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異變
於錢很快就把車給拉來了，鳳靈焰雖然麵上寫滿了不樂意，但還是率先第一個把車拉過，將靈殤笙放在了上麵。
“臭魚妖，給本尊扶著殤笙，他要是磕到了，看本尊怎麽收拾你。”
於錢不想同他拌嘴，默默放了一個白眼，隨後也跳到那車上，小心扶著靈殤笙。一邊，又笑得一臉燦爛地湊到靈殤笙身旁道：“嘿嘿，神仙大人難得下山，找完花術士我們一起去別的地方玩玩嘛。”
靈殤笙點點頭，道：“聽說這花嶺附近的村莊有富商辦大戲，我們待會兒叫著花術士一齊去看吧。”
於錢一聽立刻興奮起來，手舞足蹈：“太棒了！我還從來都沒有和神仙大人一起去看戲呢！唉呀，想想就很高興。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跑到別人家偷看過一場戲，可惜隻看了上半場就被人趕出去了。”
鳳靈焰道：“你小時候看的戲和現在有什麽關係？”
靈殤笙連忙伸手打了他一下，轉而對於錢道：“小生祝你，看到下半場。”
於錢感激地點點頭，同靈殤笙一起倒在那小車上。她望著天上密集的樹葉，暖陽透過層層疊疊映照在深林中的三人身上。深林裏，時不時還傳出於錢的驚喜聲。
靈殤笙看不到，但是有於錢這個嘴裏沒歇著的家夥在，他倒是把周圍的一切大小事物都聽了個遍。
鳳靈焰難得地沒有陰陽怪氣的插嘴，他隻默默推著車，走著腳下的路，目光一直落在那車上的二人。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他的麵上微微浮現出一絲淺笑。
最美好莫過於此，無論幾經輪回，無論是多少歲月變遷，也無論他們曾經多少次迷失自己。到最後，他們依舊能安詳地走在這道上，歡聲笑語。
很快就到了山下，花嶺的村民不算好客但也並不冷漠。不過他們許是沒有見過這樣推人的，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三人兩眼。
於錢聽到有人小聲嘀咕：“那車上的好像是個瞎子。”她正生氣去地四下張望要去看看到底是哪個混賬說的，沒想到這時又有人道：“好像不僅僅瞎了，還是個廢人呢……嘖嘖，看他們從深山裏出來，該不會是被這過途的妖魔給吃成這樣吧……！”
“你們胡說什麽？！”於錢再也忍不住了，她起身大叫一聲，把周圍的人都嚇到了。有的人安靜下來，晦氣地避開，有的人則不服氣上前道。
“這有什麽的。你們怕是不知道這村裏近來頻發怪事吧？”
靈殤笙一愣，拍了拍鳳靈焰的手，鳳靈焰便停下來，問道：“怪事？這裏出了什麽事了？”
一旁的村民聽到鳳靈焰詢問，麵上的表情更加驚恐，雙手雙腳哆嗦著。有人低聲道：“村裏出現了一隻極其可怖的惡鬼！這幾日每天晚上都要拉幾個人去吃……”
“什麽？”靈殤笙蹙眉，鳳靈焰瞥了他一眼，又問：“怎麽會這樣？你們不是信鬼麽？那花術士不是給你們符咒讓你們貼在各家各戶的草人上，怎麽會……”
一提到花術士，有人就重重歎了口氣，而有的人則是一臉義憤填膺地怒道：“那家夥就是個江湖騙子！他算個狗屁術士？！”
“你說什麽？”靈殤笙不可置信地搖頭，他簡直懷疑自己不僅僅瞎了耳朵也聾了。
然而周圍的非議之聲越來越大，有人開始叫囂起來：“那花術士給我們的符咒根本就是假的！那符咒隻能引來惡鬼，根本保護不了我們！”
“那花術士就是一個妖道，為了自己的修為，不惜用符咒吸取我們的氣運，供他長生！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他已經活了好幾百年了！”
之後的人說話越說越扯，一個人做的事情竟然已經被說出無數個版本。
“他若是妖道，之前又如何護你們……”於錢忍不住發怒，可是周圍的人已經逐漸陷入自己的憤怒，叫罵聲此起彼伏。
直到有人喊了一句話，“我看這惡鬼就是妖道來報複！他自己母親死了恨不得我們都給他陪葬！”
“那是他娘該死！誰讓他給我們假的符咒，害死我們這麽多人！一把火而已，便宜他了！”
“火……什麽火……”車上，靈殤笙的頭又開始疼起來，周圍的聲音震的他耳鳴。他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腦袋。
於錢被他嚇了一跳，連忙俯身查看，一邊著急地詢問著：“神……哥哥，哥哥！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
“殤笙？”鳳靈焰也回過神，卻沒想到靈殤笙那麽大的反應。
“你們，殺了他？”二人都在喊著靈殤笙，沒想到這時靈殤笙卻忽然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倒是把二人都給弄懵了。
周圍的村民叫道：“他自己想不開去死的，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
鳳靈焰忍無可忍，大怒一聲：“他就是傻！救你們這些狗東西！”
“花術士……”於錢一時忍不住落下淚來，記憶裏雖然與那人沒有過多交集，可見過麵卻總是讓人印象深刻。
那人相貌平平，可眉目總是溫和親人。分明與他們素不相識，卻總是想法設法來幫襯他們。
於錢不相信這樣一個人會是他們口中十惡不赦的壞人，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好人卻被人們這麽厭惡。
周圍的村民還在七嘴八舌，靈殤笙倒在車上，氣息有些微弱，“鳳儀，去尋一張他的符咒來……”
鳳靈焰沒有動，給於錢使了可眼色，那小魚妖立刻就跑去，很快就找來一張符咒。
鳳靈焰接過，指尖閃過一瞬的金光，隨後他手指一頓麵色有些難看道：“殤笙……”
“怎麽了？”靈殤笙掙紮地爬起來，伸手要去拿鳳靈焰手裏的符咒，可是那人卻將手臂一繞，符咒也順勢送入自己的手袖中。
靈殤笙抓不到符咒有些著急，幹脆就去抓鳳靈焰的手袖，鳳靈焰被他嚇了一跳忙道：“不要亂動！”
“鳳儀，給我符咒……”
鳳靈焰歎氣，道：“他不是，你放心。”
“那你給我看看。”靈殤笙依舊固執道。
鳳靈焰蹙眉，“你不信我？”
“信。”靈殤笙的手卻還死死抓著鳳靈焰的手袖，無可奈何，鳳靈焰從手袖裏拿出符咒放在靈殤笙手上。“就這樣，你能看出什麽？”
沒想到靈殤笙轉手就把符咒給於錢，“念。”
於錢一愣，連忙接過，展開一看那鬼畫符似的東西頭就疼。
“別難為她了。”鳳靈焰道。
靈殤笙沒有理他，依舊道：“念。”
“嚒……呃……”於錢急得滿頭是汗，終於鳳靈焰伸手把符咒拿回去了。
“好，這符咒確是吸食人精魄的。”
靈殤笙又倒了回去，而於錢登時一臉震驚。隻有鳳靈焰，他的目光擔憂，落在靈殤笙身上。
“又是這樣……是我害了他。”靈殤笙淡淡說出這句話，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花術士多次救他，他當然知道那人的為人如何。如若他真的是妖道，如若他真的靠吸食人的精魄來強大自己的修為。
鳳靈焰怎麽可能不知道。
而這樣一個無惡不作的人，又有什麽理由來對靈殤笙這個素未謀麵的人這般好？
而如今，他落得這般下場，卻是在遇到靈殤笙之後。因為，靈殤笙自己也知道，因為他如今就像一個瘟神一樣，誰接觸誰遭殃。
靈露不可能放過他，天榮不可能放過他，天宮也不可能放過他，那些被他殺了的冤魂那些結下的仇家更不可能放過他。
是他自己造孽，造了太多。如若世間有因果，善惡終有報，那麽他的罪惡，不是他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就可以償還的。
“殤笙你不要多想，這些與你無關！”鳳靈焰連忙喊住他，可是那人已經走不出來了，這些年他受的罪，他已經徹底把自己繞進去。
鳳靈焰總是知道的，一旦出了什麽事情，靈殤笙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自己的錯，是自己讓他們沾上晦氣。
可惜一切還沒有結束，暴亂卻開始了。
有人忽的慘叫出聲，眾人連忙望去，隻見一隻類似蜥蜴卻長著一張巨嘴的妖獸已經不知何時爬到了牆頭。而在那妖獸灰青色的巨爪下正壓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的腿部已經完全被碾碎，猩紅的血流了一片。
“啊啊啊！”那女子嚎哭起來，眾人還沒有緩過神，隻見又是一隻巨爪從那女子頭上壓下，哭聲頃刻戛然而止。
出事了！
所有人大叫著逃竄，於錢雖然也是妖但是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麵色頓時變得鐵青。
鳳靈焰卻沒時間多管了，一手把她拉起來，推著車就跑。
“喂，老鳳凰，你打不過它嗎？！”於錢本來以為鳳靈焰會直接動手，沒想到那人居然跑了。
鳳靈焰翻了個白眼，道：“打什麽？！這裏一不是幻境，二不是別人立得結界，還有這麽多凡人。本尊在這裏動手，你當天界的那些家夥眼瞎嗎？！”
於錢望著四周，那妖獸已經開始嚎叫，很快，村莊四周的山頭都出現了妖獸，甚至還在不斷向他們跑來！
於錢忍不住著急，對鳳靈焰喊道：“可是你再不出手！這些人都會死啊！”
鳳靈焰合眸視若無睹，“死他們，總比死我們好！本尊會帶你們平安離開的。”
“可是……”於錢還是不忍心，那血淋淋吞噬的場景，那一陣陣慘叫聲……隻有身臨其境的人才知道那種絕望吧。於錢不知道鳳靈焰口中的天界到底有多可怕，但是如今她看到的已經足夠可怕。
而這一切其實是可以阻止的，隻要鳳靈焰肯出手……
“於錢！你給本尊聽好，他們的死活跟我們又有什麽關係？！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你都不要給本尊多管閑事！”
“鳳儀！”鳳靈焰氣得發抖，然而靈殤笙的聲音卻忽的響起。
“殤笙……”鳳靈焰安靜了，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剛剛一時動怒竟讓他的眼眶氣得有些發紅。如今靈殤笙開口，鳳靈焰不用想都知道他要說什麽，可是他不想做，也不想回答。
“本尊如果連你都沒有，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靈殤笙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卻沒想到鳳靈焰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心頭一顫，硬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下。
他們快要跑出村莊了，隻要出去，鳳靈焰就可以帶著他們飛。著村裏死多少人都不重要了。
“鳳儀，小生都知道。隻是……他們與我們無關，可花術士有。”
鳳靈焰合眸，雙手擰成拳頭，卻終於沒有再跑了。
“這裏，是他用命保住的地方。況且，這本就是小生的罪。”靈殤笙輕笑一聲。
“這與你無關。”鳳靈焰忍不住看向他道。
“有關，你知道墨君長那個徒弟嗎？他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一直被魔族的人追趕，一直逃一直逃，然後害死很多人……可是他才十七歲，姑且還敢出來。鳳儀，小生活了很久了，真的足夠了。”
鳳靈焰合眸，雙手依舊死死抓著靈殤笙的手不肯放開，“活長點不好嗎？靈殤笙，你不是瘟神，你並不晦氣。曾經殺人了又如何，曾經犯錯了又如何，我們恕罪，本尊就算挨家挨戶磕頭也會保住你。”
“噗，你這話……好笑。”靈殤笙蹙眉，眼前的紗布又開始一點點滲透出血色。
然而，就在這時，周圍妖獸的嚎叫忽的微弱起來。於錢連忙掙紮著看去，原來是一個黑衣女子忽然出現，將周圍的妖獸都給鎮住了！
“他們得救了！”於錢忍不住喊起來，靈殤笙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一眾村民的膜拜聲。
那黑衣女子的出現頓時讓人們將她奉為救世主，然而她卻全然不屑地冷笑一聲，道：“可想知道是誰把你們害成這樣？可不僅僅隻是那花術士那麽簡單。”
“是誰？！”“我們一定殺了他！”“殺了他！”
“嗬嗬。”黑衣女子的目光落到靈殤笙身上，“那人啊，現在就在我手裏。她不是被人，是汴京那位死而複生的妖怪，溫碧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