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0章 背叛

  張昂的話就像是一盆涼水,瞬間澆滅了朱鮪心頭所有的怒火。

  賊人攻勢兇猛,逢安那邊已經落入頹勢,他這邊也只是勉強壓住了賊人的攻勢。

  張昂逃了,無人馳援,逢安必敗,他留在此處根本挽回不了局面,只會為逢安陪葬。

  張昂放棄了城門樓子,就等於放棄了這次戰事。

  賊人又不蠢,肯定不會錯過這個攻佔城門樓子,分割戰場的機會。

  朱鮪恨不得一刀宰了張昂,但卻沒辦法付諸於行動。

  因為張昂是他的上司。

  他只能陰沉著臉,默認了張昂逃跑的提議。

  張昂見朱鮪不說話,譏諷的道:「明明很惜命,裝什麼清高?」

  張昂不屑的撇撇嘴,也不管朱鮪的反應,沖著城頭上的綠林軍將士們招呼了一聲。

  「退!往潼關退!」

  喊完這話,張昂頭也不回的率領著自己的親兵快速往城牆下跑去。

  朱鮪牙齒咬的咯嘣響。

  卻拿張昂無可奈何,只能低吼了一聲,「退!」

  然後率領著自己的親兵,追了上去。

  跑到下城牆的石階口的時候,朱鮪腳下一頓,往逢安趕去協防的城牆方向看了一眼,猶豫再三,吩咐身邊一個親兵道:「你去!跟逢安說!就說我們綠林對不起他!」

  說完這話,朱鮪一臉屈辱的往城頭下奔去。

  親兵是朱鮪的族人,也是朱鮪麾下的死士。

  他已經做好了隨時為朱鮪犧牲的準備。

  所以朱鮪讓他冒死去傳信,他沒有半點猶豫。

  他快速的奔向了逢安所在的地方。

  趕到地方的時候,馬援已經將逢安給打殘了,隔著老遠,也能看到逢安臂骨刺穿皮肉,露在外面的景象。

  鮮血早已將逢安染紅,但逢安依然在戰鬥。

  逢安身邊的親兵們,早就被相魁等人拼殺的只剩下了三五人。

  朱鮪親兵的雙眼瞬間就紅了。

  他也是懂道理的人,他深知逢安能落到這步田地,他們綠林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張昂沒逃的話,逢安即便是被砸成了肉餅,那也是值得的。

  張昂逃了,逢安如此血戰,就顯得像是一個笑話。

  朱鮪親兵隔著老遠,帶著哭腔沖逢安喊道:「逢將軍,我家將軍說了,我綠林軍對不住你!」

  喊完這話,朱鮪親兵沒敢再看逢安的慘狀,以及逢安聽到他這句話以後的反應。

  他帶著哭腔,抹著淚,狼狽的逃離了戰場。

  馬援揮舞著銅錘,正準備給逢安最後一擊,但聽到了朱鮪親兵喊話以後,銅錘懸在了逢安的頭頂。

  逢安雙眼已經被鮮血填滿了,早就看不清楚東西了。

  雙耳也有些聽不見遠處的聲響。

  他的腦袋剛才被馬援銅錘的餘波震了一下,一直在嗡嗡作響。

  逢安已經脫力,他已經做好了被馬援一錘結束性命。

  可等了許久,只感受到了馬援的錘風,只看到了錘影在眼前晃動,卻不見銅錘落下。

  逢安快速的用手裡的殘劍在胸前橫掃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努力豎起耳朵,眯著眼睛,在辨別馬援的位置。

  馬援持錘而立,神色複雜的看著逢安在哪兒掙扎。

  「逢將軍!你們敗了!」

  馬援的聲音裡帶著一些惋惜。

  馬援距離逢安很近,所以逢安能聽到一些馬援的聲音。

  他通過聲音辨別了馬援的位置以後,立馬面向馬援,舉起了殘劍。

  逢安呵呵一笑,道:「馬將軍說笑了。逢某雖然不是馬將軍的對手,可馬將軍想拿下函谷關,可沒那麼容易。

  馬將軍縱然打敗了逢某,也拿不下張將軍和朱將軍。」

  馬援嘆了一口氣,道:「張昂他們似乎退了……」

  逢安一愣,哈哈大笑道:「馬將軍,逢某敬你是一位英雄,你不該如此哄騙逢某。」

  馬援憐惜的道:「你難道沒有察覺到你身邊親兵的一樣嗎?」

  逢安又是一愣,快速的看向了兩側。

  他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更多是憑感覺和聲音。

  「逢福逢祥何在?」

  逢安側著腦袋感受了許久,也沒有感受到自己親兵站在身邊,急忙呼喊。

  「郎君……適才有朱將軍的親卒過來喊話,說綠林軍對不起您。馬將軍本來能一錘結束了您的性命,聽到朱將軍親卒喊話以後,生生收住了手。」

  「……」

  逢安愣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張昂跑了,朱鮪也跑了?

  他們放自己一個人在此撕殺,在此征戰?

  「逢將軍……」

  馬援見逢安受了打擊,站在原地久久也沒有動作,忍不住開口呼喊了一聲。

  逢安緩緩回神,嘴角勾起,露出了一絲笑意,「我白拚命了?」

  馬援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豈止是白拚命了。

  還被無情的背叛了。

  逢安一點一點扯起嘴角,努力讓自己的笑容變得更燦爛,「我沒有愧對樊王的信任!」

  說完這話,不等馬援開口。

  逢安提著殘劍指向了馬援所在的方向,笑著道:「你剛才不殺我,是在憐憫我?」

  馬援沒有開口。

  他剛才及時收手,沒有殺了逢安,確實是憐憫逢安。

  他不屑於說假話,但也不想去刺激逢安這個可憐人,所以他一言不發。

  逢安深吸了一口氣,沖著馬援喊道:「我逢安無需憐憫!」

  話音落地,逢安持劍跌跌撞撞的沖向了馬援。

  逢安身邊的親兵們,也含著淚,拿著兵刃,沖向了馬援。

  馬援哀嘆一聲,「何必呢……」

  他有心生擒了逢安,獻到魚禾面前,說不定能為逢安討一條活路。

  可逢安並沒有領情,反而發起了衝鋒,一心求死。

  待到逢安一眾衝到近前,馬援揮起銅錘,一錘結束了逢安的性命。

  逢安的親兵們也紛紛倒在了相魁等人兵刃下。

  「去幾個人,將逢安等人的屍骸獻到陛下面前。剩下的人隨我掃平函谷關!」

  馬援很同情逢安的遭遇,但並沒有在逢安的問題上浪費太多時間。

  他留下了十數人收殮逢安等人的屍骸以後,就再次率領著將士們沖向了近處的撕殺場。

  張昂和朱鮪率眾逃了,逢安被陣斬於城牆上,函谷關基本上可以說是破了。

  馬援率眾清剿了城頭上的殘敵,追至城內的時候,張昂、朱鮪早就跑沒影了。

  留給了他一座空城,以及一些糧食和軍備。

  糧食和軍備的數量不小。

  張昂和朱鮪在逃離函谷關的時候,為了避免被追擊,特地扔下了所有輜重,只帶上了馬匹和一點點口糧,就迅速離開了。

  所以他們的輜重全給周軍留下了。

  馬援在搜索了整個關城,確認了沒有大股敵人以後,迅速將兵馬分成了兩股。

  一股去清理戰場。

  一股分成上百部,在關城內搜索藏匿的敵人。

  雖說他已經巡視過一圈了,但還是要搜索一下。

  關城內有密室、密道、酒窖等地下隱秘建築的話,也許會有人躲在裡面。

  魚禾隨後會入關,所以馬援必須將關城內所有人全部揪出來,確保不會有人刺殺魚禾。

  傍晚的時候。

  關城內外收拾妥當了。

  魚禾跨馬入了函谷關,馮異、巴山等人率領著兵馬緊隨其後。

  關城門口。

  馬援在向魚禾見禮以後,細細的稟報了一下此次戰事的過程。

  雖然在此之前已經借著傳信兵稟報過一次了,但見了魚禾,還得稟報。

  魚禾默默的聽完了馬援的講述以後,感慨道:「逢安遇人不淑啊。」

  逢安是一個真漢子。

  他將忠誠獻給了樊崇,將信義獻給了張昂和朱鮪。

  可樊崇愧對他的忠誠,張昂和朱鮪也愧對他的信義。

  樊崇明明沒有足夠的政治鬥爭的經驗,也沒有那個腦子,非要跟王匡與虎謀皮。

  結果自己沒佔到多少便宜,反而害死了逢安。

  逢安幾乎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了張昂和朱鮪,可張昂和朱鮪果斷將他的後背暴露在了敵人眼前。

  「在得知張昂和朱鮪臨陣脫逃以後,他的心死了……」

  馬援沉聲說著。

  魚禾點了點頭,「哀大莫過於心死,不然他也不會一心求死。差人將其屍骸縫好,厚葬了。」

  魚禾能為逢安做的,願意為逢安做的,只有厚葬。

  即便是逢安被馬援生擒,魚禾依然會讓人厚葬了他。

  逢安是個真漢子不假,是個人才也不假。

  但他和張昂三人殺了魚禾的使臣,魚禾需要拿他的腦袋給群臣一個交代,給天下其他勢力一個震懾。

  魚禾將厚葬逢安的事情交代下去以後,就率眾入了函谷關。

  函谷關告破。

  擋在魚禾面前的就剩下了三寨一關。

  三寨是函谷關和潼關中間的三個軍寨。

  一關便是潼關。

  攻破了三寨一關,就到長安城了。

  魚禾在函谷關內歇息了兩日,安頓好了受傷的將士以後,再次踏上了征程。

  值得一提的是,相魁等一眾陪著馬援征戰的右虎賁衛將士被留在了函谷關。

  相魁等一眾右虎賁衛的將士,陪著馬援衝殺期間,嚴格的執行了魚禾的命令,保護了馬援的安全。

  所以馬援在戰場上撕殺了一圈,只是蹭破了點皮。

  但相魁等一眾右虎賁衛將士受傷很重,需要好好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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