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程宜慧篇)
“!!!”葉瑾一向淡定的臉上裂開了一絲驚訝,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這人是顧恬?
這……好巧。
這就是任務對象麽?葉瑾瞄了一眼坐在一旁閉目的顧恬,看他的年齡似乎及其年輕,葉瑾突然想起一個成語,紅顏薄命。
怎樣保證這男人不會死呢?打暈藏起來?不出去總沒事了吧…
一旁閉著眼的顧恬自然是瞄到了葉瑾那驚訝的表情,這會又見她那心領神會的模樣,他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啪嗒,這細小的聲音吸引了顧恬的注意,他的目光瞥向葉瑾的袖口,那裏有些微紅,像是血,“小姑娘,你受傷了。”
葉瑾麵無表情的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口,然後亮出一把刀,血正是從那刀上滴下來的,顧恬抬頭看她,誰知葉瑾一臉正經的和他說,“不是我的。”
顧恬顯然沒有想到她會亮出刀來,吃了一驚,這麽小的孩子拿著一把刀,麵無表情的看著你,任誰都會覺得怪異。
他臉上劃出一抹溫柔的弧度,“小姑娘玩刀可不好,仔細傷著自己。”
葉瑾愣了一秒,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便鬆手將刀遞給了他。
顧恬有些看不懂這小姑娘,於是想要接過刀,卻在伸手的時候頓了頓,從袖口拿出一麵帕子包著刀,還不忘笑著對她說,“小姑娘真聽話。”
葉瑾見這人眼底壓著的嫌棄,心下裏忽然湧起一個念頭,於是在他接過去之後,借著馬車顛簸的機會,一隻手狠狠的抓住了顧恬的袖子。
顧恬:“……”
他看著衣服上那髒兮兮的手掌印,臉迅速沉了下來,他抬頭看向那個小姑娘,一臉無辜,可是顧恬卻隱約在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了蓄謀已久,他隻覺得喉嚨處梗了一口氣,隻想快點將這身衣服換下。
“沈淩,還有多久到福州?”
“爺,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沈淩並不知道車裏發生了什麽,隻是聽這聲音,怕是不妙。
“嗯。”顧恬看了葉瑾一眼,見她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於是微微眯眼,對她笑了一下,不再看那袖口的手印,閉眼假寐。
葉瑾:好害怕啊。
馬車有些晃,葉瑾怕程宜韻被搖醒,於是她動了動,用手掌攔住了她那隨馬車而搖晃的小腦袋,程宜韻皺起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
午時,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官府門口,程元盛老早便在這邊等候了,他臉上帶了許些疲憊的神態。
女兒還沒找到,家裏又是病的病,鬧的鬧,哭的哭,程元盛簡直是頭痛到不行。
這邊馬車停了下來,顧恬率先下了馬車,一句聖旨到,程元盛領其下屬官員都跪下,“程元盛及其下屬官員接旨。”
顧恬宣讀了聖旨,葉瑾聽了個大概,大致是福州有個富商販賣私鹽,不過葉瑾覺得這如果是普通的販賣私鹽並不會派欽差過來,可能與福州的某個官員有關,隻是不知道程元盛有沒有參與其中。
顧恬宣讀完之後將聖旨收了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程知州,突然出聲,“今日本官在路上遇到了兩個女童,她們自稱是程知州家的小姐,不知程大人家是否走失了女兒。”
程元盛剛剛聽了聖旨,剛剛站起來,聽到這話臉上便是一陣驚喜,“下官前幾日家中的確走失了兩個女兒,不知大人在路上遇到的女童現在何處?”
顧恬彎了彎嘴角,麵色柔和,“那兩個女童此時便在轎中。”
顧恬話音剛落,葉瑾便撩起了簾子,“爹。”
程元盛一時間欣喜交加,見隻有葉瑾一人,便又問道,“你六妹呢?”
“小六睡著了。”葉瑾沒有見到程元盛的驚喜,表現的極為淡定。
程元盛並沒有注意到葉瑾的表情,隻是一邊點頭一邊說好,又是給欽差大人道謝,又是叫人將兩人送回程府,自己則帶著顧恬去了事先收拾好住處。
而那個人販子自然是還是吃了牢飯。
…………
程府
程府所有人都已經提前得到消息,知道剛剛來的欽差大人將兩位小姐帶了回來,於是所有人都早早的便在程府裏等著了,直到兩人被送到程府之後,那是哭聲不斷。
葉瑾先是在蘭香苑收拾了一番,白霜秋月兩人見了她直哭,葉瑾皺眉,“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白霜秋月這才一抽一抽的停止了哭聲,一邊給她梳洗打扮一邊講這幾天府裏發生的事。
在聽到江姨娘病了之後,葉瑾愣了一下,從老祖宗那邊出來後便去了江姨娘處。
葉瑾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藥味,她聽到江姨娘在叫喚她棲兒棲兒的。
她快步走到榻邊,“娘,我是棲兒,我回來了。”她握著江姨娘的手,發現她這幾日人消瘦了不少,可憐天下父母心,葉瑾心想不容易。
“棲兒,我的棲兒!”江姨娘大力的抓住葉瑾的手,生怕怕她消失一般。
葉瑾在這一瞬間發現視線模糊了起來,她伸手去摸,原來是流淚了。
好奇怪,這不是她的眼淚,葉瑾很清楚,這是程宜慧的感情,“娘,我回來了。”
江姨娘聽到這話似乎是安心,也不囈語了,直接熟睡了過去。
待了一會兒,葉瑾便離開了,她去看看程宜韻,發現她還在睡,聽丫鬟說她有些發燒,不過已經瞧了大夫了。
葉瑾來的時候正看到了程宜悅,她似乎有話和葉瑾說,還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她們談了許久,沒人知道她們聊了什麽,隻是出來之後,很多人發現,程宜悅與葉瑾之間沒有那麽箭弩拔張了。
當天晚上葉瑾回到蘭香苑,想起來那個機械的聲音,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又會出現,於是葉瑾試著在腦海裏叫了叫,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隻有在特定的時候才會出現。
想通了這點,葉瑾便睡了過去,她做了個夢,這不是什麽好夢卻十分真實,讓葉瑾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坐起來看了許久才意識到這是在程府,她喚了句白霜,“什麽時辰了?”
白霜替葉瑾擦了擦汗,以為她夢到自己被綁的事情,“三更天了,小姐可是做噩夢了?”
葉瑾點點頭,她確實做噩夢了,不過是夢到了現代的事。
白霜輕輕拍了拍葉瑾的背,像是在安撫她,“小姐還是再睡會兒吧,還沒天亮呢。”
葉瑾點點頭,躺了下去,閉上眼睛,等白霜出去之後又睜開了眼睛,她知道自己這一時半會兒的是睡不著了,挨到天微微泛白時,她這才再次閉眼入睡。
…………
葉瑾在府上修養了幾日,總算將氣色養好了些,期間她每日都會去看江姨娘,時間一久,兩人似乎沒有了隔閡。
就這樣,葉瑾過了一個月的舒服日子,有一天她坐在院子裏,突發奇想的和白霜說,“明日在這秋千旁邊搭個桌子吧。”
白霜雖然疑惑卻也不多問,隻道好,進屋給葉瑾去拿披風,天氣逐漸轉冷,小姐身子比較弱,稍微不注意便會生病。
在白霜進去的一瞬間,忽然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正當葉瑾以為自己眼花了的時候,那人便直愣愣的出現在她麵前。
這人一襲黑衣,臉上也被黑布圍著,但是葉瑾卻覺得他的的眉眼十分眼熟,總覺得似曾相識,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正要開口說話,那人卻做了個手勢。
葉瑾降低了聲音,“有人在追你?”
見他點頭,葉瑾正要說話,白霜卻出來了,那黑衣人快速的隱匿了起來,所幸天已經黑了,白霜並沒有看到什麽,她徑直走向葉瑾,將披風披在她身上。
葉瑾說不用了,自己有些餓了,讓白霜去廚房拿些點心過來,白霜也不懷疑,隻道了句是便離開了。
等白霜離開後,葉瑾同那人說到,“躲一刻鍾,然後離開。”
黑衣人眼中出現了感激,快速的躲進了葉瑾的房間。
過了一會兒,另外一群黑衣人潛入了程府,為首的人打了個手勢,這群人便分散開來,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其中兩個人進了蘭香苑,一個人在院子裏,一個則進入了葉瑾的房間。
由於葉瑾不喜很多人伺候,所以她的院裏隻留了幾四個打掃的丫頭,再加上白霜秋月便沒有其他人了。
恰好今日秋月母親今日病重,她便讓那丫頭出了府,而白霜剛剛被她派去了去了廚房,所以現在葉瑾的蘭香苑是沒有人的。
那黑衣人小心的踏入葉瑾的房間,房中沒人,於是他放心的找了一圈,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沒有人。
目光忽然瞄到了床,他停住了腳步,看著這房裏唯一的床,緩步向前,此時床上的簾子是放下的,他篤定,人就在床上。
正當他伸手準備撩起簾子的時候,床上的人忽然出聲,是一個女娃的聲音,“糕點可拿過來了?”
那黑衣人嚇了一跳,正在猶豫之際,程府裏傳來一陣聲音,說是有刺客,黑衣人趕緊撤離。
“小姐!”是白霜恰巧趕了回來。
葉瑾將簾子撩起來,“我在這,何事如此慌張?”
此時床上隻有她一個人。
白霜有些心驚,“小姐,府裏有刺客,說是朝我們這邊來了,你有沒有事?”白霜緊張的將葉瑾全身都檢查了一番,完全不覺得葉瑾此時突然在床上有什麽不尋常,隻當她身子弱,此時恰好身子不適。
“若我遇了刺客,此時便不會完好無損的在這了。”葉瑾說的淡定,白霜也就放下心來,她拿過糕點,“小姐可還想吃糕點?”
葉瑾搖頭,臉上掛上了一絲疲憊,“有些困了,不想吃了。”
白霜點點頭,將糕點放在桌子上,“那奴婢伺候你更衣。”
葉瑾抿了一下嘴,瞄了一眼床底,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心想,這就一個八歲小孩子的身體,有啥可害怕的。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葉瑾便躺在床上,見白霜出去了,葉瑾這才拍了拍床,“你可以出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葉瑾以為那人睡著了的時候,黑衣人這才從床底出來,臉色陰沉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多謝救命之恩。”
葉瑾卻忽然扯出一抹笑來,“大人不必客氣,那日你救了我和妹妹一命,現在就當我報恩了。”
顧恬一愣,隨後扯下麵巾,露出溫潤的臉龐,“舉手之勞,不必掛齒。”
“大人趕快離開吧,此時那些人應該已經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顧恬總覺得這女娃在趕自己走,於是他點了點頭,“如若姑娘日後有用的到顧的,在下必還今日之恩。”
葉瑾並不想多說一句話,點了點頭,“你好好活著就行。”畢竟你死了我任務就失敗了,這句話葉瑾當然不會說出口。
對於葉瑾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顧恬臉上的笑容一僵,“多謝姑娘掛念,顧某…”
他話還沒說完,葉瑾又道,“等會我的丫鬟來了,你可是走不了了。”羅裏吧嗦的,葉瑾看著著急。
顧恬又是一愣,快速的說一句告辭,便離開了程府。
葉瑾見他終於走了,趕緊躺回了床上,捂著被子,不一會便睡了過去。
過了半個月,葉瑾聽說顧恬以販賣私鹽之罪扣押了一個知府,不久便要回京了。
這件事情雖然和程元盛沒有半分關係,卻多多少少受到了點牽連,皇上以管治不嚴之罪,罰了他半年的俸祿,這件事情終於是告了一段落,程元盛也是鬆了一口氣。
第二年程元盛在老夫人的張羅下,娶了一位繼室,名叫盛婉怡,是一個富商的女兒,是老太太親自挑選的,就因著她心中沒有那麽多的心思,不會虧待那三個孩子。
對此,江姨娘心中很是堵得慌,雖然她做不了正室,可仗著程元盛的寵愛,在府中的吃穿用度卻是與正室夫人無二的,若這繼室夫人進了門,定是要壓她一頭的,為了這事,程元盛整整哄了她幾日。
轉眼間又是一年秋天,葉瑾如今已經十歲了,程元盛這年夏天升了官,調回了京城,是在翰林院當差。
而程宜悅三姐弟也終於見到了身在京城的外祖父一家,程宜悅的外祖母一見她們便直哭,直呼自己可憐的女兒。
寧月華原是安慶侯府次嫡女,安慶侯原本是看中當初的程元盛風評好,家世簡單,且又是程老夫人親自上門求娶的,這才會把女兒嫁給他,卻不曾想女兒紅顏早逝,他們居然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不覺悲從中來,也曾埋怨過這個女婿,可是見他這幾年也沒娶繼室,對他的不滿終究是散去了一些。
程元盛見看這情形,不覺也想起自己那個正妻,因著江宛,對她始終是存了幾分愧疚,眼下看著大女兒即將及笄,心裏也將這事放在了心上,想著定要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實則老夫人早就在京中的男子篩選了一遍,選來選去,要不就是品行不行,要不就是婆婆太過厲害,也有一兩個好的,卻是世家,自然是高攀不上的,老太太正為此事煩心之時,卻有媒婆上門了。
這是為景川候家的嫡長子來說媒的,說是景川侯爵夫人看上了程宜悅。
要說這侯府嫡子其實是很好的,隻是聽人說身體有些羸弱,所以這些年也沒有娶親,耽擱了下來。
老太太實則不太滿意這門親事,一來是因為這世子身體不好,二是怕這侯爵夫人太過厲害,程宜悅嫁過去日子會難過。
媒婆見老太太猶豫,也是將好話說盡了,走時還留了話,說侯爵夫人是十分有誠意的,若她同意,過幾日便能下聘。
老太太便將這事同程宜悅提起,程宜悅之前聽說過陸長清這號人,十分有才華,隻可惜身體羸弱,一身的才華無用武之地,她到是覺得不錯,隻是看祖母意思,怕是覺得他不是良人,於是她說,任憑祖母決定。
老太太聽她這般說,便又同程元盛商量了一番,程元盛剛剛聽到這話便直皺眉,沒有直接同意,隻說要去打聽打聽這世子的身體狀況與德行。
其實這個婚事說起來是她們家高攀了的,隻是世子的身體,讓他始終覺得不是良人,他沒讓程老太太直接拒了這門親事,怕得罪了景川候家,卻也沒有直接同意。
暗地裏打聽了一圈,都說這景川候的世子為人謙和正直,是個可托付的人,身體雖然羸弱了些,卻也沒外界傳的那般嚴重,程元盛思慮良久,才讓老太太同意了這門親事。