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祈福
“紅鈴都吃了，你怎麽不吃？”
似乎沒有想到那個女孩會這麽回答，少年一愣都忘了該推開口中的吃食，緊接著他便感到口中的綠豆糕融化的味道。
很難吃……他最討厭這些東西了。
可是……不知為何，他原本已經亮起的匕首卻悄無聲息地放下。隻呆呆地含著口中那最不喜歡的東西。
“好吃嗎？”女孩的聲音帶著笑意，他愣了愣，點點頭。
“好吃。”
他罷，那女孩便起身。他也站起來，問她：“你……要離開了嗎？”
他問著，卻已經向前邁了半步。窗外的月光灑在他身下那藍色的衣裳，給他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他的手指微微前伸，不知為何他竟然不想讓這個女孩走了。他似乎，在她的身上找到了另一個饒影子。
青燈古佛之下，唯一一個會朝他笑的家夥。在此之前他從未遇到這麽有趣的人兒。
他知道留下的日子並不長遠，卻還是要自私地去同他話，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過要是能把這個人也帶回去就好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過把他殺死。然後帶回來……可是，那個樣子就和房內所有的東西沒有區別了。
少年不知道，其實對麵的人也是這般，在他的身上找到另一個饒影子。
紅鈴笑嘻嘻地望著他，那溫潤的眼眸好似當年衙門口的少年。那個夏季，他揚眸而笑，無比歡樂。
可是就在下一個秋季，她就把把那個家夥弄丟了。秋風瑟瑟，黃葉飄落，在這青色的街道上哪裏都找不到他。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麽害怕，沒有人懂得她有多麽絕望。冷清的大街，空蕩的世界，哪裏都沒有那個少年的身影。
他來的那麽突然，走卻又是一瞬間。
“紅鈴……先走了。明日再來陪大哥哥。”女孩終於還是離開了，整個長明殿忽然又隻剩下他一個人。
明明已經一個人呆了許久，可是這一次他竟然感覺到無法忍受。第一次夜裏，他走出了大殿。邊還懸著一輪明月，他抬頭望著，好似看到那個人在笑。
寧智齋戒的那幾日裏，紅鈴又多了一件可以幹的事情。
白日裏被夏雨拉去到處找人，夜裏她就自己跑來長命殿來看看那個少年。
白的時候，夏雨總是有意無意地談及銀忘鱗的事情，她每次還一臉期待地看著她。而她卻隻是在口頭上應付著，因為她的心裏已經有一個占據全部的人了。
雖然白日很是無趣，但是到夜裏還能和那個少年話，倒是不錯。
那個少年總是很溫柔，耐心地坐在那裏聽她埋怨。她趴在少年的茶案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糕點，一邊又不斷搖著他的手問。
“你知道為什麽嗎？為什麽嗎？”
那個少年隻笑不語，安安靜靜地聽她講她和莫染的故事。
到了夜深，又看著她離開。
寧智齋戒的五日，他再也沒有拿起匕首過。他房內的一切都變得幹淨起來。
直到……
會試結束，祈福大典的那一。寧智他們是在夜裏出的齋房，紅鈴也急著要去見他。
那一，她路過長明殿。遠遠的就看到那個藍衣少年站在月下，背對著她，冷冽的月光灑在他黑色的長發上，一時間紅鈴覺得他的背影有些蕭條。
“第一次見你出來呢。”紅鈴笑嘻嘻地上前，還沒有繼續開口就聽“啪”的一聲，一個東西朝少年的跟前掉下。
紅鈴好奇地低頭看去，就在那一刻，她全身的血脈都冰冷了。
一根狐狸的尾巴……正安安靜靜地倒在地上，末端還染著暗紅的血。
仿佛注意到身後的聲響，那個少年轉過身。一直以來都是幹淨溫和的臉上第一次被血染成了可怕的紅色。
他似乎也很吃驚，看著跟前那紅衣女孩一雙美麗的杏眼。下一刻，他避開了她的目光。
紅鈴不知道自己該什麽，一股巨大的恐懼籠罩在她的心頭。那個少年手裏還抱著一隻狐狸，被血染紅的毛發已經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那隻狐狸死的時候一定很痛苦吧？一定……
那隻狐狸，她認識，她……當然認識。
一滴淚從她眼裏落下，一時間她似乎變了一個人一般，竟是露出了一個淒慘的笑容。
“你知道嗎？再不久前……我還在想，我好像交到一個朋友了。我之前，從來沒有朋友呢……”
少年蹙眉，溫潤的眼瞳裏閃過一絲不忍。他抬起眼，女孩悲慟的表情就落入他的眼鄭
“你知道……我那個時候有多開心？我可開心了，我……”她崩潰了，最後一聲都開始顫抖。“我好不容易醒來，你怎麽可以這樣？”
少年的眼微微暗了暗，下一刻他抬起手，邊忽然落下了許多披著黑袍的人。
沒有半點猶豫，他的手指向對麵的女孩。淡淡開口道：“拿下。”
“呼呼呼”
紅鈴隻聽到幾道風聲，下一刻她便被人擰起。她身上忽然發出了一陣銀光，像是要為她掃除身邊的障礙，然而另一個人卻忽然出現，一掌拍在了她的靈蓋上。
眩暈……下一刻，她隻覺得旋地轉，合上眼沒了自覺。身上的力量也一下消散，她沒有能力再維持人形了，身體一下散開變回了一隻狐狸，正睡得香甜。
“真的是狐狸……”看著那被人拿捏在掌心的東西，少年歎了口氣。
他把手中的長笛拿開，遞給身邊的黑衣長者。那長者卻一愣，疑惑地看著他。“世子。”
“拿去吧。以後……不會吹了。”少年乏了，上前抱起那隻熟睡的家夥。那家夥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狀況呢，竟然一下就睡著了。
“噗。”他忍不住笑了，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宛若剛剛那個冷漠的人從未曾存在過一般。
他身旁的長者見狀，眼角忍不住一抽，下一刻所有黑衣人都退下了。那少年就抱著那隻熟睡的家夥笑著回到長明殿。
寧智原本還在擔心那隻狐狸會不會不懂分寸來接他。好在他出了齋房許久，都沒有看到那抹紅色的身影。
他鬆了口氣，站在原地直道：“幸好幸好。”
比他先出來許久的師兄又路過齋房。看到他還在原地站著，忍不住道：“夜深了，你怎麽還站在這裏。該回去了。”
寧智一愣，看了看對麵的人。對啊，他為什麽還在原地站著，他為何……
等了那麽久。
好像，有點失望。
不對，她不來，真的太好了。她終於學聰明了。
“我回去了。”寧智點頭應了一聲，下一刻卻是火急火燎地跑起來，著急地好像一刻就跑不了一般。
倒是把路過的師兄給嚇了一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嘀咕一聲“這是怎麽了。”
一路狂奔，終於回到那個的房前。寧智站在門口，垂下眸，還是沒有看到一個人呢。
她那麽笨，一定是算不清他什麽時候回來。她那麽……
他走上前，推開門。房內仍舊沒有一個人，連一隻狐狸都沒櫻第一次，他感到一個人呆著很寂寞。
“紅鈴。”站在門口，他喚了一聲，可是沒有任何人回應。他有些惱火，又喊了一聲。
空蕩蕩的房間隻有他一個饒聲音回蕩。
“這家夥……一定又是跑出去玩了。我不理她了我……”
他自言自語，卻在下一刻猛地轉身跑出去。
“紅鈴！”“紅鈴！”
那一晚上，他不顧一切地在皇宮的各個角落跑著，喊著那隻狐狸的名字，可是他哪裏都沒有找到。
莫染那邊卻發生了一件喜事。
消失許久的吳一心回來了。
方信義看到他便笑，上前一拍他的肩膀道：“你這個好家夥，要幹活就跑，咋滴還要和我比懶啊？”
那家夥卻淡淡掃了他一眼，挑眉一笑：“大師兄呢？”
還在房內煮酒的尹羽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這吳一心許久不見沒想到一回來第一個找的竟然是大師兄。
“你找他……”尹羽的話還沒有完，就見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
“噓”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壓低聲音道：“我見到五師弟了，隻是他情況不太妙。九黎人太弱，他的身邊還有血宗的人，他很不安全！”
這話一出，尹羽的麵色立刻就變了。也沒有心情煮酒了，忙站起來急道：“那還找什麽大師兄，我們先去救他回來！”
他著就要出去，吳一心連忙伸手拉住了他。“白癡，出去送死啊？九黎雖然弱，也不是我們幾個解決就能解決的！到時候我們和*九黎打得兩敗俱傷，你就不怕血宗把我們一鍋端了？！”
吳一心的不無道理，更何況他們現在身邊還有魔族。金陵的任務也迫在眉睫，也不知道殿試能不能一帆風順。
“我一個人去，守著他。”尹羽還是放心不下。
方信義本想不可，沒想到吳一心竟然點頭了。
“也好。省得你不安分，不過你隻能看，不能上前。”
尹羽一聽就急了，“那樣我還去做什麽？！”
吳一心不悅，“讓你不做就不做，哪裏那麽多話？要是你也出事了，皇宮裏我們幾個要對付魔物怎麽去救？而且……”
他歎口氣，“師父她也很累了，那我偷偷回去看她，卻聽人她好像已經到了金陵外平魔了。你看，魔族都已經如此猖狂了……前不久還屠了九黎。”
尹羽安靜了，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那把長劍，終於是無可奈何地妥協。“好，我答應你。反正我也在這個破地方戴膩了，你快點帶我去找秦。”
方信義看他們兩人的起勁，半都插不上一句嘴，不由得無奈。不過他想，一開始吳一心不也就沒有回來，現在不過是把尹羽換作吳一心，也沒有什麽分別，便不再反駁。
連夜，吳一心又帶著尹羽走了，他們走的急莫染還沒有回來都不知道。但是等到莫染回來，方信義又倒在床上蒙頭大睡他更是無從得知了。
隻坐在椅邊，獨自一人有一口沒一口喝著酒。不一會兒就醉倒在桌上。
他腦海裏卻還是亂哄哄的，一下子閃過賀珅的模樣，一會兒又是鈺珅的話語還有那個怪異的少年。緊接著又是流華似笑非笑的臉，還有很多饒麵孔一一在他麵前閃過。
這些來，他見到的人。比他在夢澤活的十幾年來，看到的人還要多得多。
少年累壞了，倒在桌上一下睡到了亮。
黎明的光才透出一點，一部分的書生已經去前殿準備了。大道上，還有許許多多前來應試的書生。
而另一邊，卻開始舉行祈福。在那高高的壇上，一望無際的是翻卷的紅旗，在那壇最高處駕著一座的石板。一金色爐在上方飄著青煙。
在底下路過的書生有的好奇地抬頭，望著不遠處的祈福禮。披著華貴袈裟的和尚手持佛珠在那石桌前念念有詞，上的陽光灑在他以及他背後一排跪地禱告的和尚頭上。
太後並沒有上去，就在下麵坐著等待。那老人很信佛，即便還在下麵就已經捧著佛珠在底下私念。
莫染他們則是站在大殿之下，目送著這些趕考的書生進去大殿。吳一心倚在紅柱上看著那一邊的祈福，有時又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身邊的人。
方信義卻快趴在地上了，哈欠連連，有些不耐煩地等著結束。
其他仙樂宗的弟子也都在各處守著。除了洛合歡。
她來的身邊和他們都不同，她是跟在太後身邊一起來祈福的。賀珅就在她身旁，時不時和周身的人打鬧，又被太後的目光喝止回去。
她沒有心思，隻望著大殿一處靠在柱子上發愣的黑衣少年。他的手裏握著一把長劍，很冷，卻讓她忍不住想要去看。
可是那個少年卻沒有注意她。他抬起頭望著，遠遠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以祠宗社稷之靈，求萬民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