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 前生篇（十五）
接下來的幾日，奇怪的現象在宮出現了。
其一是尊貴為鳳族公主的凰梓心竟然向憐嫿魂學藝，開始學習做飯！隻是……看著一次又一次被炸毀的廚房，憐嫿魂果斷地把凰梓心請了出去。
而常無心更是看到凰梓心就害怕，隻因為那公主總是威逼利誘他吃下一些讓他致幻的，黑乎乎的毒。
其二是從不打理在乎個人外表的常無心開始認真對待自己的外貌了。大到房內衛生，到衣著上一絲一毫。
隻因為某個尊貴的公主殿下總是有事沒事就來扒拉他的門，有一次為了幫他打掃屋子，結果弄得一團糟，事了一怒之下火冒三丈，房間也跟著著火。
最後害的某個可憐的石頭大半夜慘兮兮地在自己門外蜷縮一團。
還有一次是他衣服髒了，被凰梓心強行扒下來擰到瑤池邊洗掉。結果也可想而知，衣服慘烈犧牲，再次被挫骨揚灰。
這樣的結果就是，常無心每誠惶誠恐，拚了命地躲凰梓心。
一日，常無心爬上牆頭，心翼翼地偷望千秋閣，好在裏頭沒有人，他這才安心跳下來。
然後他又偷偷潛入千秋閣內，正巧，憐嫿魂正在裏頭煮飯。
“無心怎麽來啦？”憐嫿魂看到他，便心領神會地拿出一個盆。給他勺了滿滿一大盆粥。
常無心邊吃邊道：“嫂子，笙哥有來消息嗎？他什麽時候才回來？”
憐嫿魂還在灶台前忙活，聽到這話，她便仰頭，拿著勺子的手托著下巴，思索起來：“殤笙他們在人間發現了一個靈物，想要把它帶回宮。隻是它此刻修為不深，二人便留在人間幫他曆練。”
“對了，”憐嫿魂回頭，一雙美眸緊緊鎖在常無心身上，像是要把他所有的細節都看入眼鄭“那日殤笙他們為你尋來的藥你吃了沒有？那藥雖苦，可利於病。”
“吃了。”常無心老實點頭，他哪裏能夠不吃，太白金星那老頭端藥去找他，非得在他跟前盯著他喝藥。
憐嫿魂滿意點頭，“之後幾日都不要運氣。化靈散最大的害處就是化去仙者筋脈，丹田。一旦運氣過猛，很容易再次引毒。”
憐嫿魂還要什麽，忽的聽到外頭有人再喊，便起身出門。常無心也想出去，可是他一想到出去可能就會撞見凰梓心，又忍住坐在屋內不敢動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常無心終於坐不住了，他起身又爬上牆，可他還沒有來得及越過就僵在了牆頭。
因為此時此刻，在牆的下方赫然出現了一個女子，還是他這幾日拚了命躲的那個女子。這可當真是冤家路窄！常無心此刻隻希望她不要抬頭看見他，千萬不要！
他一邊祈禱，一邊害怕地要閉眼，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卻忽然注意到了那女子懷裏的東西。似乎，是一種花？
常無心看不大清，那花被凰梓心抱在懷裏，擋住了很大一部分。而且，他越是探前身子要去看清，那凰梓心就抱的越緊。
“他，會喜歡嗎？”
常無心逐漸鬱悶，然而就在這時一聲低問卻響起。他一愣，看向凰梓心，這才發覺那人竟然是在自言自語。
“之前的東西，他似乎都不喜歡……哼！真是不識好歹！那可是，那可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啊。笨石頭，本公主把那麽多第一次嚐試的事情都給你了，你怎麽就不懂得知足？可惡，到底怎麽做才是對的！”
凰梓心本來還有些難過，然而她越越氣，看樣子像是要把口裏的那個石頭抓出來狠狠抽一頓。躲在牆頭的常無心見狀，嚇得臉都白了，害怕地向後挪了一下。
“虞美人……石頭，要是你身處幻境，會看到什麽呢？我，我多麽希望那個幻境裏會有我的身影……可是。”凰梓心罷，突然狠狠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對自己罵道：“想那麽多做什麽？磨蹭，還不快點進去？！”
常無心看了她自言自語了這麽久，心裏的恐懼越來越強烈，眼見凰梓心就要推門而入，他連忙在她進去的那一瞬間跳下牆，隨後揚長而去。
一口氣跑了十幾裏路，常無心終於停下腳步，也不管自己現在身處哪裏，隨便找了個地方蹲了下來。
反常，太反常了！
縱使是常無心這塊石頭都能察覺道凰梓心不對勁了。這人，從幾前就變得奇怪。以前都是這凰梓心一直在使喚他，可是這些，這凰梓心非但沒有使喚他，反而還在做一些更加可怖的事情。
常無心用自己那顆石頭做成的腦袋仔仔細細，絞盡腦汁地想了一遍，最終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凰梓心因為多次使喚他後卻感到非常不滿意，所以已經決定對他痛下殺手了！
“……”常無心的麵上又白了一片。
原來是這樣！他想，難怪這些日子凰梓心又是給他送來一些毒藥做食物，又是把他房間燒毀……
不過，要是凰梓心真的要殺他，他要怎麽辦？
常無心想到這裏，一對濃濃的劍眉擰在了一起，眉宇間都是罕見的憂愁。“難道我現在應該得去在她，然後任憑她砍死？”
害怕！常無心一陣哆嗦，還是算了吧……能躲則躲。
不過，凰梓心究竟是從什麽時候才開始對他成見那麽大的？難道是……那次火海！
常無心腦內靈光一閃，他伸手一拍腦袋也想起來了！對啊，似乎是那以後，凰梓心就開始變得恐怖的。難道是他進入火海太慢，把凰梓心燒出毛病了？
常無心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果斷從地上站起來，決心要去拯救那個因為自己行動太慢而被逼瘋的女子。然而他還沒有邁出第一步，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仙娥就蜂擁而至，朝他狂奔而來。
而且，她們的眼中無一例外地冒著星光，看上去似乎無比激動。
是的，憐嫿魂他們都沒有告訴常無心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從那打仗歸來之後，他同靈殤笙便都登上了宮“最想結姻緣的仙君”排行榜上（此榜由第一屆月老提供），而常無心正好就是榜首……
另一邊，憐嫿魂已經來到了一片樹林之下。而在那樹林的陰鬱處，一個女子正安靜地站在那裏。
“三公主。”憐嫿魂朝榮行禮。榮便轉身看向她。
今日的榮和以往都不一樣，她今日的穿著極其華貴，就連麵上的妝容都可以看出是精心準備的。
她越是這樣，憐嫿魂就覺得越發奇怪。
畢竟，她的母妃才剛死不久。
“看不慣嗎？”榮的眼裏劃過冷意，她邊邊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那些裝飾，像是在細細打量品味。
憐嫿魂沒有回答，依舊沉默。
“這些，每一件東西，都是你這輩子看不到的吧？”榮又笑了，眼裏充滿了喜悅，得意。她可開心了，她擁有的哪怕是她不想要的東西，都是憐嫿魂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她是界的公主，憐嫿魂算什麽？她算什麽？！
憐嫿魂微微欠身，一隻手扶上了身旁的弱柳。“公主殿下見笑了，我確實不曾見過。”
榮聞言卻笑不出來，在原地裏望著。她原本總是帶著星光的眼，此刻黯淡得可怕。“你知道嗎？化靈散，那些日子想要害你的人是誰嗎？”
榮的聲音微弱，落入憐嫿魂的耳中卻讓她心頭一震，然而她的麵色依舊不變，隻是一雙眼眸裏多了一絲難以被察覺的複雜。
“本來我是不知道的，但是現在多少也猜到了。”
榮合眸，“你猜不到。不過，你如今大概也很想看到我落得一個淒涼的下場。”
“……”
“可是你知道嗎？憑什麽，最初和他遇見的人明明是我才對，是我！是我將一切都付於他。憐嫿魂，你為什麽要出現啊！”榮似乎已經忍不住了，可是她卻還是強行壓製住自己的哀嚎，忍到全身都在發抖。
憐嫿魂不語，依舊平淡地看著她。
榮深吸了幾口氣，將已經徘徊在眼眶的淚水擠會紅腫的眼內。“那個害你的人，是我的貼身侍女玉書，我保了她一條命可她從今以後都不能踏入仙途，隻能在人間輪轉受難。而我，則將嫁於冥界，和親。”
“你今日來找我，所謂何事。”憐嫿魂看了看色，終於開口。
榮的眸子閃了閃，終於開口：“我希望你能勸靈殤笙……娶我。”
“……”憐嫿魂一直平靜的眼終於有了一絲鬆動，她仰眸安靜地盯著榮的眼，麵色仍舊平淡。
“我已經走投無路，如若不這樣，我隻能下嫁。憐嫿魂，靈殤笙能有今日這般輝煌，都是我，你不能為了自己一己私利便將他逼入忘恩負義之境！”榮著，眼裏似乎多了一份堅定。
然而，她的話語落到憐嫿魂耳內，又變得多麽諷刺。憐嫿魂忍不住笑了，扶著弱柳的手用力了幾分，片刻，她才道：“你母親，還沒有過頭七。”
“你什麽？”榮一愣，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憐嫿魂卻失望地合眸，轉身離開了樹林。
終於又回到千秋閣，裏頭已經多了一個焦急的人。她心裏吃驚，連忙走了進去。
“這麽這麽快就到了，修習竟這麽快的嗎？”
屋內的人聞聲回頭，看到她，表情緩和了許多，像是終於鬆了口氣一般。
靈殤笙道：“上一日人間一年，人間三日地府三年。魂兒以為是一時半刻，可生已經都快等了一個人間白頭。”
“……殤笙。”不知為何，這一句話卻讓憐嫿魂忍不住紅了眼眶，白日裏受的種種委屈抖忍不住化做淚珠，滾落下來。
靈殤笙被嚇了一跳，連忙把她抱入懷裏，溫言哄道：“這是怎麽了，好端賭怎麽就哭起來了？可是怪我回來的慢，是生該死，魂兒打我便是，莫要哭壞了自己。”
“不是……”憐嫿魂抽泣不停，不上一句完整的話，隻好反手緊緊抱住靈殤笙。靈殤笙也不敢動彈，隻好靜靜任憑她抱著。
許久，憐嫿魂才道：“許是昨夜做的噩夢，讓我有些心悸。殤笙，我們能有來世嗎？下一世，下下一世，你可還會這般待我？”
靈殤笙聽罷，垂下眼眸，手指在憐嫿魂的眼下輕輕一刮。“今生也好，來生也好，我隻會愛你一個人。哪怕到最後，你記不起我，我都會追隨你直到永遠。”
憐嫿魂沉默了，她不信。她從來都是知道的，她活不長了。她很害怕，那股恐懼讓她發瘋地想要把靈殤笙捆在自己身側，想要這般永遠的讓他隻能記住她一個人。
永遠，這世上哪裏有什麽永遠？如若有一她死了，靈殤笙一個人留在這世上，或許一時間他會念著她，可是千年後呢？萬年後呢？
總是有理由重新愛上另一個人。到時候，而她一身皮囊腐化，徹底消散世間！
可是……
憐嫿魂合眸，外頭似乎開始下去了雨。此刻已經是夜半，夜深人靜的，做什麽都好。
“殤笙，不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憐嫿魂擦擦眼淚，從靈殤笙的懷裏起身。“對了，殤笙，三公主……托我叫你，似乎……有什麽要事相商，你要不去看看？”
“啊？”靈殤笙一愣，心裏有些鬱悶。不過他看憐嫿魂似乎希望他去的樣子，猶豫再三還是點頭道：“那魂兒早些休息，嗯……生很快就到。”
憐嫿魂輕笑，走回房內拿了一件白袍給靈殤笙披上。“外頭風大，雖你是仙者，到底還是要注意。”她完，又仔仔細細打量了靈殤笙一邊，麵上笑意更甚，“殤笙，我喜歡你穿白衣的樣子，很好看。”
靈殤笙又愣住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稀裏糊塗的被憐嫿魂推出了千秋閣。他本來還想些什麽，一轉身，就聽到“砰！”的一聲，木門直接合上了。
“快去吧！我休息了。”
一聲輕喊，靈殤笙側頭，那軒窗的燈已經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