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別了鳳靈焰,銀忘鱗一個人在深淵裏走著。
深淵大陸不愧是魔族盤踞之地,目所觸及皆是荒蕪。無論地,皆是一片混黑,唯有沸騰的岩漿是這裏唯一的光亮。
他一個人在其中,而若是此刻有誰出現,都會在他的威壓下碾成粉末。
不知道他走了多久,眼前忽的出現了一片紫光,風聲裏傳來怪異的嘶吼。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朝那光芒處走去。
此時此刻,魔界之首逆龍正在魔宮內閑坐。底下,是一些從各地尋來的妖獸在爭鬥。
瞧那場麵,好不凶狠!那些妖獸都是嗜血凶物,數年來又被魔界的人多加訓導,早已變成隻會殺戮的怪物。
它們此時此刻都在撕咬對方,黑色的皮毛被鋒利的爪子劃開,血液潑向四周,到處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幾隻困獸相爭,忽的一隻倒下,其他便立刻上前分食。那倒下的巨獸拚死掙紮,卻終究敗倒在無數的利爪下,巨大的身體被撕碎,血如瀑布一般一瀉而出。最終它瞪大雙眼,倒在了血泊裏。
“西寧金猊獸落敗。”
主管喊了一聲,帶來那隻邪獸的人不由得歎了口氣。
魔宮高高的王位上,逆龍卻沒有多大感觸。身旁的人看了他一眼,有些獻媚道:“王,這隻是八爪火螭,是趕海的人帶來的。”
逆龍頗為無趣地瞥了那一隻巨獸道:“無趣,本王看還不如那魔龍,看著倒還令人舒坦。”
那人聽到這句話,又連忙附和道:“王上英明,那邊那隻魔龍乃冰甲角魔龍,十大邪獸之一,很是凶悍。”
“哦。”逆龍隨便應了一句,什麽冰甲角魔龍,大抵又是什麽人抓了一些看著厲害的妖獸冒充罷了。
“王上!”就在底下的人還在入迷地望著獸鬥之時,一個人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那站在逆龍身旁的人便怒晾:“王上麵前冒冒失失什麽?”
那急得要死的人便道:“有人闖進魔宮了!我們都攔不住啊……”
那人話音還未落,一聲巨大的爆破就在宮門口炸開,一瞬間整個魔宮地動山搖。
“看來是真的了。”逆龍道,瞥向那宮門,一抹黑影已經在那煙塵裏走出,那黑影的手裏隱約還泛著濃紫的光。
“拿下他!”
其他看客也怒了,正要上前,那鬥獸的主管卻笑晾,“他居然自己闖進這獸台,不如就讓他同群獸相鬥,來人把門封死。”
銀忘鱗才走入,身後就傳來異響,他回眸就見剛剛進入的那扇門已經被人堵死了。
再看跟前,原本還在鬥爭的巨獸都停了下來,紅眸皆望著他。
大抵它們都在納悶,它們的主人怎麽放了這麽個家夥就進來了。不過總是要殺死的,不如就從的捏死。
下一刻,群獸一擁而上。頃刻間,巨大的身軀就把銀忘鱗那單薄的身影覆蓋。
“切,不過如此。”
逆龍原本看到那人還從王位上站起,但看到這一幕又重新坐了回去,自言自語道:“本王多想了?”
“滾。”然而就在眾人以為那人已經別碾成泥沙時,一道細微的紫光從中透出。
“吼!”群獸嘶吼。
沒有人能看到裏麵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們都看到那些妖獸地背部已經裂開,下一刻隻聽“啪”的一聲,如同骨頭碎開,妖獸的皮毛都翻開,血液從而降像是下了一場血雨。
一擊必殺,無一生還。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可是他們費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帶來的妖獸啊!就這樣,這麽簡單就弄死了?!
逆龍也吃驚,望著底下的黑影,眼裏不出的複雜。
那人像是迷戀極了這血液,在那血中浸泡了許久。
逆龍正想要動手,然而他也沒有想到,才一瞬底下的人就立刻來到了他的跟前。
“你……”逆龍愣了一下。銀忘鱗卻沒有心思同他廢話,道:“衣服給我。”
“你是……忘鱗?”他的聲音逆龍熟悉,老冤家了,不管之前還是現在,這人幾乎次次同他作對。
“給我。”銀忘鱗的性格還是和之前一樣,半句廢話不多。
“你要我衣服做甚?!”逆龍有些惱了,之前這人要麽是要丹藥,要麽是要魂魄,要麽是要法器妖獸,甚至是錢。這些都可以忍,現在倒好,連衣服都不打算留給他了!
銀忘鱗蹙起眉來,逆龍頓時明白了什麽,哭喪著臉道:“這裏這麽多人,能不能等我下去……”
然而不等他完,銀忘鱗就自己動手了。好在逆龍眼疾手快,在被扒下衣服的那一瞬間,迅速變回了原型。
逆龍就這樣看著銀忘鱗在他跟前,毫不客氣地穿上了他的衣服,那一刻頓時怒火中燒。隨後他就罵罵咧咧地出去了。
“王上!這這……”
原本還在逆龍身旁大獻殷勤的人頓時懵了,看著銀忘鱗又看著已經出去的逆龍,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銀忘鱗沒有理他,徑自走上那王位,一腳跨了上去。他倒在那王座上,一手托起自己的臉,雙眸冷淡地看著底下的眾壤:“此後我便是你們的王。”
底下的人又愣了一下,站在王座旁的人卻率先反應過來,跪下道:“參見魔王!”
隨後,底下的人也都齊齊跪下。
魔界新立魔王的消息,鳳靈焰是在三日後才知道的。他本無心再去尋銀忘鱗,確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瘋了一般在深淵大陸裏到處尋那饒身影。
銀忘鱗要藏起來,沒有人能找到。
但是,他沒有打算繼續藏著了。
鳳靈焰回到了那處岩漿口,銀忘鱗就在岩漿邊發愣。他一身魔王的長袍,從前那滿頭青絲盡染飛霜,白發千千垂在身側。
他就這樣靠在石壁,蜷縮地蹲在牆邊,手裏還握著一條漆黑的手鏈。他的衣服也破了不少,像是被燒焦了一般。原是他這三日,竟下了岩漿尋那條手鏈。
鳳靈焰原本所有的怒火在看到他這副模樣時,都消散了,隻剩下痛楚還在心頭刺激著他。
“殤笙……”鳳靈焰輕聲喚他,也蹲下來在他的跟前。鳳靈焰看著他,那人把頭埋在自己雙膝間,隻有嗚咽地聲音傳出,“沒了,都沒了……”
鳳靈焰不知道要什麽,他們便一直這樣呆著,直到鳳靈焰覺得自己雙腿都快要麻痹了。
深淵向來沒有日月,他也不知道現在是何時,隻知道已經過了許久,而那人也終於不再嗚咽,卻是安靜地如同一塊石頭。
鳳靈焰感覺口裏有些幹澀,他艱難開口道:“明日……又是那個時候了。”
“……”
鳳靈焰望著他,雙眸有些顫抖道:“我們,一起去華胥吧。凰兒和石頭……好久,都沒有看到你了。”
不知道又安靜了多久,銀忘鱗抬起頭,一頭白發散落在他的眼前。
“華胥……”
下一刻,他忽然起身朝外走去。鳳靈焰被嚇了一跳,急道:“你去那裏?”
銀忘鱗停腳步道:“鳳儀呆在這裏,我要攻占金陵。對……把他們都殺了,就好了。”
鳳靈焰聞言頓時怒了,衝著他喝道:“你瘋了?!你是嫌宮的人還不夠想殺你嗎?”
“金陵,我勢在必得。”
鳳靈焰聽罷頓時急了。雖銀忘鱗此刻已經無礙,可他如今全然是魔,且還去人間生事。要是被宮知道了,又一次仙魔之戰,如今的他真的可以嗎?
當年那一戰,他便快死了。如今……又要如此嗎?
“這一戰,會造成什麽你難道不知道嗎?金陵,她也在金陵,你不怕殺了她嗎?!”
若非萬不得已,鳳靈焰也不想提到那個人。可是,他現在真的希望紅鈴能在他心裏起到一點作用。
然而,這一次銀忘鱗的反應卻讓他出乎意料。
隻見那銀忘鱗笑了笑,回頭雙眸淒然,他反問道:“那,又如何?”
殺便殺了,她眼裏從始至終都容不得他半分,這一世從生到死都不願與他有半點交集。他何必苦苦眷念?
左不過一個執念,大不了,來世。
“你……你已經瘋了嗎。”鳳靈焰崩潰道,那人卻一步步走遠。
戰爭如約在一月後發生。
銀忘鱗倒是耿直,直接給金陵下了戰貼。
那鈺珅卻不急,反而高高興胸將金陵所有正派之人都趕去戰場。
倒是愁苦了方信義他們。
今日一群人又在狐青流樓內吃吃喝喝了,不過方信義大抵全程都哭喪著臉。
“這麽怕?”紅鈴忍不住調侃他,那人哭道:“我還沒有活多久呢。之前加入仙樂宗不過是聽修仙活得久,這倒好,刀尖裏走了幾次了還沒熬出個頭。”
尹羽道:“那算命我早死,你便知足吧。”
那算命,是今早他們出去喝酒的時候遇到的。那人一看到他們便道:”印堂發黑,怕是近日有什麽不詳之事。”
方信義一聽就不爽了,上前道:“喲,你這權子真大,居然算我們道士的命。”
那算命老先生撇過頭不去看方信義,反而扭頭看向尹羽道:“你,就是你。子,最近心點,活不久噢!”
尹羽眉頭猛地一皺,見對方年邁,忍了忍道句:“瘋言亂語。”便走了。
方信義第一次感到尹羽這般吃癟,便開心地朝那算命老先生道:“老先生看我,我多久?”
老先生瞥了他一眼,道:“不久。”
“啊?”方信義哭喪臉。那老先生又道:“比那夥子久。”
方信義知道他的是尹羽頓時就笑了,這時他又瞥到莫染,便指著莫染對那老先生道:“誒,老先生看看我大師兄唄!他多久?”
老先生瞥了莫染一眼道:“壽終正寢。”
方信義忍不住笑了,朝莫染喊道:“誒,大師兄不賴嘛!你個刀尖舔血來的人,還壽終正寢呢!”
回到現在,方信義沒想到這尹羽居然會那這個來調侃,心道這人早上果真把那算命的話記在心上了,還是很惦記的那種。
幾個人吃了一頓,莫染又被他們拉出去了。是要去找延生的線索,他們才出門,紅鈴正要回房,狐青流就喊住了她。
“妹。”
紅鈴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四哥怎麽啦?”
狐青流歎了口氣,從懷裏拿出一張紙條來。“你可還記得銀忘鱗?”
紅鈴當然記得,難過道:“銀狐哥哥……”
狐青流道:“他怕是沒死。這是怯怯傳來的信,讓我們快些離開金陵。”
紅鈴愣住了,接過信一看,果真是狐怯怯的筆跡。不過那人怎麽會突然來信,又看狐青流的神色,心裏微微有些驚慌。
怕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然而等紅鈴看完信,她卻忽的一拋不可置信道:“不可能!銀狐哥哥不可能這樣做!”
她怎麽可能信這種事情?!她記憶裏,銀忘鱗向來都是那般溫和。一個連話都不知道怎麽好好的人,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
狐青流歎道:“他本就是冥靈淵的人,怎麽不可能?”
紅鈴還是不信,“若是如此,四哥方才怎麽不同子染他們?”
狐青流搖頭道:“不可。他們此時還隻是聽皇宮的人是一場平亂。要是知道這是魔,怕是非去不可。”他著又歎氣道:“若是別的還好,偏偏是這銀忘鱗,他的實力太可怖,怕是他們一去便無複返。”
“銀狐哥哥……”紅鈴還沉浸在自己的驚慌裏。
是夜,莫染獨自回來了。是方信義他們被下山的仙樂宗弟子抓了回去關禁閉。
又看到紅鈴悶悶不樂地樣子上前道:“怎麽了?一回來就愁眉苦臉。”
紅鈴胡亂“嗯。”了兩下,轉身走了。
莫染心裏不安,上前要同她什麽,卻被柳若兒攔住了。
他一臉疑惑地看向柳若兒,卻見那人麵色有些不自然。“紅鈴那是……第一次有了那種……一時間不習慣也是正常。”
“那種?”莫染發愣。
“啊……就,”柳若兒麵色發紅,求助地看向狐青流。狐青流便開口道:“女子的信期,不必擔心讓她一個人呆著吧。”
莫染麵色也有些不自然了,幹咳兩聲道:“緣是如此。”又道,“這……該做什麽?”
柳若兒笑道:“你忙一了,姑且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