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重雲瀾夢,驚若初見
雲瀾如夢兮無常,灼越其身奈何為神
如今已不知人界何歲何月,見了那蒼茫碧海,峰巒疊翠之山。
竟才想起,自己已兩萬年未到過這人界。
不比師父年歲,未經曆大荒,眾神之戰。他的路,用師父之話,便隻是一句,順遂無常。
今日,他奉了師命,上南海雲瀾山接一位曆劫的上神,名曰驚泠。
竟是何等上神,須得他親自去接?一瞬之間,如墨青眉,硬是挑起了幾分。
隨即便又斂去,一身淺白仙姿,翩然消失。
林海之中,便隻是淺淺一抹身姿,隱於世間,不複。
雲瀾山,南海之極,半腰之下鬱鬱蔥蔥,生機勃勃,半腰之上,白雪皚皚,蕭瑟間瘴氣歲染。仙者少有,妖者少有,何來曆劫之說?
隻見那蒼茫雪地,趴著一抹墨黑,難得一見的生氣,他不免快速接近。越近,淡然仙氣越濃,皎月星眸間淡淡有了想法。
離了三尺,看清確實是個活物,他才開口,“可是驚泠上神?”
周身三丈之內,全是仙氣,不是神者,也便是仙者。憑著感覺,也應是驚泠上神才是。
半響,墨色身影才驀然轉身,光潤玉顏,青眉丹唇,臉色微蘊,與天界眾神女無常。唯獨眼睛,一眼便是萬年寒冰之勢,周身全是寒意。
須夷間,她冷然消逝,扯出一抹笑意,未驚未喜,隻道,“你來了?”
暖暖的音,對上的卻是笑意不增不減的臉,不知怎地,就是熟悉。
仔細一想,還是想起了,與她初見,是在自己熟悉的天界。
那一年他五千歲,卻隻是個孩子,神界之人,於萬歲之後,可幻化常人體型,他六千歲,即達,乃天界第二位在萬歲曆劫前幻化常人體型的神,至今不解第一為何人。
那日,皓月當空,他於上青淵雪梅樹下修行,突聞一聲雷鳴,倏而回首見那聲響之處,竟是一團白霧,隨後,一抹黑色身影,直直的朝著上九天奔去。
不敢大意,卻隻是眉眼間有所牽掛,其餘再無。
輕放置於腿上的掌中,突的落了一朵雪梅,這才把他的心思引到身邊的雪梅上。
“月涼,豈為他人煩?”寡而淡薄的嗓音,緩緩吐露在掌心的花上。既是惱自己分心,也是惱這花正值花期,卻飄然落下。
片刻,雪梅不再,一縷清風越過,終是未抓。
不遠處,又是一陣騷動,墨眉也終於挑起,目光落在那處。
如雪的眸子望著離百丈遠的青淵,黑色身影還在,她的身邊圍著六人,六人衣色皆白,除衣角處繡了玄色邊紋。
一眼便認出人來。
上九重天的六君神,他們怎的圍攻一個黑衣少女?
還不及思慮,便聽到她如月的音。
“天道為公,何為天道?何為公?”
擲地有聲,鏗鏘有力,每一字,都真實表露她的不甘。
師父曾道,年少神者,天界之事,勿聽,勿念,勿理睬。
他的眉終於緩下,重新修行。
卻記下了那一句,天道為公,何為天道,何為公?
而第二次遇見她,便是在人界之南,洗煉池中。
天界眾神,萬歲之際,便是要在此接受劫數。隨心所現,心中萬年畏懼的,在這一處,便一一展現。
天下萬物,從未有過不畏不懼,心者,皆有,無心者,豈能成神?
因而,他臥池,等候,周圍煙霧繚繞間,隻有他一人,閉眼平心。
她如月的嗓音突現,“今日天色已晚,何不明日再來?”
幾千年間,他的眉又一次挑起,眸子落在岸邊的她身上。
還是生了幾絲不悅,卻不語。
可洗煉池上,風雲再起,黑雲蓋過,白色煙霧驟然黑化,他當渡劫開始,不以為意。
且能在這洗煉池邊談笑風生者,定是非一般人物,更不去注意她了。
雷聲突起,他的身上一陣刺痛。起初隻是一道接一道,經過幾十次單單的雷擊,他的嘴角已經流出血跡,唇上硬生生的堵住。
他沒明白,他乃天界神者,雖年幼,卻不應敵不過區區雷擊。
想法不及多慮,周身洗煉池水與他隔了一層水幕,他抬首,十道雷擊正穩穩朝他而來。
一瞬的通體疼痛,否極泰來,全是無感。身子倒下,水幕鬆散接住。
緊抿的唇,終於鬆開,血跡流出,混入水中消散而去。
隱約,他記得,有看到岸邊的人,一直都在。
卻是無動於衷。
醒來,他已在上九重天天宮大殿,天帝特予,他的上神之名。
朝若上神。
一連兩次,連著現在這次,已經是第三次,她的身份果真是驚泠?
寒雪如冰,仙者,自然不會有感仍有幾絲涼意。
見她是識得自己,且如此熟稔,便開口問道,
“上神識得在下?”
她又是一笑,不同於剛剛的溫意,這次,帶了幾絲自嘲,轉瞬即逝,丹唇才起。
“朝若上神,我豈會不知。”
她是用了我的稱呼,仙者,神者,少有。
月眸間便是即刻染了通紅,朝若隻是一怔,並未覺得有異,雖不知她年歲如何,卻是明白,她能三番兩次與自己遇過,偶然之中,定有聯係。
通紅的眼瞳,逐漸恢複,她的臉上也終於鬆開了些笑意,可看著他,笑意中裹了幾絲不悅,
“朝若,你把我的血兔嚇跑,要怎麽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