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梟雄

  魚禾思來想去,也猜不出王莽派人找他的目的。


  當即,魚禾吩咐巴山將人請到了別院一見。


  王莽派遣的人有兩位,一位是王莽的第五子王興,一位是前漢先賢孔光之後孔放。


  王興乃是王莽的侍妾所生,所以不受王莽重視。


  但他卻是王莽諸多子嗣中,唯一一個為王莽的江山社稷著想的人。


  孔放就厲害了,乃是儒家聖人孔子的十五世孫,正兒八經的聖人後裔。


  世代官宦,而且還是高官。


  他祖父孔霸在前漢充任的是太師,父親孔光在前漢充任的也是太師、太傅、丞相等高位。


  王莽篡漢時候,也逼迫過其父幫自己站台。


  但沒站多久,就病故了。


  孔放就繼承了他爹博世侯的爵位,一直在常安城的太學幫王莽培養人才。


  劉秀在常安城求學的時候,很有可能在他門下聽過課。


  孔放年近六旬,看著老態龍鍾的,帶著一頂遠山冠,遮擋著頭頂的白發,身著一身黑色襦衣,腰間還配著一柄儀劍。


  王興三旬的年級,也穿著黑色襦衣,頂著一個武士冠,扶著孔放入了別院正堂。


  魚禾老遠一瞧,瞧見了年邁的孔放,思量了一下,起身迎了上去。


  “長者有禮……”


  魚禾雖然還不知道孔放的身份,但跟王莽的人打交道,禮儀上的東西絕對不能含糊。


  怠慢了長者,就容易被人說成傲慢無禮。


  傳揚出去,對魚禾名聲不利。


  古人講這個,也重視這個。


  一旦傲慢無禮的名聲傳出去了,會在讀書人和百姓們心中失去很多印象分。


  孔放瞧著麵嫩的魚禾,也是一愣,然後樂嗬嗬的道:“你是?”


  魚禾拱了拱手,起身笑道:“魚禾……”


  孔放又是一愣,有些震撼的道:“早就聽聞周王年輕有為,沒想到這麽年輕?!”


  王興也是一臉愕然的看著魚禾,沒料到魚禾會如此年輕。


  魚禾笑道:“生的晚了而已……”


  孔放又愣了,然後放聲大笑,“周王居然是一個趣人,甚好甚好……”


  魚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長者請……”


  孔放並沒有急著落座,而是側頭對王興道:“殿下,周王以禮相待,我們也不能失禮於人呢。”


  說完這話,孔放從王興懷中抽出手臂,向魚禾鄭重的一禮,“大新博世侯孔放,見過周王禾……”


  王興一臉尷尬的拱著手道:“大新功修公王興,見過周王禾……”


  直呼魚禾周王禾,顯得有點不客氣。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魚禾是大新的反賊,而且還是對大新威脅最大的反賊,以後很有可能會顛覆大新的江山社稷。


  大新不可能承認魚禾這個反賊,孔放和王興自然沒辦法稱魚禾一聲周王殿下。


  能稱呼魚禾一聲周王禾,就已經很客氣了。


  再者說,王興那也是殿下。


  殿下見殿下,總不能互稱殿下吧?!

  魚禾聽到二人自報家門,有些意外的道:“原來是五皇子和聖人之後啊,那可是貴客啊。”


  說到此處,魚禾立馬招呼巴山,“巴山,速去準備好酒好菜,我要好好的招待貴客。”


  巴山應了一聲,去準備酒菜。


  孔放則笑嗬嗬的道:“那就多謝周王款待了……”


  魚禾請二人坐下,客套道:“那裏算得上款待。二位能到我這小地方來,我沒有親自到十裏外相迎,已經是失禮了……”


  雖說新漢時期的儒家還沒有那麽瘋狂,還沒有將聖人之後寵到天上。


  但自從前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後,聖人之後還是有了不一樣的地位。


  讀書人們學著聖人傳下的學問,對聖人之後自然是能優待就優待,必要的時候還會為其效力。


  這就是炎黃人的一個優點,一個人有功於炎黃,其後人也會被炎黃人優待。


  這叫得人恩果千年記。


  當然了,仇怨也能千年記,誰做了炎黃的叛徒,誰是炎黃的罪人,一樣會被釘在恥辱柱上,被人唾罵千年萬年。


  孔放這種聖人直係後裔,魚禾就算去迎一迎,也不算有失身份。


  所以魚禾這話看似謙虛,但也是一句實話,不參雜任何吹捧。


  孔放聽到魚禾的話,笑的更燦爛了,“周王果然是妙人,你這地方若是小地方的話,那天下間就沒有大地方了。”


  王興心直口快,沒好氣的道:“坐擁大半個江水以南,還好意思自稱小地方。你這若是小地方,那我大新算什麽?”


  孔放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卻沒說話。


  魚禾看向王興,笑道:“大新自然是江山主宰啊。”


  “你!!”


  王興吹胡子瞪眼的盯著魚禾。


  魚禾這分明是在諷刺大新。


  大新已經丟失了進六七成的疆域,那還稱得上什麽江山主宰。


  孔放則意外的瞥了魚禾一眼,心裏暗道,這小子果然不是善類,不吃虧啊。


  王興才懟了他一句,他就懟的王興說不出話。


  魚禾沒有搭理吹胡子瞪眼的王興,他對著孔放笑道:“孔侯既然到了江水以南,那就多停留幾日,好好看一看江水以南的風華。也讓我進一些地主之誼。”


  孔放笑著點頭,“理應如此……”


  魚禾又道:“說起來,這江水以南除了文風不如江北,其他的可一點兒不比江北差。”


  “哦?!”


  孔放一臉很感興趣的樣子。


  魚禾頓時跟孔放介紹起了江水以南的一些特色。


  一開始講的還是風土人情、地方珍寶,最後見孔放人老心不老,魚禾就順勢給講起了美人。


  待到巴山帶著人端著飯菜到正堂的時候。


  魚禾正在跟孔放爭辯江北的女兒美,還是江南的女兒美。


  兩個人爭的麵紅耳赤的。


  孔放引經據典,給魚禾講褒姒、講昭君。


  魚禾立馬拿西施回擊。


  孔放說江北的女兒膚若凝脂,魚禾則說江南的女兒腰若拂柳。


  兩個人各說各的理,爭的不可開交。


  王興就像是個局外人,愣愣的坐在一旁當木頭。


  “酒菜到了,我們吃完了再一教高下?”


  魚禾見巴山端著酒菜到了,當即仰著頭對孔放道。


  孔放哼哼了兩聲,不甘示弱的道:“腹中正好有些空蕩蕩的……”


  兩個人拉著王興草草的吃了一餐,吃完以後開始繼續爭論。


  一直爭到了夜裏,孔放說自己帶了兩位江北的美人,要魚禾找兩個江南的美人比劃比劃。


  魚禾這才敗下陣。


  孔放像是得勝的將軍,帶著一臉懵逼的王興,離開了正堂,趕往了魚禾給他們安排的下榻之處。


  剛出了別院大門,孔放仰頭看了一眼月色,又看了看浩瀚的星空,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一代梟雄呐……”


  孔放臉上再無跟魚禾爭論時候的喜怒哀樂,有的隻是一臉濃濃的憂愁。


  王興不屑的撇撇嘴,“什麽梟雄,一個色胚而已……”


  孔放瞬間板起臉,瞪了王興一眼,“難道老夫也是色胚?!”


  王興一臉尷尬。


  孔放哼了一聲,道:“你隻注意到了老夫跟他爭論南北女子的美醜,你可注意到,老夫在跟他爭論南北女子的美醜的時候,還談論過不少各地的風土人情,談論過不少典籍中的故事?

  他對各地的風土人情了如指掌,對典籍中的故事也隨手拈來。


  由此可見,他心中有韜略,亦有學問。


  一個有學問、有韜略的人,你覺得他是色胚?”


  王興咬咬牙道:“就算他心中韜略,有學問,他張口閉口皆是女人,他也是個色胚。”


  “愚蠢!”


  孔放怒斥了一句,喝道:“他隻是投老夫所好,而非真的張口閉口皆是女人。他若真是色胚,老夫邀他找江南美人一教高下,他為何向老夫認輸呢?

  你是覺得他一個江水以南的諸侯王,找不到幾個貌美的女子?”


  王興愣在了原地。


  一個江水以南的諸侯王,怎麽可能找不到幾個貌美的女子?!

  他若是願意,三宮六院恐怕也輕而易舉。


  孔放冷哼道:“他不是找不到,而是不願意找。他是潔身自好,不為女色所迷。但凡不為女色所迷的,哪一個不是人傑?”


  王興心頭一震。


  刨去他對魚禾的偏見,仔細思量思量孔方的話,魚禾確實有異於常人之處。


  王興硬著頭皮道:“即便他是人傑,也稱不上梟雄吧?”


  孔放像是看蠢貨一般看著王興,幽幽的道:“前朝你那位本家被送到匈奴和親,你們恐怕都快忘了她了吧?


  可老夫提起一個名字,他立馬就知道是誰,還能將其過往如數家珍的說出來。


  你們已經忘卻的事情,他還銘記於心,可見他對你們的了解到底有多深?

  那你們對他了解又有多少呢?


  你們連他麾下有多少兵馬都沒有搞清楚!”


  孔放目光逐漸的銳利了起來,他擲地有聲的道:“兵法有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將你們已經看透了,而你們隻看到了他一些皮毛。


  你告訴我,他稱不稱得上是梟雄?”


  王興臉色大變,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若是真如孔放所說的話,那魚禾真的稱得上是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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