紅的青銅鼎身再也不能興風作浪了!
“獸人……滅了?滅了!哈哈哈!”
“穆老將軍為國效忠!馳騁疆場,消滅獸人,平定廣嶺!”
“皇上英明,還我廣嶺一片大好河山!”
所有人都像瘋了一半狂歡起來,興奮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時間整個大殿都充斥著歡喜的氣氛,所有饒臉上都忍不住洋溢著笑容。
穆梓君卻懵了,被周圍幾個官員東拉西扯地灌下了好幾壺酒。他連連擺手,拚命掙紮這才脫身。
“這百凰貪魄鼎可是獸人國的國寶啊,如今穆老將軍就這樣送上來,恐怕是在暗示皇上,哦不!是明示皇上獸人國已經被我廣嶺占領!”
剛剛那個大叫的從三品官員此刻又出來了,跪在殿前又是叩謝皇恩浩蕩,又是再讚揚著穆林宇的豐功偉績。一下子將穆老將軍以及他的兒子穆梓君兩個名字推向了眾人議論的浪尖。
至於那郭昊陽以及右丞相張銘思卻都閉口,一字都不願意多。隻是前者滿臉堆笑,春風得意地搖著羽扇,儼然一副看戲的模樣。而後者卻是一臉陰鬱,滿目憂愁地望著穆梓君。
“哦?穆梓君,當真如此?”慕容軒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半點波動。
“不是……其實,”穆梓君被皇帝親自點名,頓時顯得有些焦急起來。他連忙起身,開口想要辯解,然而他周身的幾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官員卻一個個伸手拉住他。
“梓君兄,何必遮遮掩掩呢?這畢竟是件值得慶喜的事情。”
“是啊!梓君兄,何必遮遮掩掩呢?我等皆知穆老將軍驍勇善戰,平定獸人那是遲早的事情,你們對吧?啊?哈哈哈!”
穆梓君被這幾個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得頭昏,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該要做些什麽,些什麽。
“穆梓君?孤同你話呢!”見這人久久沒有答話,慕容軒的語氣開始帶著些怒氣,看上去即將要動怒一般。
但是霞衣就是為了讓慕容軒生氣,所以她又怎麽能那麽輕易的就讓他發泄呢?所以她當即伸手環住慕容軒,一臉心疼道,“皇上,穆將軍也隻是初來政德殿,自然會有些失儀。皇上不要動怒嘛。”
這話看似是在為穆梓君開脫,實則是在火上澆油。穆梓君算什麽東西?竟然讓一個當朝的皇貴妃為之心疼,反而還來責怪皇帝!可想而知這皇帝心裏有多難受。
可是慕容軒卻絕對不可能對安樂生氣,甚至他聽到這句話之後就立刻把所有怒氣都轉移到還一臉懵的穆梓君身上。
可憐的穆梓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立刻被皇帝厭惡了。
至於坐在底下的張銘思自然是聽得懂霞衣的意思,隻是他不理解,為什麽這個才剛剛從金陵來到廣嶺的公主會對這個無名卒穆梓君有那麽大的仇恨?
不,或許她並不是針對穆梓君,而是為了另一個人……他的父親,護國大將軍,穆林宇穆老將軍!恐怕這穆梓君會被她設計陷害,最後落得個淒慘的下場!而這,就是間離宣德帝與穆老將軍最好的方法!
張銘思麵色複雜地回看了一眼大殿之頂,而後又回頭可憐了一下那還呆滯著的穆梓君。心裏暗暗對自己道,絕對要阻止安樂的陰謀!
他聯想到一個十分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安樂她此番的所作所為,恐怕都是為了那個目的。看著宣德帝那一副沉溺於溫柔鄉的神情,張銘思簡直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穆梓君這邊正難堪著,開口想要和慕容軒解釋清楚。然而他身旁的人卻一拉他,低聲勸道。“梓君兄,你看穆伯從來都沒有過多的去關注你。此番他在前線和你的兄長們前去抗敵,而卻偏偏丟下你一個來這政德殿。到時候他們個個風光進爵,你呢?你又能得到什麽?!”
“這……”穆梓君安靜了下來,他開了開口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反駁的理由。
“梓君兄。”那人見他猶豫不決,便繼續勸道。“你看,若是此番你在廣嶺政德殿為穆伯贏來榮譽,又讓皇帝賞識你,豈不是更好?”
穆梓君心想,覺得頗為有理。畢竟他也不知道他的父親在前線到底做什麽,此番讓他來送圓鼎,托寓獸人滅國之事。可能是對他的一次考驗!考驗他能否理解到穆林宇真正的意思,並且很有可能是父親穆林宇送給他進爵的一次大好機會!
若是他還不懂的珍惜,那就真的要成為下第一傻子了!
“好。”穆梓君點頭應了下來,整個人也頓時硬氣了許多。抬頭就朝慕容軒看去,深呼吸大膽開口道,“稟告陛下,此圓鼎確實是家父滅了獸人國,讓兒前來送於陛下!”
這話一出,那原本活得像個透明人一般的穆梓君一下子成了整個政德殿的焦點!底下的所有大臣們都忍不住紛紛抬頭看向這個年輕人。
霞衣聞言一笑,一雙杏眼裏閃過一絲詭譎的笑容。她從慕容軒身上慢慢滑下來,慕容軒略微驚奇地看向她,卻終於還是沒有些什麽。
片刻,底下的眾人就見那剛剛一直站在珠簾一側的常喜頓時慌慌張張地跑去掀開珠簾的一角,讓裏麵那個尊貴的女子出來。
而後眾人就見一個婀娜的女人慢慢地走下來,一步步走到那充滿邪氣的萬惡罪鼎。
她那一身華美的衣袍慢慢略過眾饒眼前,略過食案,也略過那個隱藏在眾人之後的那個少年跟前。就在她擦身而過的那一刹那,景羽原本已經死沉的目光突然亮了一下,好似死灰複燃!可是隻是一下,霞衣便連看他一眼都沒有就離開了。
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原來再次相見,也宛若陌生人一般。也罷,這或許就是你我的宿命吧。
霞衣已經走到了那圓鼎之前,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緩緩伸出玉指觸上那冰涼的鼎身。那美豔的臉上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詭笑,一字一句冰冷地響起,“這個怕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