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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大將軍

  魚禾批閱了一部分文書,放下筆,伸了個懶腰,看向了跪坐在一側正仔細觀看軍報的賈複一眼,笑問道:“看出了什麽東西?”


  賈複聽到魚禾問話,趕忙放下了軍報,向魚禾一禮,然後才撓了撓頭,遲疑道:“馮異將軍在征討九江郡的時候,似乎有些過於求穩……”


  魚禾拿起了一邊裝滿果酒的皮囊,抿了一口,笑著道:“我早就說過了,在我麵前不用如此拘謹。少年人嘛,意氣風發、飛揚跋扈,在所難免。”


  賈複麵色一正,道:“禮不可廢……”


  魚禾瞥了賈複一眼,笑眯眯的道:“又是你叔父教的?”


  賈複遲疑了一下,誠實的點點頭。


  魚禾可以肯定,賈複絕對不是一個古板的性子,不然曆史上劉秀也不會一直將他帶在身邊。


  要知道,帝王將相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性子古板的人。


  賈複若是一個性子古板的人,他也爭不過劉秀身邊那些老古板。


  那些老古板或許沒有賈複能打,但是在學識上,能甩賈複幾條街。


  劉秀沒理由在一群老古板中間加一個小古板。


  所以賈複必然是個活絡的人。


  劉秀在一群老古板中間待你了,跟賈複逗逗趣,不至於被一群老古板給憋死。


  也正是因為如此,麵對一副古板模樣的賈複,魚禾立馬就猜出他是裝。


  魚禾對賈複道:“你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不用事事都聽你叔父的。而且在我身邊,也沒有那麽多講究。隻要你在外人麵前守住尊卑,守住我定下的所有律令。其他的,你可以隨心所欲。”


  賈複將信將疑的盯著魚禾。


  他雖然年幼,但他也知道,上位者就喜歡用這種話引人上鉤。


  讓你對他放鬆警惕,在他麵前秉性流露,然後逮住你的缺點,往死裏坑你。


  魚禾看出了賈複的心思,有些好笑的道:“你我一路上相處了也有數日了,我什麽秉性,你難道不清楚嗎?

  就算你沒有摸清我的秉性,巴山的秉性你總看得清楚吧?


  他除了守住我的安危以外,其他的時間他幹別的,我找過他麻煩嗎?

  他之前抱著一個渾身染血的女嬰硬往我懷裏塞,弄的我一身血,我罵他了嗎?”


  賈複愣了一下,回憶起了跟魚禾同行的近些日子巴山的所作所為。


  巴山在路上確實做了不少讓人哭笑不得的混帳事。


  在路上碰到了一個被遺棄的女嬰,女嬰哇哇大哭,巴山不會哄,隻能硬塞到魚禾懷裏。


  陰麗華又不在,魚禾隻能被迫當了許久奶爸。


  女嬰也不知道遭遇了什麽悲慘的事情,身上沾染著血。


  巴山將女嬰塞到魚禾懷裏以後,女嬰身上的血跡就染了魚禾一身。


  魚禾也沒怪罪巴山,甚至連喝斥也沒有。


  隻是詢問了一番當地的縣令是誰。


  魚禾待巴山的態度做不得假。


  那他要是放下偽裝,灑脫一些,魚禾應該也不會怪罪吧?

  賈複想到此處,當即麵色一鬆,撓著頭笑道:“那臣就逾越了……”


  魚禾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嘛。”


  魚禾最討厭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古板。


  批閱一天文書就夠枯燥了,還要麵對一群古板,是個人都會被逼瘋的。


  賈複放鬆以後,說話也變得輕鬆了起來,“主公,您說馮異將軍征討九江是不是歸於求穩?馬援將軍已經拿下大半個陳定了,他才攻破九江兩城。


  依照他的進境,等馬援將軍拿下陳定和丹陽以後,他恐怕才能拿下整個九江。”


  賈複入了魚禾麾下,又選擇留在魚禾身邊以後,魚禾就將軍中一部分文書交給了他翻閱。


  魚禾此舉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他的戰略思維。


  這也是魚禾在戰爭上唯一能拿得出手,唯一能傳授給賈複的東西。


  賈複算是一個軍事方麵的天才,魚禾以後也準備重用賈複,所以賈複留在他身邊,他自然要好好培養一番。


  他要將賈複培養成一個帥才,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帥才。


  而不是隻懂馬上馳騁的將才。


  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可一百個將軍裏麵,也不一定能出一個帥才。


  由此可見帥才的珍惜程度。


  秦平定六國的時候,始皇帝麾下猛將如雲,可始皇帝為何一直讓王翦主掌三軍呢?

  就是因為其他將領,再厲害,也隻是個將。


  而王翦,卻是一帥。


  其他將領統領大軍出征,未必能拿得下敵國。


  可王翦出馬,就是能幫始皇帝開疆拓土。


  同理,武帝時期的衛青、唐太宗時期的李靖,皆是不可多得的帥才。


  他們或許沒有同時期的某一位將軍的名頭大、名頭響。


  但他們就是定海神針。


  他們出手,皇帝可以高枕無憂。


  他們不出手,皇帝心裏就得犯嘀咕。


  賈複有這方麵的天賦,魚禾就得好好培養。


  魚禾將酒囊扔給了賈複,笑問,“穩一點不好嗎?”


  賈複拿著酒囊,卻沒有急著喝,而是皺著眉頭道:“好是好……可是太穩的話,會失去很多機會,也會耗費很多糧草。”


  魚禾點了點頭,道:“所以你覺得馮異做的不對?”


  賈複一臉尷尬的道:“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哪有資格覺得馮將軍做的不對啊。”


  魚禾嗬嗬笑道:“可你話裏的意思就是覺得他不對。”


  賈複趕忙擺手,“我可沒這麽說。”


  這話賈複可不會認。


  這話傳出去了得罪人。


  他剛入魚禾麾下,寸功未立,就得罪魚禾手下的大將,那不是找虐嗎?


  那馮異萬一是個憨憨,立了大功班師,見了魚禾,魚禾問他要什麽賞賜,他說他什麽都不要,隻要魚禾斬了自己。


  那自己不是得涼?

  魚禾失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賈複幽怨的瞥了魚禾一眼。


  魚禾繼續道:“在戰事上,穩有穩的好處,快也有快的好處。但同樣的,穩有穩的弊端,快也有快的弊端。


  具體就得看他們的戰果,以及傷亡。


  若是太快了,造成傷亡過大的話,那這個快,就不合適。


  若穩,導致貽誤戰機的話,那這個穩也不合適。


  馮異雖然求穩,但並不是一個隻懂得求穩的人。


  此前在征討廬江郡的戰事中,馮異就突出了他的快,僅用了數日,就率軍殺到了廬江郡的郡治。


  關於這方麵的文書,在南平亭放著,以後你見到了,可以仔細看看。


  馬援也不是一個一味求快的人,遇到了需要智取,需要等待的戰事,他也會等。


  如果你看的足夠仔細,你應該能看到,馬援雖然快,但他手底下兵馬的戰損並沒有超過兩成。


  馮異穩中求勝,所以他手下兵馬的戰損壓的更低,至今維持在一成左右。”


  賈複聽到這番話,趕忙拿起了文書,仔細翻閱了一會兒,然後驚奇的道:“還真是……”


  魚禾笑著道:“此次他們在征討九江和陳定的戰事中,一個快一個慢,其根本原因也不是他們一個求快,一個求穩。


  根本原因在他們的敵人。


  甄邯雖然率軍去了徐州,但在九江留下了不少兵馬。


  其中有不少悍卒,亦有不少有能耐的將校。


  馮異若是貪功冒進,很容易被人家反過來算計。


  所以馮異必須穩中求勝。


  雖然進境慢了一些,但敵人找不到一點兒破綻和機會,根本沒辦法算計他,隻能跟他硬碰硬。


  反觀馬援那邊,甄邯並沒有在陳定留下多少兵馬,陳定留守的那些兵馬,在得知馬援拿下了沛郡以後,就已經被嚇破膽了。


  所以當馬援率軍殺到陳定的時候,陳定有一半的兵馬草草的抵抗一下,就果斷投了馬援。


  馬援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陳定縱橫,就是因為他很清楚,陳定的那些敵人根本不可能給他設伏,也不會對他有什麽阻礙。”


  賈複若有所思。


  魚禾隨手從案幾上拿起了一卷文書,遞給了賈複,“這是關於他們對手強弱的奏報,你可以看看。”


  賈複拿過文書,迫不及待的就準備看。


  魚禾卻抬手阻止了他,“你先別急著看,聽我把話說完。”


  賈複強按下心中的衝動,盯著魚禾靜等下文。


  魚禾笑著道:“但他們無論進境快慢,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影響。作為他們的主公,作為掌控著揚州戰事變化的人。


  我隻在乎這場戰事能不能徹底打贏,贏了以後能不能達到我的預期。


  若是因為他們一快一慢,影響到戰事的輸贏,影響到我的預期,那麽我必然得出手幹預。


  若是沒有,我就可以任由他們自由發揮。


  目前,他們並沒有影響我的預期,所以我可以任由他們自由發揮。”


  賈複眨了眨眼,有那麽一點點不太理解魚禾話裏的意思。


  魚禾解釋道:“為將者,大多率領千人,最多的時候也不過三五萬兵馬。但大將軍,通常也率領十萬,甚至數十萬兵馬作戰。


  這兩者之間有重大的差異,在對戰事的看法,對戰事的謀劃上,也各有不同。


  就是這些差異和不同,注定了一些人一輩子隻能為將,而一些人卻可以成為將中之將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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