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入魔
“你在胡說什麽？！”眼見群鴉吞沒靈殤笙，於錢雙眸瞬間都通紅起來，她不顧一切地撲向男子，可她的指間還沒能碰到男子，就被那人抓住舉起來。
“哢嚓！”一聲清脆的響聲響起，那人竟是硬生生把於錢的手骨擰碎！
“啊啊啊啊！”手骨鑽心的痛讓於錢慘叫出聲，她不斷掙紮卻完全無法擺脫男子的禁錮。
那男子卻這般定定地看著她痛苦的表情，碎發掩蓋下的眼眸，是一片陰沉晦暗，絕望的痛苦他眼中沒有一點光芒。
“你到底是誰？你喊神仙大人做恩公，說明他對你有恩，你又為什麽……為什麽要害他？！”於錢曾經受過很多苦難，如今不過手骨被人擰碎，她如何挺不過來？
隻是，比起手上的傷，她更加憂心那已經被吞噬的靈殤笙。那個人，真的會如同眼前這個男子所說的一般，變成隻會殺人的魔鬼嗎？
男子冷漠的表情消散了，唇角爬起一抹邪笑，看上去十分愉悅。他鬆開於錢，翻身躍到靈殤笙身旁。
群鴉瞬間圍繞在他身邊，臣服亦是，恐懼亦是。
“我？我是鴉神……鳳黯之神，鳳明！”鳳明笑出來，手一揚，群鴉暗淡的雙眸瞬間變成猩紅，在黑暗中如同兩盞幽幽的燈。
於錢摔倒在地，仰望著近在咫尺的一片昏黑。她雖是恐懼萬分，目光卻不自覺慢慢飄向靈殤笙那處。
那裏，有紅光閃爍……
“神仙大人……”於錢忍不住抽泣，她太弱了，她太弱了！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靈殤笙被人變作魔物，卻束手無策！
靈殤笙於她而言，就如同再生父母。沒有人能體會一個渴望被愛的人得到那一絲溫暖時，是多麽激動，多麽無措。也沒有人能知道，她有多麽喜歡那一段短暫的時光。
隻可惜，她沒有天賦異稟，亦沒有有什麽奇跡會眷顧她。她隻是一隻魚妖，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
這世上沒有那麽多生世悲慘的人最後憑借自己的奮力就可以突破天際，就可以迎接自己的光明。有的，隻是一次次的失敗，失去，最終隻有死亡才能擺脫他們這一世的苦難。
死亡……
於錢再一次默念到這兩個字，雙眸忍不住顫抖。她怕死，任何一切都沒有死亡給她帶來的恐懼更大。
死亡意味著什麽，再沒有感知，再不得行動，是一片虛無什麽都沒有。她怕，她很怕。
“神仙大人……”於錢的目光再一次投向靈殤笙，那曾經是把她從死神手裏搶出來的人，曾經是她所有安全來源的神明。
該怎麽？要不就這樣吧……如果自己奮力逃出去，興許還能挽救自己一命。
靈殤笙，至於靈殤笙……他早就已經死了啊！他死了，他早就死了，她沒有必要再在這黑霧裏呆著。
靈殤笙死了，她還活著，活人憑什麽為了一個死人陪葬？
於錢這樣說，她不斷在自己的腦海裏勸說著，讓自己快點離開，拚盡所有逃離鳳明。隻要除了外頭就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靈殤笙身上，那時天神降臨來到她的跟前，一襲白衣烈焰環身。白紗蓋過神明的眼，卻蓋不住那一慈悲的笑。
世間有大善之人存在，是世間僅剩不多的絕色。這樣的美好……如若被破壞了，該多殘忍啊。
活著這短暫一生本就無所求無所能留，如若能護著一美好長留，便是拋棄一切也都無所謂吧？
鬼使神差的，雙手顫抖的，淚流滿麵的，於錢伸出手二指抵上自己的腹部。
下一刻，劇痛傳來，她咬牙硬撐血水從她的口中流出，滴落在地。
鳳明也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回眸看去，眼中頓時一愣。
“你要做什麽？”鳳明道，於錢卻沒有理會他，二指繼續用力。
“住手！”鳳明怒了，大喝一聲，群鴉從他伸出的手幻化而出，直撲向於錢。可是一切都太遲了，一陣紅光在黑鴉群中閃爍，一瞬間照亮了整片陰霾！
“轟隆！”一陣巨大的爆破聲，漆黑的屏障徹底破碎，四分五裂！
鳳明愣在原地，握拳竟是氣笑了，“有意思……恩公，你真是無所不能！”
鳳靈焰還在天上，忽見地上紅光乍現，頓時一驚，再回眸便見靈殤笙與於錢二人都已經消失。也不管什麽，縱身飛下。
至於天榮，則立刻帶著景心弦飛走。景心弦受了鳳靈焰又一擊，不知死生，如今完全任憑天榮擺布。
“殤笙！”鳳靈焰還未來到，天上的烈焰卻忽然被撕裂。天上群雲迅速集聚，一道天雷砸落，竟是朝著鳳靈焰的頭頂砸來！
鳳靈焰回眸一瞬大驚，閃身避開，卻還是被那巨雷插身，硬是在他背後劃過一道深可入骨的焦黑傷痕。
他大怒，一揮手，烈焰盤旋在他的手臂，一把通體金黃的長劍從火焰中生出。隨著金劍現出，群鳥的呼喚聲便更甚！
天界眾人眼見鳳靈焰祭劍，麵色自然難看。
誰人不知道這鳳尊一手鳳血金劍？當年神魔一戰，銀忘鱗戰殺四方，但哪裏隻是憑他一人便可以做到？是鳳尊鳳靈焰，金劍祭出，鳳族死去的所有亡魂都會現出，助鳳尊再戰！
鳳族之人之所以讓人恐懼，鳳界之所以曾經讓天界敬畏。不僅僅是因為鳳族之人靈力高深，五百年便可以涅盤。更是因為它們死後不得再生之時，便會將生靈魂魄寄於鳳尊長劍，成為長劍的亡魂，最恐怖的武器。
魂魄，不死不滅，永遠都會效忠它們的尊者。
隻是這些都是有代價的，鳳靈焰若非是到了萬不得已之地，決計不會輕易用出自己的法器。畢竟……不死不滅，隻是對於他人而言……這世間那有什麽不死不滅。
寄在刀劍上的魂魄，一旦用了，便是魂飛魄散。可那些人對於鳳靈焰而言……曾經是他的族人，是他一同成長的兄弟。
如今，天兵天將再來，天雷加持，鳳靈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擋下了。
轟隆隆！
天上鬥得不可開交，玄力互搏，四射的光芒將黑夜照成白晝。火也好，刀劍也好，都落下來，將花嶺毀於一旦。
就這樣打鬥了幾百回合，不知道是多久，一切又平息了。隻是這次，鳳靈焰身旁圍繞的萬鳥，那些亡魂都已經消散而去。
黑夜長徹，如今卻隻有他一人獨立在天際。他原本華貴的長袍如今變得破爛。鳳冠被折，長發披落，鳳靈焰一手按著自己的胸口，殷紅的唇卻揚起，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唇角的血，流出一條細線。
“鳳靈焰！你曾經貴為鳳尊，何故執迷不悔，跟隨妖魔餘孽靈殤笙胡作非為！”
“鳳靈焰，你如今所做所為，可還對得起這一身血脈？！”
天上，有神仙大聲譴責，更有人高舉長劍直指鳳尊之首。
或許在這些人眼裏，死去鳳界庇護的鳳靈焰，不過隻是一隻自以為是的蠢鳥，根本就不是什麽上古神獸，根本也不配有那所謂尊貴的血脈。
他們知道鳳靈焰最不堪的過去，便偏生要提，卻又不敢做的太明顯，便不斷提及他的血脈，他的族人。
“鳳靈焰，你鳳族盡數被殺，那是魔族之錯，你如今協助魔族算什麽？”
“嗬嗬，我看有的人怕是清靜日子過多了，就忘記自己族人是如何慘死的。”
“他不配，他根本不配成為鳳尊！”
族人，鳳族的族人……
那是鳳靈焰藏在心裏一直不敢觸碰的一根尖刺，無論是他人或是自己，隻要一旦提及，就像是那尖刺不斷在心頭攪拌，硬生生在心髒挖出血洞。
“啊……”鳳靈焰不自覺眼眶發酸，他用盡全力克製自己，不讓自己這般丟人現眼。
可是……不會有人肯放過他。他已經敗了，卻不得不在這裏攔下，給靈殤笙還一線生機，哪怕是這樣被人羞辱……
不得不受！
“天底下最尊貴的鳳尊啊！”
“我看就是你貪生怕死！”
“鳳族之人怎麽可能贏得過天界？不過是個空殼，被魔族一攻就破！”
他們似乎也知道鳳靈焰沒有任何能力反擊，便更加愉悅。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把那個一直傳言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人踩在腳下的機會。
這種把神明拉下神壇，踐踏的滋味，那種強烈的滿足，幾乎無人不會向往。每當踩在神身上，人都變得高大。
至於那神做了什麽，根本不重要！知道與否，是善是惡。他們要看的，隻是一個熱鬧，隻是別人的失敗。
鳳明立在地上，群鴉在他身側相伴，為他擋住天上落下的烈焰。
他收回在靈殤笙身上的目光，落在了被眾神包圍的鳳靈焰身上。如今，鳳靈焰再也不是一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鳳尊了。
鳳明想，鳳靈焰也和他一樣，卑微……卑賤。
“……”
沉默。
下一刻，一道黑影衝向高空，群鴉哀鳴，卻也隨著他義無反顧。
“怎麽，怎麽回事？！”
“是，是魔！難道是靈殤笙來了！”
眾神麵色大變，麵色頓時白了一片。
靈殤笙……也對啊，鳳靈焰怎麽可能一個人在這裏？
他們一想到還有一個更加可怖的，頓時麵色巨變。他們滿腦子隻有靈殤笙來了，卻忘了靈殤笙早就對他們構不成任何威脅。
不過想來，即便靈殤笙已經變成一個凡人，而他們也沒有這麽聲勢浩大的話。靈殤笙如若突然出現在眾神之中哪一位麵前，恐怕都能把他們嚇得狼狽出逃。
鳳靈焰卻愣住了，他和靈殤笙相處這麽久，太熟悉那人的魔力了。然而如今來的裏也沒有這個人，魔力顯然不如當時的靈殤笙……氣息那人成魔時那般冰冷。
到底會是誰呢？
鳳靈焰想，一個人已經悄然落在他的身旁。黑衣黑袍，長發掩蓋下的一雙黑眸裏沒有一絲光彩。
“你……”鳳靈焰不可思議的看著鳳明，鴉神……
鳳明卻滿不在乎地一笑，手揮了揮，群鴉飛來，卻盡數臣服在鳳靈焰身下。
“呀，不愧是老師，鳳尊的血脈果然是令萬鳥來朝。分明是我養大的，居然也怕老師。”
鳳明說著就笑，如若不是他總那一副陰沉沉的模樣，這笑容真是十足十神采飛揚的少年郎。
鳳靈焰眼神複雜地看向跟前那一身黑袍的人，片刻才開口：“不是早就同你說過，此後再無相關？”
“是啊，師父不僅跟我說此後再無相關，還讓我不要玷汙了師父這鳳尊的身份。”
鳳明漫不經心地笑道，卻飛身攔在了鳳靈焰的跟前。“喂，你們幾個……要是太閑，可以想同我過過招。”
“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妖？”
“就憑你？！”
眾神原本以為出來的是靈殤笙，半晌不敢說話，當那個出頭鳥。嚇了半天，心驚了半天，結果卻是一個不知道哪裏冒頭出來的小鬼，頓時氣急敗壞，恨不得能把這鳳明千刀萬剮。
“誒誒，當然不是我一個人。”
鳳明笑眯眯起來，隨著他的唇一開一合，又說出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我是奉深淵第一任君主世長宮之命，誠邀各位加入我大好魔族，從此修為猛升再也不用擔心渡劫的天界了！”
“你瘋了？！我們可是神，區區魔物竟然口出狂言！”
“飛升上神是多少人幾世都修不來的福氣，隻有你們這些貪得無厭之人才會墮魔！”
“這樣？”鳳明挑眉，笑得更開心了。隻見他伸出手，在空中一拍，一道更加濃烈的黑氣在地表迅速蔓延。頃刻間，整個地表都開始崩裂，濃重的死亡氣息從地麵直接撲向高空。
眾神都慌了，麵色頓失。
這……這，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有魔氣能重到這般，生靈觸之即死。可即便他們已經祭出法器，都也隻能勉強抵擋。
可鳳明那邪笑還在他們麵前晃蕩，如同冤魂一般久久不散。“我的主子說，如若不從就全部殲滅。正好，我也非常不想要和你們一起身為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