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放不下的人
莫染還沒有回來,心夢便偷偷溜進去他的寢室。原本以為少宗主的房間怎麽也要比別人奢華一些,沒想到進來一看,僅一床一案一椅而已。
房間很,原本很多的空間都被少年拿來堆竹子,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心夢好奇地看著四周的牆,一點點走到了莫染的床邊。她伸出手,纖纖玉指劃過那深色的被,慢慢劃到了床角,她眼神一滯,竟看到一枚青色的鈴鐺。
“這是……”她好奇地伸手提起來,湊到自己的眼前看。琉璃玉色,雕刻的是蘭花紋,鈴鐺之下好吊著一束白色的流蘇,風一吹流蘇就高高揚起,青白輝映很是好看。
“鈴鈴鈴!”心夢無趣地揮了揮手裏的鈴鐺,好看是好看,可惜隻是個凡物,這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自己床角處安置這樣的一個東西呢?
她起身,正對著窗外伸了個懶腰。還是看看他的書桌上有些什麽吧。
書案上,是一疊堆放整齊的白紙。還有一些壓在案邊,看來是剛剛完成不久的字。
她好奇的捧起一張看,墨跡已經幹了很久,是他去本宗之前寫下的吧。她想,細細看起眼前的字來,行書飄逸如舞龍鳳,每一筆一劃又都入木三分,他大概學了很久吧。
“誒?”這裏都是些寫完的,那邊怎麽還有一張未完的?
她一下來了興趣連忙走去看。剛剛的紙張,上麵寫的都是些四時的景物詩句,唯獨這一張僅僅寫了一個字:鈴
鈴?難道是剛剛的那枚鈴鐺?
心夢疑惑,再者,剛剛所有的字都是行書,唯獨這一個字莫染卻寫了楷書,每一筆一劃都極其輕緩,無力。再加之最後收尾回峰的一筆,他竟給省去了,直接劃出了很遠,反而讓字失去了美福
比起剛剛心夢所看到的任何一幅字,這個字都是寫的差的。
可是其他的字都被他隨意壓在鎮紙下晾著,唯獨著幅最失敗的卻被他整整齊齊地還在書案中央,用端硯壓著。
“下麵好像還有什麽。”心夢連忙翻開了上麵那張寫著“鈴”字的紙……
屋外,又去楓葉林晨練的師弟冉冉回來了。好幾日都沒有見到自家大師兄,他又每日都得楓葉林裏耍棍子,真的是……丟人。
本想著今日來同他好好談一下的,沒想到……
冉冉愣在了門口,大師兄的房門怎麽沒有合好?平日裏他不管是出去還是在家呆著,那門總是要合得嚴實,生怕一不心就被那在外遊蕩的吳一心鑽了空子溜進去。
今日怎麽這麽奇怪……莫非……
冉冉心驚,卻不好走開,便毛下腰躡手躡腳地摸入房內。好不容易到了裏麵,他一抬眸竟看到一個麵生的女人正找他大師兄房內“為所欲為”呢!
這一看,冉冉的臉都給憋紅了,當即跳起來手中木棍一指女子大喝道:“哪裏來的人,竟然連大師兄的房間都敢闖!還,還隨意,去碰別饒東西!”
心夢原本還想看看那下麵究竟是什麽東西,沒想到才剛剛掀開一角,身後忽然就冒出個少年的聲音,嚇得她差點連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忙回頭,就看到一個家夥正站在自己身後,臉漲的通紅。
呿,原來是個娃娃。
她眉頭便慢慢舒展看來,連眼睛一下都明亮了許多,勾起唇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哄騙他道:“真不好意思……我隻是想來幫幫他收拾下房子。真的不是有心的……”
冉冉聞言,麵色微微有些緩和,他瞥過頭冷冷地“哼!”了一聲。“那你現在也看到了,這裏不需要你,出去。”
這個家夥!
心夢的麵色有些顫抖,隱藏在寬大衣袖裏的手都擰成了拳頭。可是她不敢去反駁他,她還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但是總是要比自己好上許多。
就是這樣啊,要是沒有地位的話,無論身在何處隻要是個人都可以隨意欺侮你。
“好……”她輕輕應道,低下頭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冉冉也出去了,隨帶把門重新合好。
“喂……”還沒下石階,心夢就聽到剛剛那個少年的聲音。她心裏正煩著呢,卻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輕笑地看著他。
冉冉還是沒有好臉色,他垂下眼眸,冷冷問道:“你究竟是何人?我在明山這麽久,都不曾見過你。”
糟糕……
心夢心頭一顫,她還是個沒有身份的人。現在又被這個家夥抓到,該不會被當成賊人趕出去吧。
她不敢想象後果,身體卻已經開始忍不住的發抖。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她一遍遍問自己,心裏無比焦急可麵上卻不得有半點緊張。
冉冉問完等了片刻都不見回話,眉頭一下皺得更深了。他張開口,語氣微怒,“我問你話呢!”
“我……”她心頭猛地一跳,慌忙抬眼卻對上他憤怒的眼神。那一刻,她好想跑,聽那些偷入山的賊人會很慘吧,況且還是她這個樣子的,要是被他們發現……
“我,我是大少爺從本宗帶回來的婢女。”她不敢自己和他們一樣也是習武之人。因為她的師父,不想要她。
“婢女?”冉冉冷笑出聲,一指她身上的衣裝嘲諷道:“你倒是個特別的。”
“大少爺是個好人,他隻叫我幫忙些事,至於穿著他並不在意。”沒辦法,話到如簇步,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下去。
冉冉還想什麽,卻忽然住了口,眼神直愣愣地望向對麵。
心夢見狀,也連忙轉身,就看到一個少年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回來。正看著他們兩人,一眼不發。
“子染……”她開口,莫染邁開腳步走向她。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輕道:“沒事了。”繼而抬眸,冷冷地望著對麵的人。“你來找我,何事?”
“大師兄。”冉冉見他們兩人竟然關係這麽好,不由得有些吃驚。這人,不是向來都不愛同別人相處的嗎?怎麽去了一趟本宗倒是變了許多?
莫非,又是那個宗主去逼他做什麽不願意的事情?然後還派了一個女子來監視他?!這就難怪了,剛剛那名女子竟然直接就進去他的房間,原來還有這層原因在。
“大師兄,你是不是有些苦衷?”冉冉沒頭沒腦地突然了這麽一句話,來莫染和心夢都一頭霧水。
“如果你有什麽苦衷一定要跟冉冉,你教冉冉學劍法,冉冉也願來當你的左膀右臂。”家夥得很認真,讓莫染忍不住失笑,他這個樣子倒是像極了那隻調皮的狐狸。
“我沒有什麽苦衷,隻是看她處境為難便帶她來了明山。我剛剛已經去找師父商量了……”
他著忽然停下來,轉眸望向身邊的女子。夢心也抬起頭,正好撞見少年的眼神。那麽溫柔的眼神,不知為何夢心卻在那一雙眼裏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夢兒師妹,可能要委屈你一段時間了。師父,若是你要留在明山也好,可是她不會再多收一個徒弟,所以你的身份……”
少年著,眉頭都皺了起來,露出了一副十分愧疚的表情。心夢見狀忍不住笑了,伸手輕輕拂去他額頭上的“川”字,“子染師兄,不必了。能留在你的身邊,就是夢兒最大的福分。謝謝你。”
冉冉卻連忙捂上了自己的眼睛,撒開腿就往外跑去,口裏還大喊著:“沒眼看了沒眼看了!這個不是我的大師兄!”
莫染無言,搖搖頭歎道:“這孩子。”罷,又看了一眼心夢,“你先歇息,我去練劍。”
“是為兩時候的會試嗎?”心夢興奮道,卻忽然想起來她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莫染點點頭,背上的劍已經落在了手上。夢心的目光也隨之落在了他的手上,那把銀色的劍一下亮了她的眼。
這是淩雲劍……是宗主親自為他的兒子所打造的,她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紅衫女子。
聽那紅衫女子,仙樂宗宗主何莫清在立宗之前還是一個普通的修仙者。後來,在一次混戰中,他負了傷被一個不知名的鄉下女人所救。
因恩生情,他們相愛了。在生下少宗主之時,何莫清便親手為他未來的孩子鑄下了寶劍,並名之淩雲。
心夢的眉眼有些發抖,多好啊,莫染……你的父母多麽的愛你,可是她卻從來都沒有過。
她的目光順著劍慢慢上移,望到了那握劍的手,目光忽的一顫。
怎麽回事?為什麽少年的手上老繭遍布,纖長的手指到處都是一條條暗色的傷痕。
“怎麽了?”見心夢心不在焉的樣子,莫染不由得擔心起來,關切地問道。
心夢忙回過神,朝他笑道:“子染師兄,你練劍的時候能不能讓心夢也跟著。我……”她著,微微皺起眉來,似乎有些難為情。“我初來明山,很是生疏,有點害怕……不想一個人。”
對啊,一個冉這麽陌生的地方怎麽也是會害怕的。
他當初剛剛醒來,到竹林仙居的時候也是害怕得很,不敢到處亂跑隻能緊緊跟著墨君長。
“好。”見少年爽快的答應了,心夢笑得更甜了。
他可真是個傻子啊,居然對別人這麽不設防。不過這樣也好,她多少還能學著點了。
於是,兩個年輕的少男少女便一齊走著,一路有有笑地前去練武場。在外人看來,好不融洽。
隻是,這邊有人再歡喜,那邊卻總有人在獨自感傷。
自從從王府出來以後,紅鈴就一直把自己關著,哪裏都不想去。寧智有時候太著急直接進去房內,就看到一東西縮在角落。
他上前,伸手輕輕摸著它的紅毛。“紅鈴……別這樣了,或許是看錯了呢?”
那狐狸沒有話,仍舊縮著。她不想話,這麽多了,那個少年就那一眼匆匆再不曾見過。
她不斷地想著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可是她想不到。她在心裏問莫染:莫染,那夜夢澤宮被燒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我也很難過,為什麽你不曾為我想想?
我遠在萬重山,一路奔勞隻想來看你一眼,你又為何避而不見?你可知道,我差點在金陵死了,差點就被那些道士殺死了。
我真的好害怕,繼續在金陵呆著會不會遇到更多的危險,會不會有一日就算是我死了也看不到你?”
“唉……”寧智歎了口氣,正想要退出去,就聽一聲哽咽在他的身後傳來。
“寧智……”這麽多了,狐狸終於開口了。“你,我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他了……”
寧智停下腳步,他背對這紅鈴唇角卻不知不覺地勾起一抹淺笑。他怎麽知道呢?但是他想,那個臭書生一定也在想他吧?要是這麽好的機會不去看他一眼,要是找不到就放棄了,那個等他的人該有多難過。
“紅鈴,你相信緣分嗎?”他問。
“緣分?”狐狸掙紮著從自己的大尾巴裏冒出個腦袋來,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瞳望著寧智的背影。
寧智點頭,“對,緣分。”他著轉身朝她笑道,那笑容很美一下照亮了她黯淡的雙眸。“你想著他,他也想著你,我相信佛祖能知道我們的心願。隻是現在還有考驗得過,才能找到我們彼此希望看到的人。”
“隻要他還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在哪個角落,我們彼此想念的線就會把我們串聯在一起。”
“串聯在一起……”紅鈴呆呆念著,雙眸一下明亮了許多。她從地上爬起來,嘀咕著埋怨道:“誰知道那個混子會不會想念我……”
寧智見狀忍不住笑道,“那如果不想呢?”
“他他他他他要是不想我……我我咬死他我!”紅鈴一下急了,然而寧智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心道,這兩個人可真有意思,隻是不知道紅鈴要找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對了,寧智你也是來找饒。究竟是誰啊?”一想通,紅鈴的心情一下就好起來了,就連好奇心都起來了。
”……”寧智沉默了,片刻又苦笑一聲。“一個,老愛騙饒臭書生。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