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前生篇（二十）
深夜，萬寂靜。常無心去宮見過二人後又回來。自從千秋閣被燒毀，憐嫿魂t同靈殤笙住入西王母宮內後，常無心就莫名其妙的被凰梓心“綁”去了她的宮殿。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還是憐嫿魂十分支持的！常無心心裏不盡的鬱悶。
這才走了一半，忽的看到不遠處來了一個人，他停下腳步，待那人走近了這才認出來。那人正是白日裏狠揍了靈殤笙一頓的鳳靈焰。
常無心走上前，還沒有開口，那鳳靈焰便徑自繞過他入了屋。留他一人在原地發愣。
他回頭要進去，這時卻傳來凰梓心的聲音：“石頭，你在外頭呆著，別進來！”
“……”
常無心更加鬱悶了，但是他還是依言，乖乖走到門的一角安安靜靜蹲下。
屋外，夜風陣陣，他冷得直縮，單薄的衣衫卻沒有辦法抵禦這突如其來的冰冷。上似乎還要和他開玩笑，外頭忽然下起來，千萬條銀絲落入他的眼中，最後在他的視線裏交匯，成了一大片亮光。
雨越下越大，雨水甚至濺上簷下，濺得他一身的水。他卻不敢走，仍舊蹲著，像一塊安靜的石頭。
他數著雨滴，在自己的跟前逐漸匯聚出一片水沃，水裏的倒影又映出了頭頂上的燈籠。紅色的……晃眼。
“劈裏啪啦！”屋內是東西被摔碎的聲音，還有一些細微的怒聲。最後，一切都安靜了，因為常無心已經抵擋不住困意，倒在自己環繞的手臂裏沉沉睡去。
鳳靈焰怒氣匆匆地出了門，顯然同凰梓心吵了一通。凰梓心懶得去追他，走出來正要關門，一歪頭卻瞥見角落蜷縮的一個黑影。
“……無心？”她一愣，走過去也跟著輕輕蹲下來。
那黑影果真就是常無心，他真是塊笨石頭，別人什麽便做什麽，也不知道不妥。
凰梓心原本還滿是怒火的心頓時散去不少，看著常無心滿是雨水的臉忍不住笑。這人穿上戰甲的時候那麽一幅威風凜凜的模樣，而如今卻像一隻溫順的貓。
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睫毛，他的睫毛好長，又濃密，蓋上眼的時候能遮出來一大片陰影。他睜開眼的時候，眼裏總是有一股不清的狠厲，可是合上的時候卻那麽……可愛。
她的手指還是落下，不算柔軟的觸感，卻足夠真實。
“嘿嘿。”凰梓心輕笑，捧著臉蹲在常無心的麵前細瞧。這人沒有睡著的時候她可是不敢這樣的，他是石頭連害臊都不知道，每次她盯著看時，他總是一臉疑惑，甚至還要反過來盯著她，直看到她麵紅。
常無心似乎又感到冷了，朝門後縮了縮。凰梓心忍不住逗弄他，雖然知道他不怕癢，但還是忍不住伸手。
“凰兒，別鬧……”常無心的眉頭微微蹙起，依舊向後躲去。
凰梓心卻一愣，眼神頗為驚喜道：“你叫我什麽？”
“嗯……”好樣的，常無心又睡過去了。
“……”凰梓心麵色一沉，這人要的東西便非要不可，所以她果斷地伸手把常無心強行從夢裏搖醒。
“啊啊啊，塌了？？？”常無心被人猛地從夢裏拉起來，一睜眼隻覺得暈地旋，嚇得半死。然而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他又愣愣地望著四周，一臉茫然。
凰梓心才不管他這些，心裏按捺不住激動，笑意盈盈地看著常無心道：“呐，叫我。”
常無心則一臉看怪物的模樣看著凰梓心。他如果記得不錯的話，這人方才應該在屋內生氣吧？為什麽現在在笑？她之前生氣的時候不狠狠罵他一通都不錯了！
“叫不叫！”常無心發愣沒有多久，凰梓心果然暴走了。看著那凶狠的模樣，常無心原本懸著的心這才緩緩落下。
“哦哦……”嗯，這才正常。
在凰梓心那滿是期待的眼神注視下，常無心終於緩緩開口道：“梓……心？”
“……”
於是又是沉默，常無心看著跟前原本還笑意盈盈的人麵色逐漸變黑，隨時隨地都有發怒的樣子。他的心頓時如雷鼓一般，身體也不斷後退。
然而沒有，凰梓心麵上的憤怒最終成了一聲歎息，從原地站起來。
“？”常無心一臉疑惑地看著她，那人卻走到雨中，任憑雨水衝洗自己全身。
“你怎麽了？”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常無心不由得慌了，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感到迷茫之外還有手足無措的感覺。
“石頭，我爹沒了。”
常無心一愣，一時間不知道什麽。
凰梓心卻忽然一笑，回眸，雙眼中的亮光卻一下刺入他的心。
“無心，我心悅你。”
“什麽？”常無心又一愣，雙眸微睜，愣愣地看著凰梓心。
那女子卻不再難堪，依舊微笑，她總是一身金玉，在雨水裏顯得更加純淨耀眼。凰梓心本就美得如同畫一般，如若憐嫿魂是出水芙蓉一塵不染，她便是這世間眾人所追求牡丹花那般尊貴美豔。
一笑便可傾人城國，若不是因為她是鳳族公主，各界之人知道不必上前求親自取其辱，恐怕她的門檻早已被和親使者踏破。
可是啊……就是這麽美豔的女子，第一次敗給自己的私心。她喜歡上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人。就算她再如何優秀，如何美麗，如何高貴，都無法讓她喜歡的人對她心動。
她忍著那份愛意在他身旁雀躍，直到鳳靈焰來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麽叫做多想。
鳳靈焰希望常無心能與鳳族的女子結親，如此來穩住鳳族的地位。可那入選的女子卻不是她。鳳靈焰總是有理由，隻是她不甘心。
“我，我喜歡你，想要和你成親。可好？”凰梓心看著他的眼，又了一遍。
都世間鳳凰，非梧桐樹不可棲息。那，他可就是她的梧桐？無他不可，無他不能。
“我……”常無心遲疑了許久，正要開口卻被凰梓心一笑打斷。那人從雨中走來，身上點燃了烈焰，轉瞬便將身上的雨水蒸作紅煙。
常無心第一次看到這般奇特的景象，不由得呆住了。直愣愣地看著凰梓心走到跟前，將他抱住。
“這些做什麽，你是石頭，你隻是石頭，嗯你隻是石頭。”常無心沒有動，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子，看她一遍遍著，唇邊還是噙著一抹笑意，他心裏頓時放鬆不少。
還好，她沒有生氣。
“嗯，我確是石頭。”那一夜，燈火闌珊，他如是到。
然而注定這一切會有結果。
翌日清晨，房門被人敲開。
靈殤笙去開門，看到門外的人時他卻一愣。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鳳靈焰會登門來拜訪他。他連忙迎去，然而那人卻冷漠地避開。
“今日來，隻是為了同你們商討一事。”
“鳳……”靈殤笙的話又停在嘴邊，他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鳳靈焰才是。
憐嫿魂這時便道：“先坐下再吧，千裏迢迢來也是不容易。”
鳳靈焰便轉身坐下，靈殤笙也跟著坐下。他一坐下，憐嫿魂便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本尊……”鳳靈焰的話還沒有，憐嫿魂卻忽然變戲法一般端出了一旁花糕，落在案上。鳳靈焰一愣，緊接著便聽到她：“梓心妹妹前些日子在我這兒學的，你來的時候一定要給你試試。”
鳳靈焰一愣，忽的想起昨夜凰梓心憤慨的模樣。他們兄妹極少鬧翻，像今日這般是第一次，他吵過便悔了，如今看到這糕點心中頓時一疼。
父母都離去，也就隻有凰梓心是他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了吧？
鬼使神差的，鳳靈焰伸出手接過。他愣愣看著手心的糕點，咬了一口。
“想來能先如今這般還能坐在一起也是不容易，當年在瑤池旁，第一次看到凰兒，我們也是這般在千秋閣……”憐嫿魂忽然不語，麵露哀傷，靈殤笙忍不住看她，鳳靈焰也看去眼裏疑惑。
憐嫿魂抬手擦過眼淚，苦笑道：“這些做什麽，千秋閣，早就燒毀了……隻可惜裏麵的東西，都沒能拿出來。”
“燒毀？”鳳靈焰一愣，他仔細看憐嫿魂的麵色也不覺得假，而且他們如今確實在西王母宮內。
憐嫿魂搖頭道：“隻是事，魔物盛行，倒是巧了，偏偏落在千秋閣。殤笙遠在冥界，也是巧了，我才得救便遇到了。好在凰兒沒事……”
鳳靈焰不語，眸中微閃。“今日本尊前來，是來商議常無心一事。”
憐嫿魂抬眼看向靈殤笙，他便開口道：“無心怎麽了？”
“本尊有意將鳳族女子引薦於他，念你二人於他如再生父母，故前來。”
憐嫿魂不語，她此刻隻覺得頭暈。其實她很想入寢，身體已經越來越疲憊。然而她還是咬牙，拚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精神一點。
“可……”靈殤笙一聽心中頓時焦急，他正要開口卻被憐嫿魂接了去。“可是，我們還不知無心是何意。不如，改日我去問問無心，讓他同你交談。”
鳳靈焰點頭，不再多言起身出了門。靈殤笙要出去，憐嫿魂卻拉住他，有些微弱道：“殤笙，扶我一把。”
靈殤笙連忙折回去，輕輕將她扶起。“魂兒，可是身體不適？”
憐嫿魂卻已經沒力氣了，喘息開口：“去尋無心吧……我有話問他。”
靈殤笙道：“你還是先休息吧，什麽事交給生，好嗎？”
憐嫿魂還想什麽，可是早已經發不出聲。最終她身體一軟，暈了過去。待到她醒來之時已是深夜，她起身，感覺到身體稍微恢複了自覺，便下床，迎麵便看到一個捧著瓷碗的仙娥。
“仙人且慢，你可知靈殤笙去了何處？”
仙娥抬手一指，憐嫿魂低頭謝過朝那處走去。
一路無人，她穿過道，來到了一處近水的亭子前，卻忽的站住了。在她麵前的亭子內，已經坐了兩個人，靈殤笙同常無心。
“笙哥，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但無妨。”
常無心沉吟片刻，終於道：“何為，心悅呢？”
“有一人，你見之則喜，心中歡悅即是。”
常無心不解，他見吃的也開心。
靈殤笙反問道：“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常無心卻聽不出他話中有話，沉思了許久，“凰梓心她她心悅於我，還要與我成親。笙哥，我應該和她成親嗎？”
靈殤笙忍不住笑，這人，果真什麽都不懂。也就隻有他才會問，應不應該成親這個問題了。
“你希望嗎？”
常無心一直以來都是以靈殤笙為是，若他好便好，不好便不好。然而這一次，靈殤笙卻突然讓他做選擇。
“我不知道。”
“那這樣，你希望每都見到凰兒嗎？”
常無心麵色頓時一變，似乎有些恐懼。
“又或者，你希望她有一不再出現嗎？”
“我……”常無心一愣。如果凰梓心不再出現會如何？大概，他會難受吧？畢竟，再如何也算是認識這麽久了……
“你自己想想吧。”靈殤笙起身，才抬頭就看到憐嫿魂的笑容。他也忍不住笑，腳步卻加緊上前抱住她。
“魂兒，怎麽出來了？可是我太慢了？”
憐嫿魂搖頭，眸裏閃著光，依舊望著他。
這一幕落在常無心眼裏，他第一次心中有了波動。如若此時此刻他也是靈殤笙，他懷裏會擁著誰呢？
腦內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閃過，嚇了他一跳。
那一夜，他真的就聽靈殤笙的話在亭子裏認認真真想起來。一開始他能想到的隻是那簡單的兩個字，他隻能在心裏不斷描繪著它們的筆畫，心裏滿是迷茫。
然而直到深夜裏，一隻青羽鳥飛來，竟是叼來了一個香囊大的包裹。裏頭飄來的清香讓人食指大動。
“吃的？”常無心高胸打開，那包裹內果真有一塊花糕，他捧起來，那糕點上龍飛鳳舞地刻著一個俊秀的字體。“凰”
“凰……凰兒……”常無心愣住，久久沒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