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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斷觴無警惕地後退半步,他抬眼望著上那頓時出現的一群黑影,利刃的寒光在影子裏閃爍隨時都會給他致命一擊。


  跟前背後,都是這些人。


  斷觴無知道,他早就陷入了他們的包圍圈。他沒有時間去思考究竟是什麽時候走進圈套的,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先避開這些人。


  隻見斷觴無翻手先,掌心裏煥發出一片金光,在他周身環繞出一個巨大屏罩。


  狐怯怯見他在防守,不由得一笑。


  所有的攻擊都落在了那金罩上,冥靈淵的人翻身圍在斷觴無周身。斷觴無在那金罩裏看著他們,手心又捏出一道法訣。


  空氣艱難地流動著。


  忽然,那些落地的人開始快速地移動,略略殘影變成了一道道黑色的煙塵。


  斷觴無眉頭緊蹙,他此刻大抵知道這些人是什麽人了。以鬼魅化身,以噬魂練就法力,這些人怕是冥靈淵的人。


  冥靈淵同血宗那類邪派不同,是交界與三界的奇特存在。他們能與人協作,亦同鬼有來往。人魔鬼神,唯獨佛不與之有關。


  然而他們又同絲縷閣那群殺手不同,冥靈淵的每個人都隻忠於自己,加入冥靈淵不過是為了找到最好的利用對象。


  斷觴無千年以來,隻遇到過兩次冥靈淵的人。沒想到這一次,這群人居然是來殺他的。


  周圍的人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殘影裏斷觴無甚至可以看到有鬼的影子。那些都是被他們奪去魂魄的鬼的怨念。而處於他們鬼陣的人,若是不盡快逃出,魂魄怕是也會被這些冤鬼分食,最終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念此,斷觴無的眉頭又蹙緊了不少。此時此刻他的耳邊已經傳來了冤鬼的叫囂,並且愈來愈近逐漸來到耳邊。


  “休得反噬!”斷觴無手一揮,一道法訣就獻了出去。將跟前一道殘影擊散,隨後口中默念法訣,一時間他渾身上下都散發金光。


  看到斷觴無用的法訣,冥靈淵的人都愣了一下。眼看那金光愈來愈盛,冥靈淵的人竟然都競相退開,那模樣像是生怕這金光沾染到自己身上似的。


  “退什麽?!”狐怯怯本以為手到擒來了,沒想到那些人竟然一時間都退避開了。她心裏窩火,上前一手抓起一個人質問道。


  那人本來還有些懵的,被狐怯怯一抓徹底清醒過來,看著狐怯怯麵色愈發蒼白道:“是,是佛法!”


  冥靈淵與噬魂練就,甚至其中有很多人生前就是殘魂。鬼,魂,最怕的不是神,亦不是魔,而是佛。


  佛法之下,誅邪盡退!


  “佛?”狐怯怯一愣,那人怎麽會佛法?

  可是現下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供她思考了,要是他們被那斷觴無看出端疑,那麽接下來怕就是他來獵殺他們了!


  斷觴無看著那些不斷退開的人,心裏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麽,然而又怕他們是以退為假象,故此仍舊耐心的施法。


  忽然,他看到那金光中閃過一個鬼魅的身影。比起剛剛那些人,這個影子給他一種更加危險的感覺。


  他不由得警惕起來,細細感受起那個影子。


  不是人,不是魂魄,更像是……死屍。


  斷觴無隱約察覺有些不對勁,這個人身上幾乎沒有一點生氣,反而一股極其重的腐屍氣息。像是一個死了很久的人,可是她的動作卻異常靈敏,宛如鬼魅。


  狐怯怯已經繞到了斷觴無身後,她從袖子裏飛出數根毒鏢,直朝斷觴無身後刺去。而那人反手就將那些毒鏢打落,而且似乎已經察覺到她的位置。


  斷觴無閉著眼,他現在已經明白那些冥靈淵的人實際都是看不著的。本就是魂魄又哪裏看得見,不過如若他們要襲擊他的話,他卻能聽到法器的聲音。


  “嗬。”狐怯怯也注意到斷觴無閉著的眼,冷笑一聲心道:“用聽覺來判斷我的位置?那……”


  隻見她一揮手,周圍冥靈淵的人頓時會意,無數道利刃從四麵八方擊向斷觴無。而與此同時,狐怯怯飛速直擊斷觴無的正麵。


  “噗!”一道血濺出,灑落一地。


  環繞在斷觴無周身的金光漸漸落下。


  “怎麽……”一聲孱弱的呼聲。


  狐怯怯看著近在眼前的人,須臾她緩緩垂下頭,在她的腹部一柄長劍穿過,烏黑的血落滿銀劍。


  斷觴無卻沒有多大反應,隨意將那長劍抽出,她便滑落在地。


  斷觴無就這樣站在她麵前,那高高在上的模樣,那眸裏毫無半分的情感,一切都似乎在嘲笑她的愚昧,她的弱。


  狐怯怯身上流了好多血,血如泉湧逐漸讓她看不清跟前的景象。她隻能看到不斷變得漆黑的世界裏,那刺眼的金靴,還有上頭的血液。


  黑的血逐漸在變紅,變紅……


  耳邊,安靜的空氣裏似乎傳來了許多饒哭喊。隨後,是不斷的血色潑入她漆黑的世界裏。最後的最後,一個個人影倒地……


  萬重山……大家……二哥……


  為什麽?為什麽她明明已經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了,她明明已經殺了足夠多的人,她明明已經不斷地變強……


  為什麽還是不夠?

  還是被人碾壓,還是流了一地的血,還是要看著仇人在眼前無能為力!

  她很快就要死了吧?斷觴無會殺他,用他那柄殺了大家的劍,用他那柄殺了二哥的劍。


  那柄劍上,曾經或許還殘留著狐炔的血……或許……


  “呃…啊,啊啊啊!”


  斷觴無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那人明明已經被他一劍刺穿,明明已經倒在地上,明明即將死去。然而,她身上的黑氣卻愈來愈濃,腐屍的氣息也不斷地加重。


  斷觴無隱約覺得有些不妙,他抬手又一劍刺向那人,隨後口中念出法訣,試圖用佛法來驅散那人身上的怨氣。


  度化……最是惡心。


  曾經的傷害永遠刻在心間,深入骨髓,即便未來再有什麽人去彌補,也太遲了。


  狐怯怯的腦海裏此刻全是叫囂,又自己的回憶也要她吞噬掉亂葬崗上所有鬼魂的記憶。所有的記憶充斥著她的大腦,隻留下一個字,便是殺。


  斷觴無見那人竟然慢慢爬起來,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他第一次遇到過連度化都度化不聊人,那她身上的怨氣甚至要比厲鬼還要濃重。


  “嗷!”斷觴無還在避開,沒想到那人竟然正麵朝他撲去。


  他下意識抬劍又擊,而長劍刺入那饒肩處,仍舊沒有任何阻攔的作用。


  那人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了一般徹底變為行屍走肉,一個勁兒地往他衝去,直到尖銳的齒洞穿他的肩膀。


  斷觴無咬牙,抬手捏起法訣就朝狐怯怯的脖頸處擊去。他知道那人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隻隻會撕咬的野獸!


  然而冥靈淵的人見狀又連忙再擊,斷觴無一時間掙脫不開狐怯怯,隻得拉著她後退。


  若不是方才在大殿裏消耗了太多法力,斷觴無別掙脫不開狐怯怯了,便是殺了她也有餘。更何況,他總是感到自己的法術似乎在一點點喪失,這一切絕對不是這些人能做到的,那麽……


  斷觴無腦海裏忽的閃過了一個人……鈺珅。


  那杯茶……


  一瞬間他明白了什麽。


  那人既然滅了他的玄黃閣,便斷然不會讓他還有法術。


  念此,斷觴無歎氣,看來今日怕是真的要命喪於此了。


  冥靈淵的人追著他打,然而他再一次想要避開卻已經不能了。那法術隨著他使用的增多喪失的便愈快,他終於是沒了能耐,被擊倒在地。


  向來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卻倒在地上,看著那如走屍一般的人不斷靠近。一瞬間,他覺得有些可笑。


  狐怯怯終於清醒了一點,許是仇人被殺在即,她腦海裏的意識終於不斷恢複。眼前的景物也一點點清晰起來。


  斷觴無就在她麵前了,隻要她再給他一擊他就必死無疑。


  可是狐怯怯卻沒有半點複仇即將成功的興奮,因為那人至始至終都未曾有半分愧疚。那人即便是死,也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這份仇,毀了她所有一切,逼得她人不人鬼不鬼。憑什麽,到最後要讓他這般簡單死去?!

  不公平,這一點都不公平。


  狐怯怯本以為玄黃閣覆滅會讓這人痛不欲生,可他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以為,她讓他在死亡邊緣裏徘徊,會讓他恐懼,他卻平靜如斯!

  “憑什麽?”


  斷觴無此刻全身都染滿了血,他沒了法術隻得任憑狐怯怯一刀刀刺入身體。沒想到這時,就在這時那一心想殺他的人卻開口了,滿目猩紅。


  “你有什麽資格給我露出這樣的表情?你給我哭,給我哭!”


  斷觴無麵露疑惑,而那人卻開始發瘋一般不斷將匕首刺入他的身體。身體一陣陣的刺痛終於讓他蹙起了眉。


  “啊!”狐怯怯狂怒起來,她快要瘋了。不能殺他時恨自己無能,能殺他時,卻恨他不悲!


  心裏的那份仇恨,那近乎剜心的痛,絲毫都沒有因為那無數捅下的刀刃減緩。反而,她的發泄,讓她自身愈加崩潰。


  “狐去,恒門的人快到了。”


  這時有人開口,狐怯怯恢複了一點神識。


  她冷冷瞥向斷觴無,下一刻反手便將那饒四肢筋脈挑斷。


  “我要你,這輩子都伏地不起,像條狗一樣爬著。我要你,永遠跪在地上,為我死去的親人謝罪!”


  斷觴無沒有辦法開口,喉中的舌已經被她割斷,就連雙眸都被她刺破。


  隻剩下耳,去聽她的話,去為往後一遍遍聽她死去親饒哀嚎。


  不知幾時,恒門的人才趕到,看到這一幕皆白了麵色,慌忙上前。


  而隨著恒門一齊來的,還有玉清觀的人。任忘非在前頭勘察他們離去的蹤跡,而李初則在後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沈肖則在李初身邊安慰他。


  李初哭得慘,邊哭邊不可置信道:“那人絕對不是玄黃閣閣主,絕對不是……嗚嗚,斷大人才不會有事!”


  沈肖歎了口氣道:“你又何必……唉,斷大人會沒事的。”


  李初點頭,眼淚還是不斷地流。


  他不知道為什麽斷觴無會變成這樣,他隻知道斷觴無所行之事皆是為國為民。


  斷觴無在金陵向來都是傳奇,很多修道之人都把他當做終極。誰要是能登上他那樣的高度,也算是此生無憾。


  更何況這人雖然不常出現在金陵,可但凡見過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性子一向來都溫和。隻要在討伐妖魔之時才會無比嚴肅。


  更何況那人向來淡泊名利,官職不受,家財也都常拿去贈予貧民。無論是在官場還是民間都極其受人愛戴。


  這樣的人……究竟為什麽要落得這樣的地步?

  任忘非走來,看到李初還在哭不由得蹙起了眉頭。李初從很的時候便經常聽斷觴無的事跡,雖然他常自己修道無能,卻仍舊不妨礙他傾慕斷觴無。


  可是……如今受此打擊,實則太……


  “師兄,斷大人究竟為何人所殺?!”李初也注意到任忘非走來,頓時止住眼淚抬頭看向任忘非。


  任忘非別過頭,神色不自然道:“你要知道這些做甚?你如今才剛剛破二重,不可胡來。”


  李初聽罷又哭起來,嚇得沈肖連忙拍他的背一邊叫他莫哭。


  “可是,師兄。難道就這樣嗎,就這樣讓斷大人平白無故受此遭遇?!”


  任忘非沉吟了片刻道:“修道之人,心內不可有太重怨念,否則有朝一日必定反噬己身。”


  李初沒想到那任忘非還是一副平靜的模樣,頓時氣惱道:“修道修道,你終日隻知道修你的道,你心都快修沒了!”


  “你……”任忘非一愣,望著憤怒的李初滿是不解。他之前從來都會這般同他話的。


  “我真不明白,修得太上境又何如?落得孤身一饒下場,我究竟又是為了什麽?”


  任忘非皺起眉來,還想同李初什麽,那人卻一轉身徑自走了。他又看向沈肖,隻見沈肖也是無奈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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