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前生篇(八)
靈殤笙是第二清晨被送來的。太白金星扶著憐嫿魂出千秋閣的時候,正巧碰到了送靈殤笙回來的鳳族兄妹。
“神參見太子殿下。”太白金星拱手行禮,鳳靈焰瞥了他一眼擺擺手示意免禮。
憐嫿魂也跟著欠身,卻被凰梓心拉住了。她有些疑惑,抬眼就看到凰梓心低著頭麵色局促道:“不必多禮,今日我是跟著哥哥來賠罪的。”
憐嫿魂一愣,緊接著看到凰梓心身後,那被鳳靈焰領著的人。隻見靈殤笙手上被捆了好幾層的傷布,都快被包成球了,可那人卻還在傻笑,不由得把她也逗樂了。
“疼嗎?”
鳳靈焰聞言,鬆開靈殤笙的手。靈殤笙便朝憐嫿魂走去,他伸手摸了摸憐嫿魂的頭,又笑起來了,看上去很開心。
憐嫿魂有些害羞地低頭,嬌嗔一聲:“別鬧。”
太白金星早就習慣這兩口了,便不去看他們。
這時,二人後頭又出來一群隨從,那些隨從身後還拉了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
太白金星一看愣了下,道:“二位殿下,這是……”
鳳靈焰沒有開口,斜眼看著凰梓心。凰梓心卻還在發愣,直到鳳靈焰忍無可忍用手懟了她一下,她才緩過神連忙道:“這是我們的賠禮。”
太白金星一聽,心裏憋著笑。
這凰梓心的性子何人不知道,雖她本性不壞可她人心性極傲,哪裏能做出像今日這般親自上門賠禮道歉之事。況且,別做不做得出,就算不做也沒有人能拿她怎麽樣。
她是鳳族公主,身份尊貴,而靈殤笙不過是界一個不起眼的護衛。公主向護衛賠禮道歉,這可是沒有的事情。
此事絕對不會是凰梓心自己想到前來的,也不可能是她被鳳族尊者責罵——畢竟鳳尊也是出了名的護短。那就隻有可能……
太白金星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眼神還有些許歉意的鳳靈焰。一時間不由得對這位未來的鳳尊多了些賞識。
“兩位殿下言重了,頑徒不足以讓二位殿下至此。”
鳳靈焰聽罷看向靈殤笙道:“本王與殤笙相識已久,本無身份之差,何來此言?”他著又一頓,垂眉似自言自語,“其實,這次前來宴席也隻是想要借機探訪故人,時隔六年景也多變。”
靈殤笙也聽到了,回頭朝鳳靈焰一笑。他倒是不記仇,反而有些窘迫地問道:“太子殿下此話可當真?”
鳳靈焰道:“本王話向來當真。”
靈殤笙便上前,這時凰梓心卻向後退了幾步,她似乎還沒想好如何麵對這個險些被自己害死的人。
“那,生可以喚太子殿下為……鳳儀兄麽?”
鳳靈焰挑眉,目光落在了靈殤笙期翼的雙瞳上,笑道:“隨意。”
正午,二人還賴在千秋閣不走。不為其它,隻因為千秋閣的花果實在太美味了!再者,憐嫿魂心情大好,還親自起身下廚。
那時候幾人還不知道這一下廚到後世會傳得如何,但那時幾個少年少女聚在一塊吃得歡喜,凰梓心更是直誇這是上人間最絕的美味,甚至揚言要讓鳳族的禦廚都來界學習。
憐嫿魂直笑,靈殤笙卻難得心不在焉,目光一直落在憐嫿魂的笑顏上。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暢快歡欣了。
一頓飯的功夫,幾人就忘掉了之前的種種不愉快。凰梓心甚至破荒地朝靈殤笙鄭重地道歉,並且執意要認他做哥哥,不為其它就為撩一塊千秋閣通行令牌——畢竟鳳靈焰不肯借她。
憐嫿魂打心裏喜歡這性率真的凰梓心,便替靈殤笙允了。
鳳靈焰沒有阻止,他以為隻是鬧著玩……直到三日後,凰梓心搬著一堆東西就要往界跑的時候,鳳靈焰終於察覺不對勁了。
原來,這凰梓心竟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到界長居。而她向來就是要什麽就必須拿到的,可沒把鳳族尊者氣吐血,直道:“好啊,翅膀硬了,這鳳界都容不下你了!”
鳳尊訓斥了凰梓心幾次都無果,反而讓那人更加堅定了要去宮的決心,最終還是鳳靈焰忍不下這烏煙瘴氣的日子,去找了太白金星。美其名曰準備在宮開個學堂,邀請各界的良秀去當門生,這才讓鳳尊鬆了口。
不過這鳳尊鬆口是鬆口,在凰梓心走後的幾日,每一清晨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要罵那帝老兒幾句,有時候是老不死,有時候是沒臉皮,總之不重樣。
凰梓心走時沒去找鳳尊告別,獨獨找了鳳靈焰。鳳靈焰卻給了她一字:“滾。”
就這樣,凰梓心如願以償地滾到了太白金星的學堂。卻不是千秋閣附近而是鳳靈焰重新花金給建的大堂,裏頭也果真有許多各界的學子。
此外鳳靈焰又尋了一處同千秋閣近的地方建了一座宮殿,那華奢可不亞於宮任何一處宮殿。凰梓心走進去的時候,便見那宮殿內的一景一置都和她在鳳族的宮殿無絲毫分差。不由得心有觸動。
更令凰梓心感動的是,宮殿某處不起眼的一角竟然還暗自了一個傳送台。要知道這傳送台可是極其罕見的,也就隻有大界才有一兩個。而她宮殿便獨占了一個。
雖然不能和大界的傳送台一般能將人傳至千萬裏。但這也足矣將訊息傳送至鳳族。想來也無非是鳳靈焰那齲心她在界受罪,特地給她留了個告罪訴苦的通道。
“哥哥……”凰梓心正沉思,外頭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咳。她連忙回頭,就見憐嫿魂一身淺衣微弱地依靠在門邊。
“憐姐姐來了。”凰梓心連忙上前扶憐嫿魂。
她來這裏幾日了,也多少了解了情況。
這憐嫿魂體弱多病,經常臥病在床極少出門。所以太白金星,要是這憐嫿魂有興致要出門走走,就一定得有人陪同,以免出什麽意外。
可靈殤笙如今已經不再學堂,他在宮內當差諸多不便無法回千秋閣照看。於是凰梓心自然而然就擔任了這一職責。她也開心,她是鳳族公主,什麽靈丹妙藥要多少有多少,她此番來宮搬的最多的也是藥物。
“你剛到這裏不久,可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憐嫿魂被攙扶坐下後,便對凰梓心道。她長得很美,唇角是生的上揚,有時候她不笑可麵上卻還總是有那時有時無的淺笑。
凰梓心還沒有話,憐嫿魂便看到宮殿的角落躺著一對彎刀,不由得好奇向那刀看去,細細打量。
凰梓心這時便道:“憐姐姐掛心了,這裏一切都好。隻是那老君講課實在枯燥,我一點都沒有聽下去。”
若是旁人聽到凰梓心這樣的回話估計得被嚇死。這人可向來不喜歡被人多問,要是有人問她話,估計也會來一句:“關你何事?滾。”
可是這樣的話,凰梓心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對憐嫿魂出來的。她這人吃軟不吃硬,憐嫿魂偏又是這種軟的人不忍重話的性子。倒是把她給牢牢克死了。
“憐姐姐是喜歡這彎刀麽?一直看了這麽久。”
憐嫿魂回神,自言自語道:“細想,這些年都是殤笙他送我東西。我竟未曾有過回禮,有些慚愧。看到這彎刀,忽然便有些想法。”
凰梓心聽罷豪邁一笑道:“姐姐要是喜歡,這刀你便拿去。”
憐嫿魂無奈,伸手輕輕拍了拍凰梓心,“我並非這個意思。隻是想,殤笙如今在宮當差,我又無能幫襯,想來送他一把刀也是好的。”
凰梓心聽罷卻搖頭道:“我覺得不妥。我看呐,靈殤笙和我哥一樣,都不是愛舞刀弄槍之人。送刀不合心意,況且這宮之中哪裏有什麽值得一送的寶物。”
憐嫿魂聽罷有些沮喪地低眉,她沉吟片刻,道:“唉,你的也有理。我再細細琢磨。”
凰梓心將她難過,在心裏直罵自己嘴笨,下一刻又想到什麽把憐嫿魂拉起來,對著有些慌亂的憐嫿魂道:“別坐著了,出去逛逛。我聽白帝子你少出門,我跟你講講我們鳳族有意思的事情。”
憐嫿魂點頭,被凰梓心牽著出去。她們就在瑤池邊走,那凰梓心話很有意思,況且她愛笑從不掩蓋,似乎是因為這活潑的性子,憐嫿魂的心裏也放鬆了許多,有時候甚至跟著淺笑。
這一切卻被前去千秋閣的榮撞個正著,她先是一愣隨後不可思議地看著二人握在一起的手。
“憐嫿魂!”榮下意識喊出來,話出口她又後悔了。可是二人已經轉過身。
“我當是誰。”凰梓心滿眼不屑。
憐嫿魂卻一臉疑惑地問道:“三公主,請問尋我何事?”
榮看了一眼凰梓心,話憋在口裏,半才道:“你過來。”
憐嫿魂正要過去,凰梓心就在後頭拉了她一把,她便站在原地,抬眼就見凰梓心一臉冷意:“她是我的人,由你這般使喚?”
榮咬牙,又看了凰梓心一眼,低聲催促了一句,“你到底過不過來?!”
憐嫿魂愣了下,凰梓心拍了拍她的手,之後鬆開。下一刻,卻是那凰梓心朝榮走去,一雙鳳瞳折射這冷光。
榮被她嚇退了半步,可是那日之事還印在她腦海裏,讓她不由得硬氣了幾分。
凰梓心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道:“本公主再一遍,你沒有通行令,最好別到這邊晃蕩。另外,你最好多長一雙眼看看,這裏過‘閑雜熱’離開。”
“你!”榮氣得牙癢,卻不能發作。
凰梓心的聲音卻忽然壓低了很多,語氣的威脅之意更甚。“你心悅靈殤笙?我勸你最好趁早收了這份心思,否則,我不介意讓你親自上一次仙鳶。”
這句話一出,榮便愣在了原地。直到凰梓心走開,憐嫿魂上前輕聲問道,“你沒事吧?”她才緩過神,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憐嫿魂。
“無事。”榮苦笑,手裏卻將一個包裹遞給憐嫿魂道,“替我轉交給殤笙罷。”著轉身就走。
憐嫿魂則愣了下,低頭看向懷裏的包裹,沉吟。凰梓心卻沒心沒肺地回來找她玩,直到夜裏歸家。
月色凜凜,瑤池上方已是濃紫。千秋閣內卻亮著一盞橘黃的燈,幽幽的如同霧氣一般。
憐嫿魂在屋內徑自彈起琴,琴聲悠揚,順著晚風飄了很遠,醉倒了過路的人。
靈殤笙披著夜露而來,老遠聽到這琴聲便覺得身心舒暢,竟是把一日的疲憊都拋散了。
定是魂兒!
他麵上帶著笑,到了那琴聲傳出的門前時卻紅了臉,不敢推門。他就站在門外,著著寒露不敢動彈半分,隔著一扇門癡癡聽著裏頭的琴聲。
然而,琴聲忽然停止了。他一愣,呆在原地手足無措起來。
這時一陣輕笑從他左側傳來。他一抬眸,就見軒窗便,一個絕色佳人正掩著團扇輕笑。腦海裏沒來由蹦出一句,有佳人兮,巧笑倩兮,眉目畔兮。
“魂兒。”
綠葉襯花紅,她卻是一朵出塵的花,無需相襯便美得驚心動魄。
“來。”
一個字,靈殤笙便不由自主地走去。
憐嫿魂忍不住笑,團扇一敲他的腦袋道,“進門來,外頭不冷嗎?”
靈殤笙這才回神,懊惱一聲,折回去推門。
入了屋,就覺一陣暖氣。可他不敢靠憐嫿魂太近,怕身上的寒氣冷了她,索性站在火爐便蒸烤,不一會兒麵就烤紅了,額上也布了一層薄汗。
“又是一日,殤笙過來,我想好好瞧你。”
靈殤笙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身體已經發燙了,便才敢過去。憐嫿魂就坐在床邊,他是不敢和她一起坐床邊的,索性到她跟前蹲下來,俯下身子揚著臉給她瞧。他緊張得很,卻還是咬唇硬撐。
憐嫿魂沒有再言語,就這般仔細看著他,似乎要把這饒樣子都牢牢記在腦海。
夜色迷醉,屋內燈火昏沉,空氣裏的熏香也變得濃膩。
“殤笙,你真好看。可我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